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沦乱世》槐木林

45、分别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恍惚间听到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姜毅休息好的脑神经立马绷紧，她悄悄睁开一点眼缝，视线慢慢聚焦，正朝自己走来的还是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那副金丝框眼镜重新架到了洛炻鼻梁上
　　“姜毅”洛炻在他面前蹲下，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和他本人极度违和的温柔
　　姜毅皱眉睁开眼，睡觉的功夫她整个人往下滑了些，还好不是很明显，装作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移了回去，抬眼看向墙上的大时钟，原来已经睡一下午了
　　“吃点东西吧，饿了这么长时间”
　　洛炻端着一盘子不知道从哪里整的新鲜蔬菜，下面隐隐露出些面食，盖着的应该是面条吧，她心里猜测到，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接，差点忘了自己正被绑着根本动弹不了，姜毅在心里暗暗骂娘，刚睡醒就整这死出，现在怒气全积攒在眼神里能刀人
　　许是看懂了她的意思，洛炻把盘子放低了些，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嘴角带笑看向她
　　“鉴于你没有乖乖听话”他用下巴点了点绑着姜毅双手的麻绳“惩罚今天吃饭不松绑”
　　姜毅面上假装淡漠，内心早就开始咆哮，妈的，不给松绑怎么吃饭，难不成要我叼着盘子往嗓子眼里灌？洛炻他妈的传授□□把智商也传走了吧，神经病
　　“放心，不会饿着你的”说罢，洛炻拿起叉子，扒拉开面上的蔬菜，挑了几根送到姜毅嘴边“我喂你”
　　她没有张嘴，眼睛死死盯着洛炻，满脸写着‘神经病滚一边去’，虽说她没有洁癖，但在吃饭这方面，但凡经过别人手的东西，不管自己再怎么喜欢吃，也会顿失胃口，啊不对，关楚云是个例外
　　对面的人并没有像绑架犯那样强硬掰开她的嘴往里塞，看着姜毅迟迟没有任何反应，叹了口气，轻轻地把食物放到一旁的地板上，瓷砖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大厦里循环了好几遍才消失
　　“那好吧”洛炻起身，手指碰了碰姜毅的脸颊，对方反应很大，立马把脸别开
　　“姜学姐，你对我的敌意怎么还是这么大？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洛炻一脸委屈的表情，他的年龄还不到三十，虽然有些早熟，但如果卸去绅士的人设，和男大学生清纯的样子没什么太大出入，现在又是这副表情，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被欺负了
　　姜毅可没心情去欣赏这些，满肚子的骂街提炼成一句话
　　“你绑着我，难不成还想让我感激你吗？”
　　对面的人嗤笑出声，双手支住椅子两侧的扶手，慢慢俯下身贴近姜毅
　　“这可怪不得我，姜学姐那么聪明，逃跑了怎么办，那我的心血不就白费了”
　　“你把门一锁，我难不成打地洞钻出去？”她用脚使劲剁了剁地板“这他妈还是瓷砖”
　　“那我可不敢保证，你会不会有什么特殊本事”
　　跟这人说话真需要一个心脏好的人，不然容易炸，比如现在的自己。姜毅在心里疯狂给自己暗示要冷静，忍着挣脱绳子给他两拳的冲动，咬牙切齿道“你太看得起我了”
　　“那当然”洛炻猛地靠近，几乎贴到姜毅耳边“毕竟在我心里，学姐无所不能”
　　她闭上眼，装死避开和这个神经病再对话，不多时，耳边的温热慢慢消失，洛炻站直身子，拍了拍卷起的衣角“那记得吃饭，你总会有办法的”说罢，朝着门口的方向离去
　　现在的他没有了在基地高高在上，和直升机上斯文的样子，洛炻简单地穿了一套运动装，颇有一副和兄弟约好打球要出门的既视感，姜毅盯着他的背影有些出神，好像又看到了几年前那个腼腆羞涩的少年
　　她瞟了眼放在一边的盘子，虽然说看起来做的挺精致的，但就这么放着，怎么有种喂狗的感觉
