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皇嫂后朕更疯了》锦瑟流朱

3、辣眼睛

　　一夜之间，谷幽兰起死回生、得了重用的消息又传遍了后宫。

　　尤其是来给公主伴读学礼仪的贵女们，今日午后，在御花园凉亭内，简直议论得翻了天，说到兴起，干脆连谷幽兰爹娘那段也翻出来讲论了一番。

　　二十二年前，谷幽兰的父亲谷桐轩，样貌风流倜傥，才名传遍天下，在世家子弟中一时风头无两。

　　当时最受宠爱的宁安长公主一眼看中了他，眼看此人就要尚主，带着谷家全族一步登天。

　　谁知此时爆出了大雷。此人和一个乐坊花魁已经生有一女。

　　于是尚主一事告吹不说，谷桐轩连一个堪堪到手的世袭爵位，都落了旁支。

　　那花魁体弱不禁折腾，一病而亡。谷桐轩以死相逼，将女儿带回了侯府抚养，就是谷幽兰。

　　谷桐轩经过此事前途难免毁了大半，没过个十年八年，郁郁而终。

　　这个花魁之女在嫡母手下苟且偷生，长大成人，没想到一面之交，居然蛊惑了太子。

　　太子执意要娶，皇帝雷霆震怒，原本父慈子孝的皇家，重复了谷家当年的悲剧。

　　虽然太子要娶，此事也不难打发。别说一个侯府庶女，就是身份再高贵十倍，皇家也有法子叫她彻底消失，无影无踪。

　　正在此时，钦天监爆出卦象，说此女天生的凤命，杀之不祥，恐伤国运。

　　一顶凤命的大帽子扣下来，保住了谷幽兰的命。京城的议论可是炸开了锅。钦天监是吃了豹子胆，敢逆着皇上的心思？此事谁也参详不透。

　　就这样几经折腾，帝后与太子各退一步，谷幽兰封了个侧妃迎进了门，本就引发了众家的熊熊妒火。没想到成婚一月之余，竟然顺顺利利有了身孕，这把妒火便烧得更旺。

　　好在数个月后她滑胎小产，从此身子一直不好，算是老天开了一次眼。

　　后来纵然谢太后心善，把她接到宫里来照料，可是据太后的亲侄女谢锦绣透露，她身子始终没好。

　　于是，太子夜间也不大到她房里去了。

　　众人听到这种隐私消息，都暗暗出了一口气，知道这人已经算是过气，再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再后来，听说她终日养花种草，翻书调琴。无所事事之余，也不与宫内有权势的贵人结交，倒是常往沈沐的殿里跑，与这有痴呆症的小皇子玩在了一起。

　　这沈沐，虽说是皇后亲出的六皇子，可究竟痴呆难愈，除了帝后派人专门照料，旁人哪有心思理会他？谷幽兰与之亲近，想来还是因为失了胎儿，也失了宠爱，无奈寻个寄托，两个失了前程的无用之人结个伴，聊以打发漫漫长日罢了。

　　可谁想到，世事竟然如此无常？谷幽兰刚失了太子的庇护，这痴呆六皇子竟然又成了她的护身符。

　　众人正在慨叹间，忽见远远的一队人马朝这边走来，仪仗掩映中，隐约是一男一女。
　　* * *
　　男子身形高大，身着亲王常服，五官俊朗，眉眼深邃，在春日午后的阳光下异常耀目，众女远远的便认出来，是那摄政王沈渊。

　　有七八分像那位惹了大祸的故太子，却又比那位，更英武逼人。

　　众女之中有一大半，都对太子有些心思，此时物是人非，触景生情，一时都有些恍惚。

　　情不自禁，又看向走在他身畔那女子，好奇中有几分艳羡，也不知什么人，能和这新主走的如此之近。

　　但见那女子，白衣素服，难掩窈窕身姿，手内携着一个小儿，行走甚是缓慢，不是谷幽兰带着沈沐，又能是谁？

　　这……

　　明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为了登基大典顺利，王爷要与弟弟多亲近亲近，一起到御花园来走动玩耍。

