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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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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父亲悲愤离世,莫之昂也背上了黑五类的名声被迫到偏僻的西北下乡。
即便再坚强,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
如此多的变故,让他对世间一切都抱有敌意,再复往日的温润阳光。
他每天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外界的所有悲欢。
那个时候,他时常在想,也许大家说得对,他就是个天煞孤星。
他不配拥有亲人,不配开心的活在世上。
直到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一个陌生女孩的碎碎念忽然闯入他的脑海。
“呜呜呜,明天就是星期五了,为什么别人放假我不放?”
“特么的,为什么别人的手是手,我的就只鸡爪子,钢琴八级,是要逼死我吗?”
“卷就卷,但也要开心要快乐,你可以的!”
“今年的生日愿望依旧不变,让我做条咸鱼吧!”
“受不鸟了!就问卷神还有谁?”
“本仙女拒绝卷生卷死!”
诸如此类的话,他听了整整半个月。
起初他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听,甚至去医院开了安神的药。
可这些碎碎念总会不期而至。
日复一日,他竟也习惯了。
有时候几天听不到,他还会无端生出几分想念。
这样的情况一直帮他熬过了最艰难的半年。
在女孩的碎碎念里,他慢慢的又开始学着接受这个世界。
他本以为这道声音会永远不会消失。
忽然有一天,他做了个梦。
他驾驶着一辆汽车行驶在陌生的街道。还来不及弄清周围的情,汽车忽然无端加速。
不管他怎么阻拦,疾驰的汽车还是撞上了一个无辜的女孩。
自那天开始,他再没听到那个女孩的碎碎念。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那个声音。
可现在,那个声音却忽然的出现,还成了他的租客。
莫之昂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此刻的震惊。
无数的疑团盘旋在他脑海中,让他久久不语。
苏音音没发现他的异常,这会儿终于说出自己的打算。
“莫之昂,我能和你商量一件事吗?”
莫之昂回神。
“什么?”
苏音音笑眯眯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现在和苏家彻底脱离了关系,还把工作卖了对吧?”
莫之昂微微颔首。
“所以呢?”
苏音音双手托腮看着他,笑的很甜。
“所以......我能上你家户口本吗?”
莫之昂面上一怔。
手上熟透了瓜芯忽然断裂。
啪嗒。
砸在了桌上,变成一滩红色的瓜泥。
“.......”
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苏音音郑重的解释。
“我只是暂时挂在你们家户口本,等来年我考上了大学,肯定会第一时间把户口迁走,绝不给你添麻烦。”
见莫之昂沉默着放下了手里的瓜,她继续劝说。
“当然,我也知道这可能会让你很为难,但这却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我不会白让你帮忙,你想要多少钱,或者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都可以答应。”
钱,她目前还有点。
至于帮忙,但凡她能做的,她也绝不会推辞。
夜风徐徐,莫之昂的答复随风入耳。
“好。”
夜色渐深,初秋的风吹来几分凉意。
西厢的灯已经灭了,只有窗外的金桂在风中翩然起舞。
影影绰绰,洒落一地花香。
莫之昂从抽屉的最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的户口簿。
扉页里各种各样的字体在每一个表格里张扬舞爪,大大小小的印章在每一行签字下欢腾喧嚣。
夜空苍茫,那些已经远去的回忆忽然顺着风跑过来敲打着门窗。
他眸色深深,任凭自己沉溺到过去的记忆里。
吃过早饭,苏音音就坐车去了纺织厂。
有了温馨作陪,苏音音的迁出手续办的很快。
接下来只要到拿着资料和莫家的户口簿到街道派出所办理一下迁入就可以万事大吉。
唯恐耽误温馨的工作,办完苏音音就要走。
温馨见留她不住,只能出门相送。
不曾想刚走到大门口,林长安不知道从哪儿窜了出来。
上来就开始质问。
“音音,你怎么辞了纺织厂的工作?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媒婆没能和苏家谈成婚事,林长安发了好一顿脾气。
亲自去苏家找,苏音音又消失了。
林长安几乎都要气炸了。
如果不是有人告诉他苏音音来了纺织厂,他只怕还见不到人。
苏音音皱眉打量着林长安。
男人个子不高,长得还算白净。
花衬衫喇叭裤,打扮的花里胡哨。
怎么看怎么也不像机械厂的技术员,倒像个不学无术的街溜子。
尤其是那双眼,肆无忌惮的黏在她身上,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音音拉着温馨往后退了两步,嗓音里带着嘲讽。
“你这话就有意思了,我想什么时候辞职就什么辞职,跟你有什么关系?”
厂子外的马路都没他管的宽。
还真把小姑娘当成自己的私有物了?