　　姜毅晃了晃脑袋，打断了自己离谱的想法，撇开目光四处张望，旁边这盘肯定凉了，等到下一顿再说吧，反正也就一晚上的时间，眼一闭就过去了
　　但事实上要比想的难熬很多，下午睡的时间太长，眼睛闭得都开始发酸了还是半点困意也没有，肚子里除了飞机上刮的那一点奶油其他什么也没有，当然，那点奶油在嘴里就已经被分解了，现在胃里空得有点难受
　　但想到地上已经凉透了的面条，还是没胃口，姜毅吞了吞嗓子，开始在脑海里数羊企图自我催眠，不然这漫漫长夜怎么也能折磨死她，况且还是静的可怕的大厦里面，虽然开着灯，到那种黑夜带来的恐惧并没有因此减少
　　一晚上睡的迷迷糊糊，期间醒了好多次，感觉睡了很长一觉，再次睁眼才发现只过了几分钟
　　再一次绝望地醒过来，大门在她眼中慢慢被打开，外面的光照进来，看着比屋里暖和很多
　　洛炻这次端来的是碗粥，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混一起煮的，但闻起来挺香，姜毅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飘过去的眼神都有些发直，愣是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
　　“学姐，你还真是倔”
　　姜毅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出意外的话已经开始有些起干皮了，这狗日的，给饭不给水
　　“这次要我喂你吗？”
　　……
　　“那好吧”说着就要把碗放到昨晚的盘子旁，在落地的前一秒，一直保持沉默的人终于开了口
　　“等等”
　　“怎么了？”
　　姜毅眼神往碗里瞅了瞅，再不吃东西真的要死了，不管了，命比面子金贵
　　“别往地上放，吃不下，让你的人整个桌子什么的”
　　她能清楚地听到洛炻努力克制的笑声，清了清嗓子，示意他差不多收收
　　“要求还不少”
　　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喂狗的姿势给我放吃的，换你你愿意？刚打算开口怼回去，洛炻一声呼唤打断了她
　　守在门口的祁川听到洛炻的声音，还以为出什么事了赶忙走进来
　　“去找张桌子”
　　祁川:？？？？
　　她把目光落到对面的姜毅身上，看着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瞬间换上微笑对自己点点头，祁川顿时有种被大材小用的感觉
　　“是”
　　临走前，还送了姜毅一个写着“屁事真多”的眼神
　　不出十分钟，祁川怨气重重地拖着把木桌子放到姜毅面前
　　“行了，你先下去吧”洛炻靠在一边的墙上，看到东西送来了，摆了摆手，起身走过来
　　把一直端着的粥放到桌子上，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就见姜毅大大方方地当着自己面挣脱开麻绳，甩甩手腕，拿起的勺子在看到洛炻的时候又放下
　　“谢谢，你可以走了”
　　姜毅彬彬有礼，一时竟把洛炻搞的不知是留是走，最后还是选择妥协
　　“中午大概率我来不了，我会派人送饭”他绕到椅子后面，捡起地上散落的麻绳，放到正在喝粥的姜毅手边“别忘了自己绑上”
　　刚到嗓子眼的粥突然呛了一下，赶忙咽下嘴里的东西捂嘴咳嗽了两声，随后便用一种盯神经病的眼神看着洛炻慢慢缩小的背影
　　不是，这哥们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洛炻啊，怎么跟印象里那个跳级的天才出入这么大，再说了，他不是绑匪头子吗？这又做戏给谁看？
　　直到大门最后一丝缝隙合上，姜毅才讪讪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喝碗里的东西，不得不说，虽然看不清都是些什么东西熬的，但味道实打实真的棒
　　不知不觉一碗下肚，姜毅舔了舔嘴唇还有这意犹未尽，大概是饿了太久的缘故吧
　　她按照洛炻的要求，重新把自己捆好，瞪着天花板开始发呆连续几天
　　基地里静的可怕，起初为了安抚人们受惊的情绪，关楚云还特地跑到控制室，通过电视机给群众解释现在的情况
　　【所有居民，所有居民，现在基地内仍然有信徒藏匿，为了保证所有人的安全，请大家务必呆在家里不要出门，每天都会有巡逻队上门发放物资清点人数，请大家相信我们，等那个毒瘤彻底被杀，我们所有人就都解放了】
