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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探潮 ...

  •   吟红话音落下,视线也始终与舞师相对,并不看戚九一眼。舞师上下打量吟红,冷笑道:“你可小心想好,就凭你,如果让兰溪天潢贵胄挑出错处,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少女神色不改:“您倘若不信,便由我即刻证明。”
      静默之中,唯剩长袖挥翻,所有人自发让出一方空地。中央倩影缓舒,婉转柔美,似银蛾停枝,振翅欲飞却流连。
      忽而玉绸穿空,骤然折落,蛟龙回游,顷刻石落镜湖,激起雪浪百起,在场之人无不屏息,舞师神色也略有松动。
      戚九栗色的眼瞳中,映照着那昏光中的舞者,眼眸平静却有微澜之意。不知多久,东方微明。潮浪退去,舞步再度轻缓,花落水面,荡漾环波。
      连同戚九,每一位舞女都不约而同地走上前,共同环绕在吟红周围,配合她的舞步,使她动作的一起一落,在簇拥之下,更为华美。
      无声之间,一舞已毕,戚九在众舞女之间窥视着舞师的神情,直觉此事顺利,于是松了一口气。
      舞女们回到了房中,只略作收拾,就被安排到一辆大些的马车上并排坐着。
      上车时,吟红揽了戚九,带她一同坐在最角落处。
      马车已经开始缓慢前行,车轮声中,却没有一个人开口。吟红用只有戚九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明希,你的伤,还疼吗?”
      戚九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忙道:“我没事,一点都不疼。抱歉,因为我的失误,让你担下了责任。”
      吟红垂眸,轻轻摇了摇头:“你我从小相依为命,哪里说的抱歉?只是你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戚九在心里感慨自己的蠢笨,想她从前伪装别人的时候,的确没有跳舞的需要。如若不是此处戒防太严,她当然要事先偷窥舞女的练习,自己熟练舞步以后再混进来。
      她只是苦笑一下,胡诌道:“我夜里没睡好,今早起来就变糊涂了。”
      吟红闻言,拉过戚九的手,只是叹气:“我昨夜本也辗转难睡,兴许是太乏了,竟然不多时便睡着了……”
      戚九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
      而吟红接着说道:“你放心,虽然我们无依无靠,但起码,这次来兰溪的皇宫献舞,若能促成两国交好,你我便是功臣,往后的日子不会再像从前那么难。”
      “而且……” 吟红的目光微烁,“若真如此,就再也不会打仗,如同儿时的我们一般失去父兄的孩子,就会少许多了……”
      戚九一怔,回忆被丝缕勾起,她不由得将对面人拥入怀中,而自己的手藏于衣袖之下,颤抖得不成样子。
      “……嗯。”戚九过了许久,才能如常答一句话,“会的,一定能如你所愿。”

      在兰溪与凉月的相接之处,桑拓山高耸险峻,却也是来往必经之路。
      如若是春日,草木繁盛之景倒也能持续十天半月。此刻暮秋不复,山间便一点明眼的颜色也见不到了。
      因此,行走在山间小道的那抹光彩炫目的身影,确然是最为明眼的景致。
      一位公子墨发用玉冠高束,耳垂挂着金柳坠,身上玄色斗篷绣金线,颈边绳结也坠有金铃,每走一步,都有清脆铃音相随。如果戚九在场,就会很容易认出,他正是在银州与江孤客会面之人。
      而他身后跟随着十余人,皆着简单黑衣,神色紧张,交相环顾四周。
      其中一女子,快走几步,拉短与那位公子的距离,斟酌着用词低语:“……季大人,您带人擅自入山已是触了阁里的规矩,如此招摇,若被察觉,少主他……”
      季如期抬手一挥,打断了女子的话:“大理寺派人搜了许久,搜出一堆无用尸体,草草结案。那些人藏得如此天衣无缝,怎会浪费人手盯着此处?何况,这身是我最低调的衣服了……”
      说着,他又侧身一笑:“南雁,做我的手下,怎的处处忌讳规矩?这可让我如何在少主面前逞能?”
      季如期眼角微勾,径直的目光瞥得南雁猝不及防后退半步,连话也说不利索:“属,属下……惭愧,定当竭力……”
      她话说半句,季如期便回身顾自前行了,也不知是否听全,她只能快走几步跟在其后。
      南雁不时偷看前方人的背影,似乎想将每一眼都刻在心中,却始终保持着几步之遥,不肯再上前接近。
      而季如期却忽然止步,南雁慌忙停下脚步,向前望去。原来她看那招摇富丽的衣衫太过入神,竟不知已到了地方。只见眼前一方旧宅,门前用破布歪歪斜斜写上“虎威寨”挂着,无论风有多大,也只会晃动些许。
      季如期随意踱步,进了院子,其余人也跟在后面。院里荒废许久,推开房门,却没什么灰尘。
      他抬手晃了晃,身后人全部分散入内,仔细搜查着四处。堂中唯有零落的破桌椅,季如期没有去参与搜查,而是径直走向最前方手艺拙劣的老虎座椅,转身坐了下来。
      南雁静立于他身侧,只听他缓声道:“这椅子真是硬,你说……当日他究竟是‘死’在了什么人手里?手段那般不留痕迹,若有如此教派,阁里断无可能如现在毫无头绪。”
      南雁皱眉,低头沉思。
      季如期又接着说道:“那个验尸的也说,那些劫匪均是被王府的侍卫所杀,可他们绝不会忘记留活口,莫非是那些劫匪……或是背后的什么人也有参与。”
      他垂眸看着手下一个一个停下搜查,回到队列,没有人找到新消息,而他在寂静中,目光一定。
      “南雁。”他环视着四周,一边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南雁一愣,尽力静下心感受,而眼中不甚清明:“似乎有什么很淡的香气,但时有时无的,实在难辨。”
      季如期起身,走到堂下东南角落,就近将一张桌子拖到身边,又把椅子放上桌,自己踏上了椅子,伸手探向房梁内侧。只听闻四声敲击,就紧接着有木块相撞的轻响。
      他不知把手又摸向哪里,跳下桌时,他手中多了个木盒,而他看着木盒,脸上笑意全无,却也不见阴沉。
      南雁快步到他身侧,只见那木盒上,有一处细小雕纹,如云烟缓升,绕珠而旋。盒子紧闭,无论季如期作何尝试,都难以打开,反而是他手上的动作略显错乱了。
      南雁从未见过他这样,从前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是满不在乎地一笑,告诉南雁没什么大不了、且行且看之类的话,像这样紧张的时候,几乎没有过。
      她想说什么,却很难开口。而季如期将木盒放在了她的手上,沉声道:“将它送到曲世尘手里,让她想尽一切办法打开。顺便告诉少主……那群鱼,还没死绝。”
      南雁忙道:“是。”
      季如期转身离开,期间南雁短促地抬眼偷看他的眼,只一瞬,她就险些向后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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