林长安微微一怔。
似乎没想到唯唯诺诺的小姑娘居然敢这么大声跟他说话。
可这越发激起了他对苏音音的兴趣。
“这附近厂子谁不知道你是我林长安看上的人?我怎么就不能问了?”
苏音音嗤笑一声。
“是你耳朵有问题还是有健忘症?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做你对象?做人可不能太自恋。”
小姑娘自始至终就没答应和林长安谈,一直都在拒绝。
只不过她人微言轻又内向自卑,所以在林长安的宣传下,很多人会以为他们俩在搞对象。
暗地里,小姑娘不知道为这些流言哭了多少回。
苏音音也就罢了,林长安可是这片厂区的红人。
见两人争执,很多人都围过来吃瓜。
林长安没想到苏音音这么不给面子,脸色沉了下去。
但这毕竟还有这么多外人,他只能压下怒火。
“音音,我家找的媒人都去你家上门提亲了,可是出了三百块彩礼。你爸妈已经答应把你嫁给我。就算你再不愿意,也已经是我的人了。这一点你否认不了!”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定了亲和结婚没什么两样。
听到还有三百块的彩礼,很多人都议论了起来。
“啧啧,三百块的彩礼,好大的手笔啊。”
“这话没错,我还从没听说过这么多,这苏音音又不是什么公主小姐,还挺值钱。”
“没办法,谁让人家长的好看。瞧瞧拿了那么多卖身钱还不知足呢。”
温馨担忧不已。
“音音,这怎么回事啊?”
想用彩礼和舆论来坐实了他们的关系?做梦!
苏音音冷哼。
“谁答应的谁嫁,干我屁事?苏怀和江芳没告诉你?我早就和他们断绝了关系。想用这个要挟我?你别做白日梦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天啊,苏音音居然这么狠,连家都不要了。”
“看她安安静静的,想不到还挺有脾气。”
听苏音音这么决绝,一部分人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能把人逼到断绝关系,那苏家两口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你一说我想起来了,那天来的不是苏音音的妈?胡搅蛮缠闹了好半天。”
“对对对,这就难怪了,三百块就把女儿卖出去,他们做得出来。”
“就是,苏音音也不是傻子,好姑娘谁愿意嫁给他啊......”
虽然这个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是林长安。
他仗着自己家的势力在这一片厂区为非作歹。
骚扰漂亮女员工,欺负老实人,谁不都得躲着他。
见林长安还挡着路,苏音音冷斥。
“好狗不挡道,让开!”
林长安握紧双拳,压低了声音。
“苏音音!我能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是什么绝世普信男!
苏音音见他不识抬举,也没留客气的。
“林长安,以前是我大度,就算被你这混蛋骚扰了三个月,也没跟你计较。可现在不一样了,若你再敢上前一步,信不信我告你个流氓罪!”
光脚不怕穿鞋的。
反正她也不是工人了,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林长安气的吐血,这会儿也绷不住了。
“苏音音,除了一张脸,你还得意什么?要家世没家世,要工作没工作,下乡的时候还跟别的知青有一腿!我流氓?那也是看得起你!”
“马不嫌脸长!我苏音音再不好,那也是要模样有模样,要品德有品德,可你林长安算什么东西,不就会仗着家里的关系在这一亩三分地作威作福?别人不计较,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苏音音鄙夷的目光不加掩饰。
“对了,年前你还逼死了一个小姑娘吧?怎么,现在故技重施没成功就恼羞成怒了?不怕冤魂索命?就你这种垃圾渣男,狗的懒得多看你一眼!”
年前林长安侮辱了机械厂一个新入职的小姑娘。
人小姑娘的家人来厂里闹。
后来林父把小姑娘的哥嫂都被安排进厂,事情才没闹大。
哥嫂得了好处自然要向着林长安,反口就说自家姑娘不检点。
可怜那姑娘受不住街坊四邻的笑话,一头扎进金水河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后来那姑娘下乡的未婚夫回城替她讨公道。
架不住姑娘的哥嫂改口。
再后来,那姑娘的未婚夫被人趁黑暴打了一顿,瘸着腿被人抬回了乡下。
很多人心里都清楚,把那年轻人打成残疾人的就是林家的人。
林家不好惹,在这片厂区从没有人敢像苏音音这么大喇喇的拿出来说。
很多人暗暗为她叫好,小声唾弃着林长安和林家。
林长安指着苏音音的手都是颤抖的。
“苏音音!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一个野男人,你这个不要脸的浪荡货!”
还敢骂人?
苏音音二话不说就赏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脆响过后,门口落针可闻。
谁也没想到几个月以来沉静胆小的苏音音不但痛骂了林长安,还出手教训了他。
“贱人!”
林长安气的浑身发抖,抬手就要打回去。
可胳膊刚抬起来,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定在了半空中。
动弹不了分毫。
苏音音狐疑的看向浑身冷的向冰块的某人。
诶?这家伙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