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其中》挽童

6、第六章

　　床板很硬，空调声也很吵，余疏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她满脑子都想着，江上泽同意和自己一起自习的可能性有多大。

　　华城一中，每周二和周三的晚自习，是自由学习时间，可以自己选择学习的地方和朋友，不是强制性留在教室学习。

　　余疏翻出之前和江上泽的聊天界面。

　　上面还留着江上泽上次给她发的题目解答。

　　江上泽的字很好看，不是那种工工整整的字体，而是有些飘逸，带点个人风格。

　　每一个步骤，他都写得很详细，余疏仅仅看了一遍，就捋清了整道题的思路。

　　其实江上泽也并不排斥她吧，不然也不会给她发这些。

　　短暂犹豫后，余疏翻了个身，手指在空中滑动：“点兵点将，点到那个……”

　　左边是去，右边是不去。

　　点到最后，余疏不由紧张起来，指尖移动的速度变慢起来，最后落在了左边。

　　余疏很满意这个结果，她拿起手机，开始打字：「江同学，要一起上自习课吗？」

　　消息刚发出去，上面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下一秒，一个问号砸了过来。

　　余疏打打删删，修改了好几遍打字框里的内容：「听说你的语文不太好，正好我的理科也不太行，同学之间就应该互帮互助，才会有进步嘛。」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余疏无聊地戳着屏幕，心里打着小算盘。

　　教学楼三楼最里侧有个小自习室，平时很少有人去那块地方学习。

　　一是因为位置太偏，二是因为那里经常停电，不是一个学习的好地方。

　　到时候，她就把江上泽叫过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不发生点什么，也有利于提升对方的好感。

　　算盘打得正响，手机一震。

　　一张图片跳了出来，准确来说，是一张江上泽的月考成绩单。

　　总分：713
　　年级总分排名：1
　　语文成绩：128
　　排名：37
　　数学：150
　　排名：1

　　......

　　余疏惊呆了。

　　这是认真的吗？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余疏最引以为傲的语文，都比江上泽低了整整三分。

　　她回撤之前的话还来得及吗？

　　余疏把亮着的手机扔在一旁，用被子捂着头，心里满是后悔。

　　要是说之前还有那么一点可能，那么现在她就是百分百被婉拒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刚刚打的小算盘，现在全都成了散珠子。

　　余疏欲哭无泪，只能用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球，本着只要我不去想，这件事情就没发生过的心态。

　　一天丢两回脸。

　　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早点搬离这个星球，最好是去到一个不会发生囧事的星球。

　　几分钟过去，就在余疏快要说服自己时，手机再次响起。

　　余疏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会是江上泽吗？

　　第二个——
　　万一不是怎么办？

　　片刻动摇，余疏悄悄从被子里探出头，怀揣着那么一丁点侥幸心理，瞟了一眼手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聊天框最底部，短短一个字，却让余疏缓冲了足足十秒，才反应过来。

　　Z：「好。」

　　-

　　另一边，江上泽每写完一个公式，就会停下来看一眼手机。

　　已经五分钟了，对面没有再回复他。

　　江上泽思索片刻，放下笔，打了个电话给邓柯。

　　“喂，哥，干嘛呢？我这好不容易睡个午觉。”

　　邓柯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哑，吐字模糊不清。

　　江上泽等他说完，才开口道：“我明天可能不能和你一起上晚自习。 ”

　　“行，知道了。”等话过了一遍脑后，邓柯猛地惊醒，大叫一声：“啊！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不和我一起上晚自习了？”

　　江上泽被吵得耳朵疼，默默将手机拿远了些。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了，你不会背着我和别人好上了吧！你真的忍心让我一个人自习吗？”邓柯一边假哭，一边扯着喉咙吼，“说！那个人是谁，竟然让你如此狠心！”

　　江上泽揉了揉太阳穴说：“没谁。”

　　邓柯不信他的鬼话，当场闹起来：“江上泽，我们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你现在居然都有我不知道的小秘密了。”

　　邓柯语调一变，成了忧郁小王子：“原来在你心中，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都不值一提。”

　　江上泽知道自己瞒不下去，无奈道：“余疏。”

　　邓柯堪称变脸大师，可能是太激动了，“哐当”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我就知道！”

　　江上泽连问“知道什么”的机会都没有，邓柯噼里啪啦地独自输出。

　　“你和余疏果然是在一起了吧。”邓柯自认为很仗义地说：“放心，作为你的好兄弟，我一定会成为全场唯一的助攻MVP。”

　　这都什么和什么。

　　江上泽耐心解释：“我们没有在一起。”

　　邓柯显然不信：“在一起就在一起了嘛，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男子汉大丈夫，在一起了就要对人家女生好。”

　　江上泽难得多解释了一遍：“真的没有。”

　　预想的声音没有出现，反倒是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邓柯，起来准备去学校了。”

　　是邓柯的妈妈。

　　江上泽小时候经常去他们家做客，邓柯妈妈待他如待自己亲生儿子一样。脾气虽然有点暴躁，但人很好。

　　“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起来。”邓柯匆匆落下了话，挂断了电话：“等会回学校再聊啊。”