　　可是……

　　容貌拔尖儿的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平白的就容易生出一种暧昧缠绵之感。

　　纵然诸女都讨厌谷幽兰，可是看到那细软腰肢，袅娜身段，阳光下白到发光的半透明肌肤，也不得不承认，论样貌，她实在是女子中的尖儿。

　　再一想到二人的叔嫂身份，这小叔子与哥哥样貌又如此之像，此情景便透着一股子不可言说的古怪。

　　众人一时都失了神，只顾呆望。

　　唯有谷朝云被勾起旧恨，一口银牙咬的发酸。

　　谢锦绣从凉亭之后转出来，心里也是一肚子闷气，只勉强控制了面色。

　　适才太后宫里摆了家宴，让沈渊与沈沐多亲近，除了谷幽兰赴席，谢太后特意叫上了侄女谢锦绣。

　　依着谢太后的打算，最好是能与沈渊结成姻亲，变成真正的一家人，打折骨头连着筋。到时候纵然旧事闹穿，沈渊也能看在妻子儿女的情面，把过去轻轻揭过，不至于翻脸成仇，刀兵相见。

　　谢锦绣是京城最显赫世家的嫡女，太后的亲侄女，样貌修养又在京城贵女中拔尖，自小到大被人众星捧月，是这班贵女中的领袖人物。

　　因是金尊玉贵养大，向来眼高于顶，此次也不知为何，居然对沈渊有三分好感，暂且抛下了世家贵女的矜持，主动与沈渊攀谈叙话，沈渊倒也知情识趣，和颜悦色，二人算是相谈甚欢。

　　直到家宴撤下，闲谈过后，谢太后有心给二人继续牵线搭桥，便说，今日晴好，年轻人该去御花园逛逛。

　　谢锦绣心领神会，及时接住话头，撒娇说，要请姑母一同去散心。

　　她正等着太后娘娘开金口，派沈渊做个护花使者，谁知那沈渊竟一反知情识趣之态，拦过话头，说要去陪六皇弟玩耍，行礼之后也不容分说，迈开长腿，扬长而去。

　　谢锦绣生平头一回跟男子示好，却失了面子，如何能甘心？于是憋着闷气，走小路先到了花园里来。
　　此刻远远的看着二人身影，闷气越发的上升，恨不得把那俩人抓过来打一顿出出气。

　　谷朝云察觉她眼神的异样，假笑着问道：“怎么了姐姐，太后宫里摆家宴，该高兴才是呀，是饭菜不合姐姐的胃口吗？”

　　谢锦绣一见谷朝云满眼幸灾乐祸的劲儿，心里有了个盘算，反倒不恼，笑吟吟的说道：“那倒不是，是今日上午教养姑姑跟我说，我们这些人论起行走仪态，都不如你府上这位长姐。现在远远的这么一看，竟然是真的，怪不得当年入了太子哥哥的眼呢。”

　　一提到太子，谷朝云顿时就被刺到了，刚想发泄怨气，又听谢锦绣说道：“妹妹呀，不如由你出面，请她过来，教教我们这些人……哎呀我竟忘记了，她对妹妹你，素来并不热络，你请她，怕是也请不动吧？算了，我叫灵悦公主请她，她一定会过来。”

　　谢锦绣一扭身离开，留下这一大篇话，让谷朝云越想越气，又发作不得。

　　* * *
　　虽然众人的眼光既妒又羡，可谷幽兰本人并未像众女认为的那样意气扬扬，她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慌张。

　　一顿家宴，她一心一意照顾沈沐吃东西，谢锦绣一心一意拉着沈渊叙话，本来两组人并不相扰，只是，眼角余光扫过相撞时，她总觉得，沈渊有意无意，在打量着她。

　　好容易吃完这一餐饭，带着沈沐来御花园散散心，偏生沈渊又凶巴巴的拒绝了谢锦绣，跟了自己来。

　　下了轿辇，这人又不紧不慢，跟在自己身畔。

　　她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那目光沉沉，时不时的落在自己身上，但要说是如寻常男子一般，觊觎自己的姿色，却又不是，倒像是野兽盯着猎物玩味，想要把心脏掏出来，看看究竟是什么颜色一般。

