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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始1 ...

  •   大雪洋洋洒洒的落下,染得一片银白,处处都透着一种寂骨的寒色。

      京郊外的官道上,一辆宽大的四轮马车正在不紧不慢的行驶。

      车内熏暖,银丝碳不吝惜的烧着,雪未落在车窗,便被扑出的暖意融成潺潺春水。

      霍弦月半倚在一只绒面的引枕上,长发披散而下,墨黑流光。

      她半阖着眼眸,长睫轻颤,似是精神不济。

      侍女动作轻柔的用玉梳给她按摩头皮,车内银瓶中插着的红梅清香悠远。

      忽然马车停下了,守在车门处的侍女轻轻将门推开一小道缝隙,同车夫耳语了几句,这才关好门,回身跪坐在霍弦月面前。

      “小姐,前面路上躺了个人,受了重伤,被雪掩住了,但还活着。”

      霍弦月没说话,但手中把玩檀木手串的动作停住了。

      侍女明白了意思,下了马车,不久后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是有人搬着重物踩踏在雪地上的咋咋声。

      很快,车轮开始重新转动。

      好一会儿,清理干净风雪的侍女重新进了马车,在炭炉前待了好一会儿,确保身上没再沾染寒意,才跪坐在霍弦月面前。

      “小姐,人救了。”

      “如何?”霍弦月微微抬了抬眼皮,神色有些恹恹的。

      她为了给太子求那串据说是高僧开过光的檀木串,已经连着大半个月都在苦寒的寺庙里抄经,疲乏得半个字都不愿多说。

      侍女轻轻帮她锤着小腿,恭敬的回答道:“犹如谪仙,堪称绝色。”

      “哦?”霍弦月来了点兴致,另一个侍女眼疾手快的给她腰下又加了个软枕,方便她坐起来。

      “比之镇南世子又如何?”

      “世子富贵逼人。”侍女非常会说话,京城里哪个不晓得镇南世子的玉面公子之名。

      但如今跟那位落难谪仙比起来,竟然都是富贵俗气了。

      霍弦月眸中闪过一道暗芒,“转道去别庄,请庞大夫来,行事切记谨慎。”

      两位贴身侍女皆是一愣,提醒道:“小姐,太子殿下还在等您。”

      霍弦月略微斟酌几秒,将那檀木手串扔给侍女,“让人带去给太子,就说我太累感了风寒,太子殿下身体贵重,过几日我再去见他。”

      侍女露出有些担心的表情,但在霍弦月冷淡的面色下,还是领了命出去了。

      霍弦月疏懒的倚回软枕上,她并不担心太子会因此对她有什么不满。

      太子,太子妃之位,都已经是她的唾手可及的囊中之物了。

      可霍弦月近来却常常觉得不满足,半夜醒来心头总是莫名的空悸。

      明明在这世上,女子可以做到的最高位置,她马上就要得到了。

      明明她努力了这么多年,马上就能够收获那金枝上高悬的果子了。

      可她怎么就不甘心呢,不甘心就这样把自己送进那座富丽堂皇的牢笼。

      霍弦月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但方才马车停下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跳空一拍,就像是当年名不见经传的她遇见镇南王世子那日。

      霍弦月心中莫名的闪过一个念头,或许她的转机就要来了。

      霍弦月决定把宝押在那位落难谪仙身上,毕竟貌美有气质之人,多无平庸之辈。

      她会救下那位谪仙,就如她当年救下镇南世子一般。

      霍弦月,从不做无利可图之事。

      别庄很快就到了,霍弦月下了车第一件事就是去泡温泉,她太需要好好休息了。

      至于那位落难谪仙,会有人好好照顾他的。价值明朗之前,还不值得她亲力亲为。

      等到第二日午时,有人来报,说是那位谪仙醒了,霍弦月这才换了身品月色的长裙,不紧不慢的过去看他。

      霍弦月到小院时,只见积雪长廊下,一素衣少年身长玉立,姿态有如回雪流风,挺拔如芝兰玉树。

      少年清隽的眉眼看向霍弦月,眸中带着一点淡淡的清光,浸进冬日的白雪里,溶成了桃蕊飘摇的三月春雨。

      霍弦月被这目光瞧得心头一颤,这种熟悉的感觉,和她当年第一次见到被追杀的镇南世子时一模一样。

      霍弦月相信,这是在冥冥之中指引着她的命运。

      霍弦月压制着眸中的兴奋,撑着伞,与他遥遥相望,衣袖滑落,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

      纷纷大雪飘扬在二人之间,宛若三月絮柳。

      少年向着霍弦月微微点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惊呼打断。

      是刚打扫完屋子走出来的侍女,见到此景,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小姐!您身子弱,昨日本就受了风雪,如今怎么还站在外面呢!”

      说着便匆匆从屋内拥了一床绒毯,快步上前披在霍弦月的身上,又推着她进屋。

      二人错身而过时,霍弦月朝着他微微侧目,露出一点抱赧的笑意。

      五福鎏金手炉抱在怀里,屋内也随着燃起的银丝碳开始回暖。

      从小落下的毛病,霍弦月尤其怕冷,但为了这第一面的初印象,她没穿臃肿的棉袍,只着了一袭轻薄长裙,在纷纷扬扬的飘雪里,便如雪中仙。

      二人在室内对坐,霍弦月拥着手炉,清淡的茶香幽幽的飘荡。

      霍弦月唇角噙着点笑意,声音不急不缓,略带关切的问道:“公子身体可还有不适?”

