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躁大可怜超粘人》粢饭

4、过往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萧白渊都很清楚，言绽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他失明多年，认人一靠声音，二靠摸骨。

　　而这二者缺一不可，纵然他此时平安无虞，但长期身于黑暗所带来的对外界安全感和信任感的缺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被改变的。

　　声音或许也能骗人，但一个人的骨相难以轻易被模仿，萧白渊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嗯。”言绽还是那样，短促地应声答应。

　　路久抬眼看向后视镜，发现是言绽主动握住萧白渊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明明这两个都是大男人，可路久却总觉得言绽对萧白渊的态度过于温顺亲密了，只是他一时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

　　言绽很瘦，这是萧白渊的第一感受，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感，下颌处的骨头甚至有些硌手。

　　但是他的眼睫很长，鼻子很挺，脸颊处还有一颗比较明显的痣。

　　当萧白渊的指腹落在言绽的眉骨处时，却停下了动作：“这里是？”

　　言绽抿唇，似乎有些不太想提及这件事，但这是萧白渊问的，他只犹疑了两秒，便答道：“六岁，父母离婚，追他们时磕的。”

　　萧白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辛苦你了。”

　　短短十几个字，萧白渊就能想象到言绽这些年究竟吃了多少苦。

　　自己还曾因失明苦恼怨憎多年，而言绽，光是现在还能活着出现在他面前，便已经是万分的幸运。

　　萧白渊摸完他的脸，还轻轻地碰了碰他的头发，又乱又毛躁：“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带你去剪个头发。”

　　言绽乖乖地点头，不自觉偏头靠着萧白渊的手，望着他时眼角微微下垂，像一只可怜巴巴的流浪狗依恋着自己的新主人。

　　“其实，也不是很辛苦，都习惯了。”言绽还反过来想要宽慰萧白渊。

　　“嗯，那以后，你就要习惯新生活了。”萧白渊虽是为复明接近他，此时却也是真心想要让他过上好日子。

　　这世上的可怜人有很多，萧白渊没有那么大的善心和能力去救济所有人，但如今他遇着了一个，既然有能力帮忙，那就揽下这责任也无妨。

　　“你再和我说说吧，你以前的事情。”

　　言绽回想了一遍他过去二十几年的生活，实在寡然乏味，只能挑着些他觉得挺有意思的事情说：“十二岁在垃圾桶里翻吃的，被郝叔发现，我还以为他也要把我赶走，结果他给我拿了两个包子，我心想怎么都不能亏，拿了就跑，就怕他跟别人一样先骗我过去再抓住我。”

　　说着，言绽还轻笑一声：“但是我运气好，郝叔是个很好的人，他经常留饭菜给我，后来我长大一些，还让我在店里帮工，虽然工资不高，但能让我活下去。”

　　除去刚失明的那几年，萧白渊很少有这样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刻，他向来是优秀又从容的，无数人感叹他的唯一缺点就是失明。

　　可此时，萧白渊面对言绽的过往时，却觉得语言如此苍白，他唯一能想到的，竟然就只是做好一个倾听者。

　　言绽说完和郝则知的相遇，又看了一眼萧白渊的脸色，发现萧白渊眉头皱起，似乎不觉得有趣，他绞尽脑汁，却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更有趣的事情来。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的沉默中，车子终于开到了萧家。

　　言绽转头往窗外望去，萧家的房子很大，甚至像是他在电视中见过的古代大户人家的园林，庭院中的花花草草都被打理得很好，还有假山之下流水潺潺。

　　萧白渊对家里的各种路径熟记于心，可下车之后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路久在一旁拿着手杖，刚想递过去时就听他说：“言绽，你扶着我，你跟着路久带我走。”

　　路久听到这话连忙说道：“萧先生，这不太好……”

　　“没事。”萧白渊打断了他的话，“他们总要知道言绽是我带回来的人。”

　　言绽垂着眼听他们说完，而后二话不说就扶住了萧白渊的手，他也想要所有人知道，他是萧白渊的人。

　　“我有两个同父异母弟弟，他们现在都不在家，不过你来的消息，应该会很快传到他们耳朵里，你的房间在我隔壁，遇到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听力灵敏，如果过不来，大声呼喊即可。”萧白渊仔细叮嘱着，这萧家看似平静，但他一直都很清楚，他的那位弟弟看他不顺眼许久了。

　　言绽认真听着，一路跟着路久来到萧白渊为他安排的房间，萧白渊让他先收拾一下自己再过来找他，他还有事要和言绽说。

　　言绽什么都没带来，萧白渊给了他一套自己的衣服。

　　路久告诉他，这是小时候的萧白渊住过的房间，那时候他还没有失明。

　　洗完澡后，言绽缓缓地在房间走着看着，这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萧白渊的痕迹，桌子上的书还是普通的书，不是盲文，墙上有着萧白渊画过的天空与彩虹，高山与海洋，颜色明亮。

　　离开房间前，言绽揪起衣领，低头深深嗅闻，而后才面色如常地推开门去找萧白渊。

　　萧白渊的房门开着，但言绽还是敲了敲门后才进去，这间房几乎没有什么装饰，色彩也单调得只剩灰白棕，只有窗边的风铃存着些明亮生机，在风中提醒着萧白渊他仍在人间。

　　言绽的手垂在身侧捏紧，他不知道什么才算是好的生活，但至少，他觉得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不该看不见光彩。

　　“你再稍等下。”萧白渊听到他走来，说道。

　　言绽走到他身边站着，低低回应一声。

　　“不要紧张，坐吧。”萧白渊轻笑，“我在让路久把我之前的那些书都找出来，不管你以前怎么样，我还是希望你以后能好好读书识字，学得一技之长，所以我打算制定一张课程表，请一个家教，下周开始给你补习。”

　　言绽原以为自己对万事都已经麻木，可听到萧白渊的话时还是震惊又茫然地抬起头问：“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