《糖粒》杀晴

62、礼物

　　由于客厅拉着厚重的窗帘，唐栗醒来时也不知道究竟是几点，困意还压在眼皮上，她闭着眼睛去摸索手机也没摸到，只好睁开眼，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趴在沙发边睡着的徐逸尘。

　　徐逸尘坐在地上，面朝她枕的方向趴着，额前和头顶的头发有些凌乱，他睡着的时候五官会显得柔和的多，尽管他似乎有越来越爱笑，语气也变得温和，但五官天生的凌厉和疏离的神态没法改变，所以他大部分时候还是那个冷漠，难以亲近的徐逸尘。

　　唐栗将毛毯盖在徐逸尘身上，然后撑着脑袋仔仔细细地看他，喜欢一个人这种感情真的很复杂，害怕得不到他的爱又害怕接受他的爱，不停地审视对方时又不停地审视自己，审视自己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扫尽所有灰尘，才敢将他的爱放进来，可人也是复杂的，复杂的性格、复杂的经历、可以摊开看的、不可以摊开看的，揉在一起，变成一团清理不尽的灰尘，埋在体内。

　　唐栗伸出手，想碰碰徐逸尘的脸，即将碰到的时候又缩回，最终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就起身上了楼。

　　那天短暂的小聚过后宋霖就去了集训，夏天去冬天回来，这是个多雨的夏天，多是些绵绵小雨，很难打湿人的衣袖，又淅淅沥沥地响，唐栗不喜欢夏天，但喜欢雨天，北方的雨就算是小雨也没有浓重的潮气，多是点清新的草地的气味，还浇灭了点夏天的暑气。

　　暑假开始没多久，于心芳就和赵云廷去旅游了，自驾游，说是开到哪算哪，走的时候赵云廷在好好学习和按时吃饭两个主题之间说了一堆学习改变命运、人是铁饭是钢之类的车轱辘话，于心芳则显得潇洒得多，丢了句没钱记得打电话就拎上她的小包出了门，然后留徐逸尘看赵云廷哼哧哼哧抬了十分钟行李箱。

　　七月末，徐逸尘收到了唐栗送的生日礼物，一条手链，细细银色链条，链条中央挂着只银色蝴蝶，凑近了才看到蝴蝶的轮廓上镶着一圈小钻，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很简单又很漂亮的一条手链。

　　徐逸尘很少和唐嘉朗他们互送礼物，他们对生日这个私人节日没太大的仪式感，如果有什么想送的，不用挑日期送，所以生日往往就是大家一起聚一下，顶多不让寿星出钱便是过完生日了。

　　他以前有收到过于心芳的礼物，小学的时候每年都不太一样，有次是积木、有次是一盒拼图、还有一次是一个照相机，再之后还有过钢笔、旱冰鞋等等，然后就进入到初中，生日礼物就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参考书和练习册，最后到了高中，就没有生日礼物了。

　　其实也没什么的，因为以前的礼物大多在那个死了的人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很好的时候弄坏或者丢的差不多了，除了钢笔和缺了很多块的积木留了下来，其他的都没了。

　　今年的确不一样，他收到了赵老师寄来的许多当地特产，有当地特色食物还有些奇特的摆件服饰等小玩意，里面还附了很多张于心芳写的明信片，不愧是语文老师，形容词和比喻层出不穷，每次在末尾处总是会表达些歉意和关心，不过跟她这个人一样，藏在文字里面，不仔细看很难读出这些情绪。

　　不过标着生日这天日期的明信片，不太一样。

　　尘尘，我之前一直觉得你和你爸爸长得太像以至于每次看到你都会想起他，你每一次犯错、不听话，我都觉得是遗传了那人，我怕你成为像他一样的人，但忘记了自己才是会影响你的那一个人，在听到你赵老师说你长得很像我我真的很开心。书上总是说孩子要感恩父母，但我想我才是要感谢你，感谢让我成为你的妈妈，感谢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感谢你能原谅妈妈，很多话说出来作用并不大，总之，就像我之前给你说的，我会一直努力，一直学习怎么当好妈妈。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徐逸尘都觉得自己是孤独的，甚至于他觉得孤独是他最舒适的感觉，即使初中他认识了唐嘉朗，他也认为孤独也应当是所有人的常态，但在这不断转折的人生节点中，捧着这些落在他身上的感情，回头望去，似乎并不是这样，从初中到现在为止，有奶奶、赵老师、唐嘉朗、宋霖、篮球队的成员再到唐栗、妈妈，他身边其实有很多人，他只是自以为自己很孤独。