　　电话被挂断，江上泽关掉空调，把题册收进书包，独自走出了偌大的别墅。

　　-

　　余疏走进自习室的那一刻，人是懵的。

　　计划是在进行中，就是和她的预想有点偏差。

　　谁能够告诉她，平时连只老鼠都不肯来的地方，今天为什么坐满了人。

　　余疏乍眼一看，发现好像都是篮球部的人。

　　邓柯坐在C位，见到她，兴奋地摇起手：“哈喽，好久不见啊。”

　　余疏机械般点头：“好久不见。”

　　邓柯的出现，仔细想来也不奇怪。
　　有了上次送水的前科，江上泽又怎么会再给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邓柯是个自来熟的，尽管没说过几次话，他还是能主动挑起话头：“我叫邓柯，你叫什么啊？”

　　余疏想起来，自己的确没有和对方做过自我介绍过：“我叫余疏。”

　　邓柯点头，表示记下了。

　　“诶，问你个事啊。”邓柯偷偷默默的，像是在做什么坏事：“你和江哥在一起多久了啊？”

　　余疏一顿：“啊？”

　　邓柯以为她不知道江哥是谁：“就是江上泽。”

　　余疏刚想回答，声音却被打断。

　　站在门口放哨的两个篮球部男生似是看到了什么，着急忙慌地喊道：“别问了，别问了，江哥来了！”

　　邓柯一慌，一屁股坐了回去，还不忘吃瓜的事：“有时间告诉我啊。”

　　没等余疏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回归到了原位，坐的端端正正，像是即将要被抽查的班级。

　　只有她一人干站在讲台旁，格格不入。

　　江上泽来时，手中抱着各种大大小小的本子和资料。

　　而余疏刚拉开椅子，把书包里的题册，一本本抽出来

　　“抱歉，来晚了。”江上泽示意余疏旁边的位置：“我可以坐这吗？”
　　余疏抬头一笑：“可以啊。”

　　自习比余疏想象中进行的顺利。

　　江上泽不论干什么，腰背都挺得笔直，下颚线条优美流畅，薄唇微抿，视线不曾离开过题册。

　　或许是她偷看的目光太过炽热，江上泽落字的笔一顿，转头看向她：“你是有什么题不会吗？”

　　四目相对间，余疏脑袋里划过十万个想法，表面稳如老狗，内心却慌得一批。

　　这种贪图美貌，结果被正主包抓的事，余疏当然不会承认，她朝卷子最后一道大题的地方指去。

　　“这道题我有点没想明白。”

　　江上泽会意，拿过题册，微张的薄唇默念着题目。

　　余疏时刻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他半天都没有动静，忍不住出声道：“这道题很难吗？”

　　“可能吧。”江上泽淡声道：“你哪个部分不懂？”

　　余疏还没来得及看题，随口胡诌道：“都不太懂。”

　　江上泽点头，从抽屉拿出草稿本放在桌上。

　　说是草稿本，其实在余疏眼里更像是“学霸笔记”，里面工整的记录着许多经典题型。

　　更让余疏震惊的是，每一页的中间都有一道折痕，仔细看会发现，左边记录的是题目和过程，右边则用乍眼的红笔标注着解题思路和公式。

　　指尖在纸上摩擦而过，江上泽把草稿本放在两张桌子的交界处，轻声讲起了解题思路：“先在a到d之间链接一条辅助线......”

　　江上泽讲题的思路很清晰，每一个步骤和知识点他都会细致地写在草稿纸上，没有一丝遗漏。

　　余疏从开始的似懂非懂，到后来的恍然大悟，不过短短十分钟。

　　讲完最后一步，江上泽停下笔：“还有哪些地方不懂吗？”

　　余疏摇摇头，刚想开口，“啪嗒”一声，教室陷入了黑暗，话梗在嗓子里。

　　余疏适应黑暗的能力比普通人要差，眼里除了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后排的男生因为停电而兴奋起来，一群人吵着要比谁讲鬼故事更厉害。

　　“那就从我先开始啊。”不知道谁先开口道。

　　刚才还闹哄哄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诡异阴森起来。

　　教室变得格外安静，静得能清晰的听清别人的呼吸声。

　　“一天夜里，一个男人在街边捡到了一个婴儿，婴儿长得很奇怪，脑袋很大，四肢却又短又小……”

　　男孩故意将声音压低，刻意营造出恐怖气氛。

　　“男人把婴儿带回了家，本以为照顾婴儿会很麻烦，却没有想到婴儿从来都不哭不闹，甚至比他家的狗还聪明乖巧……”

　　余疏不擅长听这些恐怖故事，她的想象力很丰富，总是会脑补出来很多不好的画面。

　　以至于，每当她看了恐怖小说之类的，晚上总是会做噩梦或是鬼压床，一整晚都睡不好觉。

　　“直到有一天，男人发现他家的狗不见了。”

　　眼睛还没彻底适应黑暗，余疏能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她害怕地捂住耳朵，想要把还在继续的鬼故事隔绝开。

　　恐惧笼罩着余疏，她连动一下都不敢，害怕待会儿真的有鬼找上门来。

　　恐怖的声音透过指缝传入余疏耳中，她强忍着不适，在心中默念大明咒。

　　唵嘛呢叭咪吽。
　　求菩萨保佑。

　　余疏不断在心中重复默念。

　　忽然间，余疏感觉肩膀一沉，像是有一只手搭在了上面。

　　手很冰，不像是正常人该有的体温。

　　难道是——
　　鬼！

　　余疏失声，瞳孔瞬间放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惊慌失措下直接往江上泽的方向一扑。

　　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安全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