      “谢迎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少年站起身来对霍弦月作揖,“若有谢迎力所能及之事,还望不吝吩咐。”

      “谢公子不必多礼,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霍弦月浅浅一笑,却道:“只是这雪已下了一夜,天寒地冻,谢公子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才晕倒在那雪地之中。”

      谢迎抬眸看着霍弦月,莞尔一笑如春雨浸润,却是未答她的话,反而拿出一枚玉佩来送与霍弦月。

      那玉佩上篆刻着复杂的纹路,令人观之便觉神清气爽。

      玉质光滑荧润,犹如浓厚的羊脂,入手温凉,是顶级的,只有皇室才有的贡品——天宁玉。

      霍弦月长睫下的明眸闪过一丝晦暗的光,这个谢迎是何人,皇室应当没有这等年纪、这等风华的少年才是。

      霍弦月接了这玉,抬眸看向谢迎,清澈的眼眸中满是惶惑,“谢公子这是何意?”

      “此玉是一件信物,”谢迎解释道,“若是姑娘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难事,只要将此玉交于京中任一官衙之中,律法之内他们都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任一官衙?这玉的功效堪比东宫令牌啊。

      能拿出这样东西的人,谢公子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霍弦月垂了眼睫,掩住眸中神色。

      她同谢迎寒暄了几句,也没再推拒这玉佩,友好告别后离开了这个安置谢迎的院子。

      霍弦月靠在美人榻上,半阖着眼眸,似是在凝神思索。

      “派人去查查谢迎底细,查查那条路周围的关卡这几日的人流记录。”

      “还有……”霍弦月顿了顿,声音轻得仿佛不存在,“去查查前朝废太子的眷属。”

      跪在下首的人被这话惊得抬头,对上了霍弦月冰冷的眸光,他立刻低下头,领了命退了出去。

      是夜,霍弦月刚用过晚膳,正考虑要不要再去见见谢迎。

      但这人的底细还未摸清,太过殷勤反而不好。

      正此时,侍女上前传话,说是治疗谢迎的庞大夫求见霍弦月。

      “让他进来。”

      待霍弦月换过一身衣裙,在圈椅上坐下时,庞大夫已经用完两盏茶并一碟点心了。

      他见霍弦月只着一袭轻薄的丝绸长裙外披一件半旧的夹袄,无奈捋着胡须叹气:“你这丫头,该多注意些身子才是。”

      “本就有积年的病根在,还不注意保暖。若是再受寒凉,你怕是子嗣艰难。”

      “你要坐上那个位置,如何能没有自己的孩子?”

      说到这里,庞大夫话头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月丫头,事到如今,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后悔?

      霍弦月不知道,想要的一切近在眼前,她经年的努力不过是为了这个结果,她有什么好后悔的呢。

      可她真的不后悔吗?

      霍弦月不愿再想,只问道:“庞老来找我所为何事?”

      庞大夫看着霍弦月布满云雾、不见清明的眼眸,突然笑了,“月丫头,你若是当真后悔了,如今便有更好的机会,只看你抓不抓得住。”

      霍弦月挑眉,饶有兴致的看向这个一直伴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庞老这是何意?”

      “西院里你捡到的那个,我初给他治伤时,他肋骨断了四根,衣服破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仿若被凌迟过。”

      “可方才,我去给他复查换药时,你猜怎么着?”庞大夫捋着胡须笑,“那伤,好全了,连肋骨都长得跟没受过伤一样。”

      霍弦月听得蹙眉,“庞老莫要说笑,若按着你这说法,那谢迎岂还能是人。”

      “自然不是人。”庞大夫意味深长的看向西院的方向,“是仙人。”

      霍弦月听得无语,“行啦庞老,我又不是几岁的小丫头了,你还这样逗我。”

      “赐婚圣旨已下,木已成舟——”

      “但你不愿了。”庞大夫打断霍弦月,定定的看向她,“月丫头,这世上是有仙人的。”

      霍弦月凝着眉,她看出来了庞老的郑重,这个一直照顾着自己的长辈,此刻是认真的。

      “我曾同你讲过,我是自学成才的。”

      霍弦月点点头,她还记得庞老同她夸耀这件事时眉目中的得意和轻狂。

      可如今他再说起这件事,眉眼间却都是怀念。

      “我曾受过一位高人指点,那三日他宿在药坊喝药酒,顺便指点了我,虽仅几日所得,却影响了我此后余生全部的行医生涯。”

      “那位高人,便是仙人么?”霍弦月轻声问道。

      庞老点点头,长叹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

      “若你已嫁入东宫,应当也会知晓此事。那金粉红墙能经历多朝仍旧稳固,”他指了指天,“同上面也脱不开联系。”

      “难怪……”霍弦月轻喃一声,如此说来,那块天宁玉也能解释了。

      “我话已至此,”庞老站起身,慢慢悠悠的往外走,边走边叹,“你这丫头打小就不是个安分的,该怎么做……”

      霍弦月凝望着庞老离开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很少有这般思绪纷杂,理不出一条明朗线索的时候。

      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起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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