　　正在心慌之时，看到凉亭之中一大堆人在朝自己张望，正是谢太后为灵悦公主召进宫来的那一班伴读。

　　两个月之前，这些人莺莺燕燕，大张旗鼓地进宫，谷幽兰隐约明白，这些人明面说，是为小姑子灵悦公主伴读，实则是谢太后暗暗张罗，要为太子充实东宫了。

　　等到宫变突发，太子大罪身死，这些人并未被遣散，而是依旧留在后宫，那些世家官宦的心思，其实不言而喻。

　　都是一心巴望着与皇室联姻，也得了谢太后的默许。

　　眼下虽说太子倒台，可二皇子归来上位，同样炙手可热。虽说只是位摄政王，可手握军权，相当于半个帝王，权柄风光比那位故太子，有过之，无不及。

　　于是底下人都在嚼舌根说，这江山美人，都是被摄政王捡了大漏，兄终弟及。

　　兄终弟及……

　　不知哪一根隐秘的弦被触动，谷幽兰心中越发的发慌，一眼瞟见小姑子灵悦公主在凉亭边上，扬着帕子向她招手。

　　这位公主是被帝后捧在手心的明珠，虽然娇纵，却无心机，对谷幽兰也不曾有过敌意。

　　故此谷幽兰犹豫一下，便把沈沐交给奶母，走了过去。

　　沈渊冷眼旁观，见谷幽兰在凉亭中，被那班女子三言两语，便当了真，演示起行走仪态来，忍不住便一声冷笑，微微摇了摇头。

　　真是个任人摆布的绵软性子。聪明面孔笨肚肠的无用之人。

　　正在百无聊赖间，忽然就见身畔的沈沐挣脱了奶母的手，足上发力朝凉亭内跑过去。

　　沈渊本能就觉得不对，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却没来得及。

　　眼见沈沐像一个飞来的皮球一般，撞在了谷幽兰身上，二人向着两个方向跌倒，谷幽兰的额角眼看就要磕在石刻的麒麟兽上。

　　站在角落的谷朝云，勉强收住了嘴角的笑意。适才，她悄悄踢了庶姐的小腿一下，随即走开，料想无人注意到。

　　没想到那傻孩子又从凉亭之外一头撞了过来，这下更与她没有干系了。

　　那边的谢锦绣，将一条鲜红色的手帕悄悄掖进了怀里。到底是宫里常来常往，她知道这个小表弟，见了鲜红色便会失态发狂。

　　她更深知谷幽兰这人，越是一直被排斥嘲讽，越是要体面。把体面二字，看得比命都大。如今叫她大庭广众之下摔上一跤，体面全失，如同当众拔了她羽毛，真是痛快。

　　若是那狐媚惑人的瓷白脸上，能留一道疤，就更好了。

　　谷幽兰这边，拼了力想拉住沈沐的小身体，奈何二人一撞之下，根本无能为力，绝望中闭上了眼，听天由命。

　　就觉耳边疾风拂过，一只有力臂膀抄住她腰肢，把她身子牢牢定住。

　　她站稳身子一看，沈渊的臂膀从她腰间收走，飞身去抓那边沈沐，将沈沐的小肩膀一把捞住，沈沐也是安然无恙。

　　众人一起松了口气。沈沐虽然年幼痴傻，可是未来帝王，有个一差二错，谁担当得起？

　　却见一缕血迹从沈渊的耳畔蜿蜒而下，原来为了护住沈沐不受伤，急促之中擦破了皮。

　　还不等众人做出反应，沈渊大踏步的出了凉亭，跟一旁的教养姑姑交代了什么。片刻之后，教养姑姑板着脸踏进凉亭，朗声说道：“谷家二小姐对贵人屡次不敬，以下犯上。着禁足，无诏不得出。”

　　谷朝云白了脸色。没想到，自己的小动作，竟然被这眼尖的摄政王留意到了。更加没想到，这人这样直白，竟然当众戳破，一点情面也不留。

　　其余贵女一见真的闹出了事来，讪讪垂了头。谷幽兰安抚着抽噎的沈沐，牵着他的手离开凉亭。

　　沈渊远远的站在草地上，不露声色打量了她几眼，越看越觉得，派她个狐狸精的罪名，实属是有些冤枉了。

　　她容貌生的是美，可淡雅清丽，非妖艳之相，似一株幽谷之中静静开放的兰草。

　　相比之下，对他存了几分心思如谢锦绣之流，反倒是放下了世家女的矜持，秋波媚态，百般做作。

　　可惜凉亭内所有莺莺燕燕，在他眼中皆如草木泥石。

　　只有眼前这个孀妇嫂嫂……刚受了一场不小的委屈惊吓，额上亮晶晶闪着汗珠，花瓣一般的樱唇微颤，带着惊魂未定，别样的楚楚可怜。

　　打从与他见面，不曾正眼瞧过他。这是她第一次，抬起眼来正视着他。清凌凌的一双杏子眼，眼神澄明沉静，并无媚色勾人之态。

　　可是，春日午后的阳光散发火辣的热意，还是不合时宜地引起他周身的一种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