　　消息一经放出，人们躁动的心里明显安稳下去很多，街上除了巡逻队的一批人其他什么都没有，关楚云还特地嘱咐给家里有老人小孩的多送点药品，只在医疗院仓库里留了少半的存量，剩下全都发放到了居民手里
　　姜毅走的第一天，基地里的战火声依旧响彻天空，被彻底洗脑的信徒执拗的认为阿雷神斯才是拯救他们的神，为了控制住他们，关楚云费了不少心
　　姜毅走的第二天，严颂青满脸土色地找到关楚云
　　“才几天没见，不认识我了？”
　　关楚云安排好最后几个人，腾出功夫仔细地把她从头到脚看了一圈，确认自己没认错后才一拳打在严颂青胳膊上
　　“妈的，老子以为你死了”
　　“唉唉唉”严颂青手肘搭在她肩头，即使经历了几天的追杀，脸上的阳光还是不减当初“说什么呢，就我这功夫，怎么可能被这群毛头小子弄死，传出去还要不要面子了”
　　据她交代，基地暴乱的第二天，严颂青想到关楚云老被人背刺，担心她有什么安危，还想着帮衬着点，毕竟这么多天的朋友了，天算地算没算到，人还没找到，自己就先被人盯上了，对方实力强悍，硬刚必死无疑，东躲西藏了这么多天才得以解脱
　　“你说，到底是谁先发现不对劲的”
　　关楚云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不知道”
　　“那英雄应该没有被监视吧，不然收集证据的时候肯定会被逮住”严颂青还在小声嘀咕着，毫无防备地被正在整理物资的关楚云扑倒，一枚子弹擦着她耳边飞过去
　　“我操”
　　还在她骂娘的时候，关楚云就已经拔枪把藏在树后准备逃跑的人爆头了
　　严颂青率先从地上爬起来，跑过去一脚踩在那人脸上，脚尖旋转碾了几下
　　“就这鳖孙，害老子躲了这么多天”
　　“长点脑子吧，小心哪天一个没注意就死了”关楚云拍了一下她后脑勺，把刚才没弄好的东西装整齐，步行去了住楼
　　房门被敲了两声从里面打开，一位胡子花白的老人站在门口，关楚云正低头从袋子里掏东西，根本没去看老人家的脸
　　“这些东西您拿好，过两天还会有人来送”
　　老人家接过东西，关楚云还急着给下一家送，抬步就要走
　　“姜毅呢”
　　她被问的一愣，抬头就对上裴师傅始终淡然的目光
　　“她……”关楚云双手攥着手里的袋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姑娘，你就是关楚云吧，老听她提起你”
　　“我是，您说的，什么意思？”在她印象里，姜毅始终是那个被动的人，她怎么会跟别人主动提起自己？裴师傅说的，关楚云真的想不明白
　　裴师傅叹了口气“从上班第一天起，她每天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十句话里面，五句都带着一个叫关楚云的姑娘，你那次陪她去的，所以我猜就是你”
　　那么早吗？关楚云心一颤“她说什么”“其他记不太清了”裴师傅顿了顿“只记得她说，是一个她非常喜欢的人”
　　一句话像是一根针似的扎进关楚云慢半拍的心里，睫毛不住地颤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噎住嗓子，上不去也下不来
　　明明早就喜欢上自己了，姜毅还要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去保护她，平常被调戏的时候，她在想什么，那次吵架，姜毅浸满泪水的眼眶重新浮现在眼前，她当时又会在想什么……
　　“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上她”说罢，还没等关楚云点头，裴师傅就已经转身关上了门
　　她在原地站了片刻，盯着那扇已经被关上的门，回过神后才提着袋子往下一家走去
　　每天晚上回到家，没有了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人，本就寂静的家里更显冷清
　　吃过饭早早上了床，身体奔波了一天已经很累了，但怎么都睡不着，她翻了个身望向窗外的月亮，模糊间好像在月光下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那道影子始终背对着自己，姜毅最后一次对自己说的话重新回荡在耳边
　　她说“等我”
　　关楚云吞了吞嗓子，心中暗暗做下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