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影夏歌》祎童

6、chapter6

　　每日清晨，这个世界的颜色都要比前一天更鲜明更赏心悦目。
　　季影从之前的打算稍作休整，到如今已经滞留了快一周。背包底的通讯工具静悄悄的没有响动，虽收到繁多的信息但仍以沉默的方式庇护着主人来之不易的悠闲时光。

　　这小段的“养老时光”里，他读书、品茶、观海、浇花。但其实更多的是陪小孩子玩、听小孩子说、跟着小孩子走。

　　白墙外挂着编织精细的小花篮，每至夜间便会绽放出缕缕亮光给行人以便利。仙人掌错落置于墙间的台阶上，自然光衬着绿得可爱。
　　踏过几串阶梯，在迷宫般的线形建筑中行进，紧接着又走入长长的廊道。廊道边鱼白色墙上，每扇透明窗都是一副画，每张瓶形门洞都成一处景。

　　长廊外突然响起年轻女孩的声音，似是笑骂、似是控诉，总之在晨间的静谧时空里显得分外悦耳。
　　行进的人驻足于其间一扇窗旁。

　　斜对面是个娇小、明媚的女孩子，正坐在窗外游廊的靠椅上，细白的腿在廊椅下的空中调皮样的不停晃动着。她抬手将微反举到眼前又看了一次，似乎难以置信，笑瞪那绿萝条边靠墙半倚着的人，而回应她的是少年般的爽朗笑声。
　　行进的人心绪微动，透过窗想要寻到笑声的源头，侧头只瞥见枝繁叶茂的绿藤，纤长身影在叶隙间未动。

　　女孩平视对方才收了笑，双手抵撑在高高的廊椅上，突然向前跳下去伸手捞人，落地后见原先靠墙的人弹开便也回身跟跑过去。男女笑声夹杂在潮起浪声间，谱一曲舒缓灵动的海影夏歌。
　　夏歌戛然而止。夏茉随着身旁的人停下，她还在疑惑是不是刚才的动静太大打扰到了现在正盯着她们看的游客。

　　Elieen面容平和，柔声应着主动过来打招呼的小姑娘，余光却锁在后面的人身上不愿离开。
　　季影的脸色虽说和之前有出入，但还不至于神情肃穆。可到那小孩眼里就不那么一回事了。

　　喂，快门师，你这表情......不对劲啊。
　　这么严肃干嘛，我都没怪你把我拍得这样丑！
　　说到这，不行啊你，这技术，干这行你真能吃着饭么。

　　Elieen看着季影再次失笑的模样，他不经意间流露的轻松神色是自己所不曾见到的。
　　茉茉挪过去又挨近了点，扯扯季影的袖口，轻声说。

　　这个美女好像认识你。我见过的，她来过我们花店找幻幻，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夏幻。
　　说不定是来搭讪的，你别只站这儿干瞪眼，听我说，聪明的孩子永远是那些主动的孩子。

　　欸——欸——，我跟你说这我最后一顶帽子了嗬，要是少了一朵小花看我不......
　　季影笑着推开面前那颗脑袋，走向Elieen的方向。

　　“很可爱的小朋友。”她说。
　　“嗯，还是个孩子。”他回。

　　茉茉哑然，无奈摇头只留个孤寂的背影，她想，果然生命物种都是一样的，一个一个的都太让她寒心了。
　　夏幻在另一窗旁等着，当以为这边有什么值得行人驻足观望的景色。这时她从门洞出来，截住小孩的去路，嬉笑闹了会儿，轻唤Elieen招手示意自己先行。

　　Elieen应她，又对身后的人说：“很像她，不是吗？”转身却见眼中无波澜的季影盯着自己看。
　　风很轻、很清，就像他的声音。

　　Elieen苦笑。她的少年真是已经长大了，不，她的少年从来都是这样清醒理性。
　　男女永远有着本质差异。

　　夏幻送茉茉到花店后回到自己的画室。
　　画室里间隔了间卧室。

　　瘫在床上，少女青丝铺散，闭眼未寐，手背搁在眉目间。长裙因动作而下滑，露出细长匀称的双腿。
　　其后的玻璃中是久雨后的阴暗天色。云未散、晴未来，海也暗淡，岸滩处是一对男女在漫步，走向远方、迈向未知。

　　娇笑着的少女从身后圈住正专注作画人的脖颈，片刻后在唇角送上一吻，引得对方勾唇抬眉。少女流连于画家的眉眼，视线往下见他唇动“痴了？”“自恋！”她笑嗔。
　　夏幻回神，微屈着的双腿在空中随意画了个字符，起身站到那块巨大的玻璃前，指尖轻触一处，想象着画这片云絮时那人那时的样子。

　　他只给她留了这么一幅画，也是最后一幅画，她怪道。不能怪更多了，夏幻不舍得。
　　画中的景象她从未在这片海镇上见过，她想是不是景象一旦出现画家也能再次出现在她眼前。这就像个魔咒，将她困在玻璃画编织的牢笼中。

　　可她还未从这座牢笼中逃脱又陷入更深的泥潭。
　　她不该去招惹陆崎。明明知道是完全不同的人，心底却总是闪现一丝希冀。那丝希冀在被人多次冷漠警告后熄灭，却又在对方似怜惜似留意的迂回中再次燃起。

　　可陆崎到底不是他，有他的眉眼，却永远没有他的柔情专一。
　　夏幻幡然醒悟之时，才发觉早已泥足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