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
-
王洛帆一路小跑到了喧闹之处，只见那是一间两层高的酒楼，装饰甚为讲究。一个穿着与模样都十分庄严的道士盘膝坐于屋顶。左手拿了只酒碗，右手拿了只猪蹄，慢条斯理的吃着。酒楼前挤着许多人，大多是拿着钢刀的壮实汉子，凶狠狠的瞪着那道士，怎奈屋顶甚高，那道人居高临下，将许多试图爬上的汉子一脚蹬下。领头的汉子虽怒不可遏，一时却也无计可施。酒楼中的人已散尽，街上也只余下一些胆大的人观望，所幸那群汉子全神贯注提防道士手段，并未注意到二人到来。
酒楼二楼窗口忽的闪出一个人来，正是方才的胖和尚。他探出半个身子，望天叫道：“贼道，你又在骗吃骗喝了？怎的不叫上我？”
为首的汉子面上变色，这和尚何时进的酒楼？且为防有人支援，他让手下二十余人守在二楼，这胖子如何能上楼？就算是和尚武艺超凡，也不致一些动静也没有。悄没声息的便出现在二楼窗口，这般身手，着实骇人听闻。待听得和尚第一句话，心里微微放松，不论这胖和尚是何来历，只要不是那道人的同党便无大碍。可又听“怎的不叫上我”这一句，顿时怒从心起，喝道：“你这和尚说话好没分晓，若是与那道士无甚瓜葛，便快些离开。”
胖和尚纵身一跃，整个身子全出了窗子，眼见着便要落下楼来。楼下人众都闪开一块空地，生怕给他波及。哪知他双掌生风，拍在窗格之上，直将那装饰精美的窗框劈得木屑横飞，落了许多下来。而那和尚正借着这一拍之力，噌噌噌噌双脚不住在墙面蹬踏，就好似在竖直的墙面行走一般。那道士见了这般情景，站起身来，一只脚便往和尚的来处踏下，直踩在和尚胖乎乎的脸盘之上。
这一下来得着实意外，不仅是围观人众，便是那些凶神恶煞的大汉也不禁发出一声惊呼，直道那和尚就这样被一脚直踹下来。且瞧那道士的力度，即算是平常时候挨这样一脚，只怕也重伤难治，何况是这般居高临下。许多人心中皆道，这和尚即便是没给踹死，重伤着从二楼落下，那些须的生机也能给浇灭。王洛帆偏过头，着实有些不忍观看。倒是李文秀，摇摇头道：“不对，他不会有事。”
王洛帆疑惑，道：“从二楼摔下，那可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啊。”
李文秀笑道：“大师的功夫很好，不会有事的。”
王洛帆对上那真诚柔和的眸子，心里“突突”直跳，仿佛有许多只鹿儿在心里头奔驰，一时间什么也抛诸脑后，只是点点头，喃喃的道：“恩，你说不会有事就不会有事。”抬头望时，只见胖和尚伸出左手，拿住道士的脚踝，虽然手中一使力，便是将道士的脚往自己脸上凑去。那道士甚是恼怒，可面对着和尚这般无奈的举动，可着实无能为力。好几次都没能将和尚甩开，一只脚站立已渐渐有些不支，只得将脚一抬，把和尚拉起来，摔在地上，道：“臭和尚，你还要啃我的臭脚吗？”他的声音喑哑阴沉，与那整洁的外形背道而驰。
胖和尚一骨碌爬起来，哈哈一笑道：“是也是也，贼道士的脚可是世间奇臭之物也。”他虽给道士踩了一脚，却无半分泥印。更奇的是，如此众目睽睽之下给人一脚踩在脸上，纵使再温和的人也会觉得是极大地羞辱，而胖和尚竟似等闲一般，浑没将那一脚放在心上。
不等胖和尚站直身子，道士抬脚再踢，哪知和尚竟似早有预料，伸手使拇指与食指拿住道人脚踝，笑得前俯后仰，道：“贼道士，你就算是把你的臭脚剁下来，添上世间绝佳的酱料，那也是比不上猪蹄的，胖和尚不收、不收……哈哈……”话音未毕，一只布鞋扑面而来，和尚躲闪不及，给打在脸上，和尚一张胖脸涨得通红，肚子猛地胀起，一口气吹出，那布鞋便向着道人直飞而去，劲风甚急，只怕这一拍而下不下于寻常暗器。那道人与胖和尚交手次数不知凡几，自也知晓这和尚的厉害，不敢托大，真气运转，沉于手心，双手交叠挥掌去格，但他与和尚功力相差甚大，这一下拍在手掌，直将一双手掌都肿的似馒头一般。那布鞋给卸了力道，便往下落，道士伸手欲抓，怎奈双掌红肿，握也握不起来，布鞋给他一拍，竟变了方向，朝街上掉落，好巧不巧地向着领头的汉子头顶打落。那汉子甚是恼火，退后一步，举刀便劈。哪知刀鞋相交，并未如众人所料一般鞋毁布裂，只闻得“铛”一声，竟是金铁之声，刀刃顿时便卷了。且这一下，竟未将布鞋来势稍减，不久便传来一声闷响，那鞋落地时竟将地面砸出一个坑洞。领头的汉子沉了脸，左手四指勾起“布鞋”鞋帮，使力上提，方知那鞋沉重异常，竟有四十余斤，这一下心中骇然之甚，他这般提着鞋都有些费劲，莫说那道士双脚都穿着这样的鞋。当下心头已有了计较，抬头叫道：“那位道长，在下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所谓和气生财，只要你将东西交出来，我请二位尽情吃喝。”
