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折梅枝祈长宴》夜屿客尘

8、窃听

　　江孤客将戚九和轻袖安置在城里一间客栈，竹咏和林诮向戚九介绍自己后又不知又去了哪，而江孤客在离开摘星塔后始终戴着斗笠示人。
　　戚九吃过粥以后坐在房内，江孤客嘱咐过她不要随意走动，但她横竖睡不着，呆呆地看着烛光。
　　而她也看到了铜镜里那张略显苍白的脸，目若含星，眉角柔和，双唇嫣红，连披散的长发都是熟悉的褐色。
　　五官神态，和记忆中的自己一模一样。
　　怎么会？既然是附身，怎么可能连容貌都改变？除非……
　　可这也太过巧合。
　　她有些不安，于是想开口和001交谈，想了想还是闭了嘴。
　　“001，怎么你不主动跟我说话？”
　　戚九觉得，自己还是要适应一下用心声和系统交流，毕竟她已经用嘴和别人交流了十几年了。
　　001:“宿主有意向和我交流的时候，我才能听到宿主的心声。”
　　戚九很难想象:“那……我不在心里和你说话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001沉默了很久，久到戚九以为系统也会宕机。
　　“我恐怕，比宿主少了些什么。你不与我说话的时候，我似乎是没有意识……应该是说，我还能思考，却不会有什么情绪。”
　　“你没有时间概念？”
　　戚九心头一颤，却又觉得能够理解。所谓系统，始终不能像人一样。
　　她马上在心里发问:“你知道你在哪里吗？你还记得渡魂使告诉过你什么吗？或者……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戚九心里生出不安，自己来这里是因为渡魂使所担忧的某件事，所以她在这里的安危应该至关重要，如果渡魂使真的害怕那件事会发生，会不会……
　　鬼境那么多亡魂，渡魂使很有可能随便找个魂魄，然后用什么方法把他改造为……她所描述的系统。
　　001这次沉默的时间比较短，他回答道:“渡魂使只说，你不用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过宿主，这句话的意思我无法理解，你呢？”
　　渡魂使知道她的所有过往，再加上他的法术，推测她会想什么的确是轻而易举。
　　戚九勉强松了口气。
　　001没等她再问什么:“宿主，为了让你更熟练地使用系统，还请让我介绍。”
　　“您目前处于LV.1 ,不过只要攒够足够的经验值就会升级，并且会附带技能和武器。目前等级，解锁的是技能‘扫描’和武器‘弓箭’。”
　　戚九明白，刚才告诉自己的信息就是通过“扫描”。
　　“那，弓箭在哪里？”
　　戚九刚在心里说完这句话，就感觉自己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收紧，而一把木制弓，被自己右手握住，左手出现了一支箭。
　　“考虑宿主是左撇子，所以这样设置，可以吗？”
　　居然……凭空出现？
　　戚九的心声都透着惊讶:“它们……原本在哪里？”
　　“在鬼境，宿主可以随时取放。”
　　戚九摩挲着弓上雕刻的梅花纹样，说起来，她和梅花，倒也算有些缘分。
　　她在心里说了句“收回吧”，手上就在一瞬间空了。
　　没了她的询问，001也悄无声息，她终究是适应不了这种感觉，想再找些问题。
　　“嗯……问什么好呢，那个扫描技能只能在我看那个人的时候用吗？”
　　001几乎是立刻回答:“如果是宿主记忆中的人，也可以在看不到时使用。”
　　戚九想马上发问，却终究没办法把001当成单纯的系统对待，难以开口，只能尽量委婉:“那……我觉得了解一下江孤客还是有必要的，扫描他可以吗？”
　　“江孤客，十九岁，少时参军，击退边禄袭扰，大败凉月进犯，十五岁时先帝亲封临北王。”
　　戚九怀疑自己听错了:“十五岁？我那会还在上初三……”
　　想到这里，戚九突然感到一阵不适，可当她去思索哪里不适时却又无法言说，像是发现心里有一片空白。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片刻，她很快恢复过来，没怎么放在心上。
　　“听起来，他真的有很大功绩。不过为什么会躺在棺材里？还是跟我一起……”
　　戚九突然间想起，在街上看到的纸钱，和十室九空的场景，包括一路过来寻找客栈的困难。
　　“001，既然原主是凉月九公主，临北……是不是兰溪和凉月的交界？”
　　001简短而明确:“是。”
　　“果然，是这位临北王的‘死’，让临北的民众没了定心丸，他们觉得凉月会趁这个机会再度进犯。”
　　戚九看向墙壁，她知道江孤客住在和她相邻的房间，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而关键是，他并没有死。”
　　她吹灭了蜡烛，到床上侧躺盖了被子，却迟迟没有合眼，但她丝毫不因此烦恼。
　　于是不久后，隔壁传来了模糊的说话声。
　　“……是太后？”
　　江孤客的声音。
　　戚九立刻迅速却无声地起身，把耳朵贴近了墙壁。
　　按长定城的境况，客栈根本没有几个人会住，江孤客住在隔壁不是因为只剩那间房，而是……在监视她。
　　“是。”
　　戚九知道，这是竹咏的声音。
　　“可我始终想不通，为何她会同意此计。”
　　沾着夜风，清极冷极。
　　戚九第一次听到，江孤客以这种语气说话，她很难想象，他是怎么自己面前作出那般温和态度。
　　想到这里，她却愣住了。
　　……也是。她想道，自己又有什么好疑惑的呢，两种形象一明一暗的把式，她怎么会觉得陌生。
　　“凉月想要趁此机会控制兰溪，可他们一旦攻破凰都，可以扶持任何世家，断不可能选择李氏……”
　　似乎有脚步声，应该是竹咏驻停在窗边，然后是轻轻关窗的声音。
　　竹咏道 : “属下派人四处探查，想寻此答案，却不想，一无所获。像是有什么未曾接触过的势力，在刻意抹去痕迹。”
　　江孤客沉吟不语，不过顷刻又发了话 : “从李家入手，切记谨慎，对方恐怕在提防，不要打草惊蛇……至于凉月，照先前所说。”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戚九垂眸，努力从刚才的话中寻找什么更多的信息。
　　他不再发话，竹咏的声音也似乎犹疑地响起:“主子，那九公主……又该如何？”
　　戚九反应过来这称呼是现在的自己，马上把耳朵凑得更紧。
　　谁知江孤客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戚九甚至觉得他是想避而不谈，才难得听到他的答复。
　　“她……身份立场特殊，此种境况，稍有不慎便会受到牵连，可诸多未明视线在我们身上，她走不了……若要无虞，只能在我身边。”
　　竹咏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主子……？那是凉月人，何况您此劫本就因她而起……”
　　江孤客不徐不疾地打断:“此劫是李家势在必行，时间早晚而已……她长年在宫内，又哪知当年之事？”
　　戚九的确不知道这“当年之事”，但经过与这些人的交涉，她隐隐觉得，原主的身份，并不如她想的那般。
　　那边微微响起开窗之声，想来是竹咏离开，戚九便不再窃听。
　　“001，九公主是琼妃所出，但我感觉九公主似乎并不受宠，琼妃是什么身份呢？”
　　她觉得控制心声也似乎没什么难，集中精力就好。
　　“由于记忆中不存此人，无法扫描，只能获得普遍信息……周榕庭，凉月琼妃，赤州琴云乐坊歌女出身。”
　　“……歌女 ?”
　　她感到意外，却也不太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