　　感受到周围的人的毫无保留的爱的时候，他又忍不住想，唐栗又孤不孤独呢？但可以明显感到的是，宋霖离开之后唐栗对他的依赖似乎越来越重了，这种依赖感很隐秘，像是既不愿被人察觉又太过浓重不用表达也可以感知，自那天拿到u盘之后他其实已经每日晚上都会给唐栗打电话，偶尔吐槽唐嘉朗偶尔抱怨赵老师偶尔唱歌，总之变着法子使她安睡。

　　可是即使这样唐栗仍会半夜惊醒，徐逸尘摸不清楚究竟这样有多久，只是有天接到了个唐栗无意识打来的电话并在听到他声音的下一秒就挂断了，他这才知道唐栗依旧睡不好。

　　于是为了让她少吃安眠药徐逸尘便整夜将手机调到最大的音量，以防错过她的电话。

　　除此之外，徐逸尘也尽最大的可能，不管是上学路上、课间、午休、体育课的活动时间还是补习班结束之后的时间，都陪伴着她。

　　要说时间会治愈一切可能是有些绝对了，但是时间的流逝的确有淡化的作用，不管是否承认，大部分的记忆和痛苦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以及幸福的现状逐渐淡化，再次回忆时只会想到当时确实很痛苦或是很悲伤，但具体的心情似乎已经无法感同身受了。

　　暑假很快结束，进入到高三第一个学期，尽管高二下学期时已经一直在赶进度进入高三之后绝大部分人都不太适应这快节奏和不断叠在课桌上的卷子，每日课间机械的动作就是向后传递卷子，不仅如此，从高三开始走读生也要一起上晚自习，休息也从一周一休改为两周一休。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栗每次走进高三班级的走廊都能感受到寂静且沉重的气息，彷佛有团什么黑色的雾笼罩着走廊一般，每次进去都得深呼吸几次以防吸进去太多毒气，虽然没有什么作用就是了。

　　要说这毒气有多大，一向乐观的唐嘉朗最近都有些郁郁寡欢了，之前几次临上晚自习前都要抱着徐逸尘嚎一会。

　　开始降温的时候，由于晚自习的原因，李月汝担心唐栗在学校食堂吃不好饭，再加上那段时间工作量也少了些，开始每日为唐栗准备晚饭，让她带去学校吃，没想到有次徐逸尘陪唐栗一起吃饭时被赵云廷看见了，也开始天天给徐逸尘做饭，其实在之前于心芳也提议过这件事，但是被徐逸尘强烈拒绝了，因为于心芳做饭是真的非常难吃。

　　只是...

　　“唐嘉朗你最近很闲吗？”

　　徐逸尘用筷子将饭盒里的那根芹菜翻过来覆过去夹了几次，实在忍无可忍地抬头望向对面吃饭手还要黏在一起的两个人。

　　唐嘉朗一脸无辜，眨巴着他的小眼睛，“可是食堂人很多啊。”

　　徐逸尘开始戳米饭，“那你们一定要互相喂饭吃吗？我..”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唐栗扯了一下袖子，夹给他一块鸡肉，已经细心地去掉了鸡皮。

　　徐逸尘和唐栗对食物的态度就是两个极端，唐栗除了最初不喝草莓牛奶以及不喜欢葱花香菜之外几乎没有忌口的食物，甚至在她眼里不怎么又难吃的食物，而徐逸尘则恰好相反，首先就是绝对不吃肥肉，一丁点肥肉都不愿意沾，肉类也只有牛肉和鸡肉吃得多些，但鸡肉从不吃鸡皮，蔬菜海鲜之类则是更加挑剔，照唐嘉朗的话说可以列十页备忘录。

　　不过两人这段时间天天一起吃饭唐栗也对他的习惯了解了不少，常常会下意识照顾着他吃饭。

　　唐栗笑着看他一脸埋怨地吃掉那块鸡肉，小声安抚道，“你别老挑唐嘉朗的刺，热闹一点也挺好的呀。”

　　唐嘉朗立即接上话，“对啊对在这黑暗的高三生活里，不就靠每天吃饭的时候能开心会了嘛，哦～不对不对。”他说着又眉飞色舞地拉拉自己女朋友的手，“但是我们班主任今天说，以后晚自习可以两人组合学习了，这叫自由式教育。”

　　徐逸尘扯出一个冷笑，“这就是把自己班的本科率往倒数拉的行为。”

　　这回换唐嘉朗的女朋友说话了，她喂了唐嘉朗一块土豆，然后捧起脸颊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没事啦，反正我们又不学习。”

　　徐逸尘os：两个不读书的笨蛋。

　　唐栗os：好坦荡的想法，好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