道士一挥袖袍，神色冷冽，伸手捞起一旁的酒坛，一个劲灌酒。只是他双掌甚痛，不及之前那般气定神闲，双手微微颤抖，弄洒好些出来，干净的道袍片刻便湿了好大块。
和尚胖乎乎的脸上斜着一道红色鞋印，但他似乎不以为忤，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只见他盘膝坐在屋顶，从怀里摸出些东西，道：“有人请吃喝那当然是好的，我瞧瞧……蒙汗药，钱袋，铁八卦……你要的是什么东西？”东西七零八落，铺撒了好大块地方。
道士抬眼望了地上物事，伸手一摸怀中，勃然大怒，指着胖和尚的鼻头道：“胖和尚，欺人太甚！”
胖和尚满面笑意，道：“莫急莫急，找到他们要的东西就还给你。和尚好几天没吃好了，你怎的这样不懂事呢？”说到后来，语气便像是在教训一个少不更事的孩子。
道士气得双目发赤，一脚踢出，将十几片瓦给掀起来，朝着和尚劈头盖脸的砸去。和尚随手一挥，便似起了一阵风，将瓦片尽皆扫落，噼里啪啦的掉在街中。
领头的汉子见得这般情景，早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只是碍于二人实力，也不敢发作，话语便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不过是一个瓶子，里面装了几颗药丸。那是本帮独有之物，寻常人吃了，并无什么用处。”
胖和尚挥挥手，道：“药丸？我只见过镇压万蛊的‘镇蛊丹’，旁的可就没有了。”
那汉子面色阴沉，如今武林中“蛊圣”何卓作恶，江湖人人自危。何卓之名，不仅在于其蛊虫可怖，手段残忍，更在于其护短。从前有个帮派因恶了她的弟子，何卓一夜间便血洗满门，帮中五十三人无一存活，后经旁人辨认，那些帮众是生受了万虫蚀体而死。
听说何卓前往回疆寻找徒弟，武林中人许多松了一口气。但他林虎却差些背过气去。倘若何卓当真找到徒弟，那么从前的恩怨便极有可能揭开。虽然他也不信历经五年，那人还能活着，但是倘若给何卓找到了一丝半缕的线索，那么便极可能寻到自己这儿来。他虽有竹帮作垫背，可是这些乌合之众哪里会是那些可怕蛊虫的对手？故而他不惜花费重金买了三颗镇蛊丹。镇蛊丹，一丹镇万蛊，便是其散发的丹香便能阻绝万千毒虫，甚是珍奇。镇蛊丹到手之时，他心中喜悦，便到酒楼中饮了几杯。哪知不久进来一位道士，坐在他对面，要了一坛子酒。他一时兴起，便将道士谩骂了几句，说他六根不净、不修德行。那道士先也不理会，林虎骂过几句便也忘诸脑后。那道士喝完酒，便起身向他重重一挥袖，打得他半边身子麻软，好些时候方才恢复。那道士却飘然出店，行姿潇洒，仿佛神仙。林虎又喝了一阵，方才结账，一摸怀中空空如也，惊得呆了。好在酒楼在竹帮范围，并未为难于他，可是镇蛊丹的丢失可着实令他大为苦恼。竹帮全帮上下尽皆出动，好容易才寻到这道士的踪迹，却忽的杀出这么一个怪和尚来。他只道这和尚若是识相，镇蛊丹到手，那便也罢了，哪知这一说出来，便令他进退两难了。若说是这镇蛊丹，有些脑子的人便都知道自个儿与蛊圣结仇，这么一来，蛊圣的回疆之行就算是毫无收获，那也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倘若说不是，那可是狠狠吃了一个闷亏。竹帮可没有财力让他再去购置镇蛊丹了。
正值两难之际，胖和尚忽的哈哈一笑道：“没有林帮主要的药丸，这一餐也吃不成了，可惜啊可惜。”
林虎道：“大师既然识得在下，可否将镇蛊丹给在下一观？素闻镇蛊丹神奇异常，却不曾亲见，着实遗憾。”他心中计较，倘若镇蛊丹到手，便使个障眼之术，将之偷换了。竹帮以毒立帮，与那一般的瓷瓶他怀里倒还有几瓶。
胖和尚笑道：“那药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是黑漆漆一个小丸儿，大概什么时候让和尚给下酒了吧。”
