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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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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点头,淡然道:“孙太医嘱咐的是,解蛊之人无需太医费心,只给床上这人精心医治就好!”
孙太医当下开了方子,彦清嘱咐孙太医这两日出诊之事万不可外泄,看孙太医脸色灰白,连连点头称是,彦清也不多说,只吩咐了侍女跟随着他去太医院取药煎上。
不到半个时辰,药被盛在绿底紫龙的青瓷碗里拿托盘送了进来,寝室里飘散起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惜花、惜月俩人放下煎药一并茶水毛巾等物后,按惜语姑姑提前嘱咐过得,垂首在旁等着太子的吩咐,果然不出惜语姑姑所料,太子挥手让她们出去,并不让她们喂药。
两人垂首慢慢退出,掩上外间雕着各式蝙蝠的厚重檀木门,却又并不敢走远,守在殿外随时等候太子的差遣。
两个宫女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昨天刚被调拨到太子殿前侍候,咋闻之下,竟是不信这是真得,直到收到调遣牌子,才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心里却直纳罕,不知道为何这个连宫里的女官们都艳羡的美差,竟然一下子落在自己头上。
谁能不知道太子的英名,他一直是大成国民口中的传奇人物,十三岁随军历练,英勇善谋;十五岁独自领兵出征,每传捷报;二十岁已是南征北战统领全国兵马的大元帅。
太子生得亦是英俊挺拔,龙章凤姿之态,金陵城里多少女儿家曾彻夜不眠,只为一睹太子凯旋归朝的英姿。直至隆德八年,太子迎娶宰相刘有琨之女刘若曦为太子妃,才踩灭了无数闺阁贵女的春梦。
哪想到这姓刘的太子妃却是个没福的,跟着太子不到两年,就因难产撒手去了。自刘若曦去世,太子妃之位重新炙手可热起来,达官权贵多对宫中的宜妃娘娘趋之若鹜,总有人通过各种打点,盼望家中女子能有幸进宫,得娘娘青睐,给安排在太子身前,若再被太子看中,生个一儿半女,那也是祖上庇护,门楣生辉。
只是自太子妃去世,一年多来太子忙于国事,再没议亲,太子膝下无子,仅有太子妃难产诞下的一女,被视若明珠,宠溺异常。
宫中女子总有人远远看到太子,便羞红了脸,因在私下总有些消息流传出来:太子无妃,连侧妃都没一个,可太子昂扬五尺之躯,总有些需求要找人解决,那他身边的宫女自然最是近水楼台,难怪宜妃娘娘送过去的一个个都是精挑细选,明艳照人的佳人。
惜花、惜月虽不是宜妃娘娘送过来的,却也是明眸皓齿,清秀逼人的二八女儿家。初见太子紧张得连眼都不敢抬,这会儿却又好奇太子容貌都歪头透过门缝往里瞧。
影影绰绰见太子端起药碗小心翼翼舀了了一勺喂给床上的人,然后又急忙拿了托盘上的帕子给那人擦拭嘴角,那人应该并没吞咽,太子只得将其揽起,靠在胸前,让他的头侧倚在自己肩头,再喂药进去,那人才似乎咽了下去,只是喝到最后,也许是因为接近药底,药味实在苦涩,一勺药下去,全顺着嘴角脖颈淌到了衣服上,太子轻轻扭过那人的脸,对着他无奈微笑。
太子只得端起药碗直接喝了一口,然后嘴对嘴渡给那人,喂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才将人放下,又拿起孙太医开得药膏,俩人只听得重重帷幔后传出男子不经意地低哼声,太子则轻柔得哄着:“奕云,我在帮你上药,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了!”
惜花、惜月年纪虽小,却也被教习过床笫之事,这会儿脸上都不觉有些滚烫起来,直到惜语姑姑拿了衣衫过来,看到面红耳赤的两个人,轻声呵斥了几句,俩人才赶紧收敛心神,重新恭恭敬敬的跪坐好!
黄昏时分,雷奕云悠悠醒转,见太子正在旁边的案几旁看着奏章皱眉,他刹那惊诧后恍惚忆起昨夜之事,不仅僵硬呆住,缓了一会儿想起这是在太子寝室,便打算硬撑着要下床给太子行礼,只是稍动,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疼痛,尤其隐秘那处传来的锐痛,让他不自觉痛呼出声来。
太子听到声音遽然抬头,四目相对,雷奕云看到太子眼中抑制不住地关切之情,他似乎看出自己挣扎起身的意图,紧走两步来到榻前,抬手扶住他道:“哪来这么多规矩,别动,赶紧躺回去,毒刚去了,需要养两天的!”
雷奕云不想失了规矩,又试了试,还是放弃了,就是太子手上搀扶的力道躺了回去,太子的手搭上他的额头,又滑到脸颊,待继续往下试探他脖颈的温度,床上的人似乎受了惊吓,惊惶地往里侧身闪躲开他的手,太子一愣,收回手,炯炯一双目光紧盯着雷奕云道:“烧退了!”
