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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特别的长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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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
转眼间,长公主身着飒气铁甲背着长枪来到廊下,或许是她常年征战的缘故,身姿极为高挑,坚毅的面庞更与平常女儿家不同,多了些雌雄莫辨的意味。而且在旁人看不到的,包裹在铁甲下的肌肉紧实而有力,充满了十足的爆发性。
栖梧的嗅觉实在过于灵敏,在长公主还在檐下与皇后行礼时,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无法忍受的用宽大的衣袖挥了挥面前,动作做的轻巧小心,无心人根本不会注意,除了久经沙场心神机敏的长公主。
她的眼神锐利寒冷,仅用余光轻轻一瞥,便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该尽的礼节完毕后,长公主脱下遮雪的大氅和长枪交由一旁的侍从后,便被皇后一行人迎进了内堂,在她经过栖梧面前时,似有所感,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眼,那股浓重的血腥之气,经过数道冤魂洗礼,夹杂着哀怨、愤怒与不甘直直地冲着栖梧面门而来。
她皱了下眉向后撤了一步,却瞧得面前的人面色变得更加深沉,敛起的眉眼皆写满了煞气,着实是个不好惹的人。
不过啊,越是不好惹才有意思啊?平淡如水的历劫有什么乐趣呢?更何况,这是厉和的劫数啊?搞砸了受惩戒的可不是她,毕竟在他淫威下只答应了十次历劫期,可没说过一定要怎样完成。
栖梧冲着她微微一笑,眼中熠熠生辉,好似面前的长公主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诱人的糕点。
这般灼热的目光似有温度,把延棋烫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未曾遇到如此大胆的人,自一战成名后,便鲜少有人敢用这么....放肆的眼光来打量她。但不知为何,这种目光本该让她极度厌恶,可是出自那个小宫女眼中,竟让她的心底居然有些赤裸的惊慌。好似被风沙埋没亘久的荒原忽然间暴露在世人面前,荒原上被隐藏的一切都被世人尽收眼底,逃无所逃。
延棋眼神闪躲开,径直路过她,不想再被剖开更深的秘密。
栖梧抬着眼睛盯着长公主的背影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番,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她在延棋身上嗅到的气息太过炽热,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总之,她真心觉得这个长公主有点意思。
待一行人回到里间后,便门扉紧闭,不过她依然能听到那对久别重逢母女之间的嘘寒问暖,泪洒当场。
栖梧闭了闭眼睛,不如小憩。
“干什么呢你,快给长公主奉茶。”旁边同守门的大宫女捣了她一下,栖梧便端着茶递到了长公主的面前。在奉茶的过程中,纵使她低着头,依然能感觉到有那道强烈的目光由上而下仔细审视了她一番。
“母后,你宫里的侍从太没有规矩了,自我进门她便一直心不在焉,留这样的人在宫里当差要多番小心。”
栖梧跪了下来,她微抬起头,眼睛上挑,视线与长公主相撞。
她抬起的弧度不大,露出的双眼点漆般深邃,让人想起夏日里泛着冷气的深井,让人想溺于其中。朱唇上殷红一点,如衔叼着一颗红豆,夺人心魂。
长公主有一瞬的失神,但多年的铁甲生涯将她的心锻炼的冷硬,便只有一瞬也让她对面前的人产生了敌意。
身为将帅,不可有一物动摇心神。
延棋并不知这种心情是何故,但她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似乎那一瞬间的失神不曾存在。
“棋儿,我说与你听。游云进宫前,游历过各处,她讲得各色民间奇闻异事极为有趣。母后生于高门,从未见过那般有趣的奇景,便召她入了殿中。有她在我身侧,就仿佛你在一般。也算是寄托母后的思念。”皇后娘娘语气温柔,托着延棋公主的手轻轻摩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角又开始濡湿。
“我的棋儿,本该是养尊处优的天家贵女,如今却落得满手的粗茧,哪里像一双女儿家的柔荑。这戍守边关的八年该是吃了多少苦啊?”
延棋眼神晃了几晃,她不着痕迹的抽回双手,从怀中抽出帕子替皇后擦干了泪迹道:“母后不必落泪,孩儿已经返还,可日日伴母后膝下。”
言罢,她又瞟了一眼安静跪于地上的栖梧,手指轻扣几下桌面,开口说道:“你叫....游云?记住,侍候皇后要用十二分的心思,不要看到母后待人宽厚便暗自懈怠,不然本殿下定然好生教训你。”
“是。”栖梧俯身行礼,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出去吧。”
延棋公主赶人了,栖梧也不好再多留,便低着头托着盘子退了出去。
“棋儿,回程复命时,你父皇是如何安排的?”皇后屏退了左右,只留下贴身的唤云侍奉左右,她便可以询问一些更为隐秘的事情。
“父皇赏赐白金与孩儿,却并未提其他。”
延棋眼中晦暗不明,不知再想些什么。
“难道你父皇还想让你去....”去什么?皇后并未说完,但几人都心知肚明。
“母后,此次回程,孩儿路过雁山了。”延棋的声音低沉,似乎夹杂了许多情绪。
皇后眉头轻皱,一抹悲伤的神色又浮于脸庞。
“你去看他了?”
延棋轻轻点头,没有言语。
“已经多少年了?母后都快记不清了。”皇后苦笑,她可怜的孩子,已经长眠许久,久到让她不敢想起。
“八年。”延棋开口,栗棕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皇后悲戚的神色。
“是啊,八年。他一个人孤单了八年,没有人去看他,不知他的坟前是不是满地荒草了?”
延棋不说话,她只是盯着皇后道:“母后,如果当初死的不是弟弟,而是我,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无论是谁,都是母后的孩儿,母后都是一般疼痛。”
两行热泪顺着皇后的面颊落下,染湿了金线滚的石榴色深袖。
“可是,孩儿啊。”
皇后抚上延棋的脸庞,眼中泪影婆娑。
“只有你能正大光明的活着啊,延乐是被诅咒的孩子,他苟且偷生来的数十年已经足够了。虽然母后很心痛他的离世,但若他还活着,母后怕是一日不得安宁。所以,这对他、对你、对母后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是吗......”
延棋轻声呢喃,她慢慢闪躲开皇后覆盖在她脸上的手,神色木然,眼神也冷寂了许多。
“母后,孩儿有些累了,想先去休息了。”
“好,去吧,咱们如今有的是时间。”皇后拭了泪,将那抹难过的神色隐于之后。
“母后早些安寝,孩儿明日再来探望。”延棋屈膝行礼退出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