林虎冷声道：“镇蛊丹是世间奇丹，怎的成了大师的下酒菜？在下不过是借来一观，大师便看着，我看完即还。”
胖和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笑道：“林帮主言重了，一颗镇蛊丹算什么，倘若我有时，看见林帮主怎么也要送上几颗。”
林虎虽知他刻意戏耍自己，可自己却也无能为力，当下狠瞪了胖和尚一眼，道：“大师这般说，在下也不能强人所难，只盼大师什么时候来竹棒做做客，在下定会好招待二位大师……”说毕将卷刃的大刀全力摔在地上，领着人便走了。
王洛帆正看得津津有味，从前都是在电视上看见这样的打斗，不论再怎样花哨，总归是隔了个屏幕。这般亲眼见到如此精彩的打斗，觉得神奇极了。
道士当先而下，只见他轻飘飘自楼顶飞下，便好似一片落羽，半些辎重感也无。胖和尚这般一瞧，在上头哇哇大叫道：“好你个贼道，把和尚晾在这儿，你倒先下去了。”说毕也不顾一屋顶的物事，便向下跃。只是他身子肥胖，行姿甚是不雅，落地之时重重一声，直将地也震得好似快要裂开。王洛帆只一看，便攀着李文秀的肩笑得直不起腰来。胖和尚双手展开，双脚并拢，趴在地上，便好似一个“十”字，只是他屁股撅得老高，肚子上的肥肉给压扁贴地，说不出的滑稽。胖和尚听见她的笑声，道：“小娃娃，和尚这一招怎样？”
王洛帆眨眨眼，抚着笑得抽痛的肚子，一本正经道：“大师这一招平沙落雁，果真是妙极，妙极啊。双臂展开，生动再现了雁翔之时双翼形状，落下之时，那震撼的力量，令人叹服。这气势，这霸气，哪里是大雁能比的，都能算得上是平沙落鹰了。最令人感到叹为观止的是大师的屁……呃，臀，高高翘起的弧度仿佛是生长着华丽的尾羽，多么自豪，多么气派，这落得哪里是鹰，简直就是凤凰啊……”
这一番话说出，便是李文秀也给她逗得轻笑不已。胖和尚更是纵声大笑，道：“好，好，还是小娃娃识货。”话音未落，却见他双眼一翻，顿时只见了眼白。王洛帆心头一惊，只道他给摔晕了，哪知他不过是翻了个白眼，转眼又恢复正常，道：“人都说见人要分青眼白眼，青眼我做不出来，还是做做白眼吧。贼道，你要是再敢吃独食，和尚这辈子也不搭理你。”
道士穿好鞋，走过来道：“臭和尚，你再多管闲事，贫道迟早毒死你。快把镇蛊丹拿出来，否则我在你身上放上万种毒药。”
那和尚道：“万种？那可算了。万种毒药下来，臭和尚就成死胖子了。”道士道：“那不快交？”
和尚趴在地上，打了个哈欠道：“镇蛊丹可真不在我手上，我送人了。”
道士怒道：“你若是将镇蛊丹送人，我立时杀了你。”
和尚费力的翻转身子，仰面躺在地上，摸着肚子，懒洋洋地道：“人生自古谁无死，你要是给我一顿好吃的，就是让和尚自杀也成。”
道士皱眉，伸脚在和尚肚子上一踹，道：“臭和尚，这时候了还说什么浑话。快把镇蛊丹拿出来，我们三个都能活。”
和尚笑道：“我拿出来也行，但是三颗丸药里有一颗得是我处理。”
道士道：“三颗镇蛊丹，自然是我们一人一颗，你爱怎样处理便怎样处理。”
和尚微微一笑，对王洛帆道：“小娃娃，你把刚才我给你的东西拿出来。”
王洛帆在旁听得云里雾里，这时候忽听得和尚叫自己，不经多想便取了出来。道士一见药瓶，脸上一动，却也记着方才的承诺，并未加以干扰。
和尚笑道：“你先服一颗。”道士怒道：“不可。”和尚道：“这是我那一颗，你不可插手。”见王洛帆依言服下，和尚道：“镇蛊丹只需服下一颗，这一生便万蛊无忧了。那林虎不知镇蛊丹之妙，竟这般奢侈。小娃娃，你把剩下两颗给这贼道士吧。”
道士从王洛帆手里头抢过药瓶，对和尚怒目而视：“你这是什么意思！”
和尚慢慢坐起身，笑道：“和尚玩腻了，只想吃点好吃的。可这人世间的东西都给我吃了个遍，无趣也。”也不待道士多说，将身一跃，便如离弦之箭，转瞬便没了踪影。
道士只是望着和尚的背影，手中瓷瓶“啪”的裂开，瓷片划破手心，鲜血沾上了一颗药丸。他从怀里取出一只新瓷瓶，将药丸放了进去，手中却兀自握着那碎片。以他的功力，双掌便似皮革一般，便是寻常兵刃也难伤他皮肉。这时候竟给瓷片划得鲜血长流，一滴滴落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