床上的人似乎颇不自在,往被子里紧缩了一下,道:“殿下,我这是怎么了?”嗓子像是进了粗粝的沙子,声音沙哑的厉害,却仍是急着追问道:“我怎么会在殿下这儿?——父兄他们都怎样了?——雷家军——”不等说完已剧烈咳嗦了起来。
太子忙让人送了水进来,一边亲自服侍他喝下一些,一边轻柔得哄着:“先别着急,有什么要知道的,慢慢问!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的。”
太子一向威严端重,不苟言笑,对军中将士亦是亲疏有度,饶是雷奕云在他身边呆了十年之久,亦极少见他对身边将士如此温柔随和,言笑晏晏,对己亦然。偶尔一两次做此姿态,还是因为在战场上胜利归来。
这会儿依稀记起昨夜的荒唐景象,心中百般滋味,虽是有很多事情急于知晓内情,却也不敢僭越。忍下身上疼痛,面上却愈发郑重起来。
太子不知为何转瞬间这位雷小将军又恢复了往日神色,对自己虽是恭谨敬重,却也疏离隔阂,这十年来,他虽心中对他爱护有加,可他对自己却总是端着君君臣臣的礼数,似乎从不曾说过什么僭越的话,做过出格的事情。仿若他只是他效忠的太子。
经历昨晚之事,他本希望他能对自己多几分亲近之意的。
太子心下不悦,却也温言道:“你在牢里被人下了情蛊,我派人去寻方家小姐来给你解蛊却没找到人,只得自己替你解了。”
太子一双眼睛紧盯着雷奕云一双扑闪着的明亮双眸,对方听着,绯色从脸颊蔓延到耳尖,眼神躲闪,再不敢看自己一眼。
太子继续道:“至于你父兄的情况,我今天还不曾接到北部边境探子的情报,关于雷老将军阵亡消息,前天的传书里只说并不能确定,你兄长雷奕然也并未投降薛延陀部,只是身负重伤,带人跑进桑干郡十多里外的谷地里,至今下落不明。”看雷奕云听的悲戚,太子不自禁轻捏了下他的双肩,感觉到手下的人全身僵硬了似得,不自禁轻颤了一下。
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太子想,他的雷小将军性子明朗爱笑,人又英勇坚毅,他曾见他与人笑闹玩乐,甚至和李东然,他也曾见过他们笑语连连,好像唯独面对他时,他是规矩的,谨慎的,似乎唯恐说错做错。
思及此太子不仅黯自神伤,他唤了两个侍从进来服侍雷奕云用了些参汤,又安慰道:“我会查清此事,若雷家是清白的,我定然还雷家一个公道。你也别净胡思乱想,先好好养一养,困了就睡一觉,有什么事情等到明天再说。”太子边说着边掀帘而出。
雷奕云不明白太子为何突然不悦,想到现下自身境况,又不知父兄如何——心下惶惑悲戚,想到过来捉拿他的人宣的圣旨,说父亲因为阵前抗旨,又指挥不利导致雷家军大败于桑干郡外,父亲阵前身亡,大哥率军迎敌之际,投降薛延陀部,致使雷家军溃散,两年前新建的幽云两郡丢失,如此种种,雷家难辞其咎,遂先要抓了他审讯。在对照太子所言,深觉此中颇多蹊跷之处。
为何圣旨说父亲战场上阵亡了?哥哥又怎会降敌?这明明是朝廷的措辞,谁筹措了这场阴谋?又为什么如此?为了灭了雷家势力?灭了雷家军?还是为了北部幽云之境?
父亲一直在北部边境安民养兵,抗击薛延陀部多年,即掌握地形,又了解他们的作战习惯,几乎战无不利,又怎么会因为抗旨而战败?
哥哥投降薛延陀部更是无稽之谈,哥哥是幽云之境的副统帅,谁不知他为人豪爽,知人善任又军纪严明。更何况若父亲战死,哥哥又怎会降?即使不为雷家军,不为幽云子民,就算只为了自己和刚满周岁的侄子,哥哥也定不会降敌。
他恍然大惊,不知道小侄子雷承安现在怎样了?是否安好?嫂子的身份是否保得了他的平安?一时众多思绪纷乱,忧扰惊惧,只知有人要陷害雷家,自己恨不得马上赶去幽云,找到父亲兄长问个明白!
可如何能脱身,前日自己入狱,昨日太子突然去了牢狱将他带出,看当时状况显然不是奉旨而去,是冒险救他吗?太子又为何如此?他看看周围陈设,知道这是太子经常会在此下榻的寝室。
太子说得,都是真的吗?要陷害雷家军的人里有没有他?又是谁给自己下得蛊毒?太子能放自己离开吗?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昨夜的淫靡不堪?纷纷扰扰中也明白想离开先要养好身体,便又强迫自己昏昏沉沉睡去。
太子回来,看到睡梦中雷奕云仍是惊惧不安,想到他家里突遭巨变,昨夜又被自己翻来覆去不休,最后看他被折腾地似散了骨头一般,才恋恋不舍得放他睡下,这会儿他软绵绵的陷在床榻中,自己还从不曾见他如此孤苦无依的脆弱情态。
刚刚那些不悦早已消弭无形,李东奇心下只觉无比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