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胎奇谭》十三有余

1、01自杀小说家

　　“她忽然看到昏黄的路灯在黑夜中疯狂闪烁，一明一灭间脚底下的影子忽然开始像水一般流动起来，慢慢顺着她的脚踝缠裹上去，冰凉而滑腻，像是刚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的生肉... ...
　　她想跑，想惊恐地大叫，但是脚踝被影子牢牢缠住，就连喉咙都被死死扼住。她就这么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恍惚间看到电线交错的头顶上空像是被丝线吊了什么东西，随着夜风的吹拂一点点晃动着... ...
　　定睛一看竟然是几个血淋淋的人头，看着还很新鲜，脖颈断裂的地方血管都还在跳动着，猩红的血液从半空中滴到了她的脸上... ...撕心裂肺的惨叫过后她忽然感觉自己的脖子也跟着一凉，从半空中看到了那具仍僵硬地站在原地却缺了头的尸体... ...”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才一章？？？
　　--靠，女主好不容易才出现这才两章就寄啦？写的他妈什么鬼？？
　　--这作者是不是没上过初中啊？什么叫冰凉而滑腻的生肉？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吧，无语。
　　--谢，正好吃饭的时候点开，作者你欠我这里的准备拿什么还（指指点点）
　　--文笔太差
　　--感觉女主脑子有问题，都知道有鬼了还一个劲往小巷子里跑，活该被吓死。
　　--作者标得不是甜文标签吗？？戳进来是什么鬼？？
　　--感觉这本的水平和以前比退步了不少，希望下一本能再接再厉
　　--作者是不是和藤本树一个病房的啊？建议加大药量。
　　--给戳进来的人避个雷... ...be警告！be警告！
　　--实在看不下去了，想问作者是不是最近精神方面真的出现问题了啊？还是养好身体再来写文吧。
　　--久仰大名过来看看，没想到第一章就被雷到了
　　--好家伙，这没二十年脑血栓指定写不出来这种剧情

　　... ...

　　沈清刚躺下没多久，就听到放到床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半闭着眼睛摸索着把手机放到耳边，接通之后刚准备开口，就听到了话筒那边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还夹杂着一阵断断续续的啜泣：“呜呜... ...呃... ...”
　　“小北？”
　　“呃... ...呃呃... ...”
　　话筒那边的声音很模糊，好像是人蹲在在厕所里，凑近了还能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沈清握着电话耐心地等了很久才终于听到那边的人开口说话：“呃呃... ...主编... ...我好难受... ...”
　　“怎么了？”沈清的声音柔和，一只手摸到床头的眼镜戴上了，“又犯病了吗？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谢谢你主编... ...一直以来能照顾我这么恶心的人... ...谢谢你，谢谢你... ...”
　　“现在要我过去找你吗？”沈清说道。
　　“不要来... ...呃呃... ...我感觉我要死了... ...呃呃呃... ...”
　　这次沈清还没开口，那边的通话就突然被人挂断，只留下一串嘟嘟的忙音。

　　沈清轻轻叹了一口气，很快从床上下来顺手披上一件外套，拿起电话熟练地又拨了一个号码：“喂小季，睡了吗？没睡跟我去一趟吧，他又自杀了。”
　　“大半夜的吵吵什么啊？”那边的人嘟囔了几声，也传来了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要打救护车吗？”
　　“不用，先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沈清说，“动作快点吧，我怕他真的死了。”
　　“一个月能自杀十几次的人你还怕他死了？”叫小季的女孩儿笑了起来，“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沈清穿上衣服出门的时候时间刚过十二点，路上只有几辆零零星星的车在等红绿灯。在等待的间隙里沈清还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今晚的更新，又滑到评论区看了两眼就顿时明了，把手机塞回兜里就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一直开到一栋老旧破的居民楼下才把车停好。刚准备转身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季澜潇洒地摘下头盔，抓了抓有些凌乱的长发冲他这边走来，“还不走？你不是很着急吗？”
　　“我再给他打个电话。”沈清低头又拨了个号码，但这次那边从始至终都依旧是忙音。
　　“走吧。”沈清说。
　　两人一路小跑到楼上之后就敲响了其中一户人家的门，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里面的人传来回应。
　　“小北，开门。”沈清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沈清叹了一口气，不再犹豫地转身从季澜的手里接过一根铁棒，三下五除二把本就不结实的门锁捅烂之后就强行闯进了屋里。

　　“我靠这什么味儿？什么东西馊了？”季澜一进屋就嫌弃地捂住了鼻子，她看着满地堆着的垃圾杂物，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大大小小的塑料瓶和塑料泡沫几乎快把客厅都给淹没了，“陆小北你给我出来！老娘上次才帮你收拾过这才几天啊又变狗窝了？我都说了多少次不让你从外面捡垃圾啊？”
　　“小北？”沈清从垃圾堆里开辟出了一条路，走到卧室门口看了看，发现没人之后又朝厕所的方向蹚了过去，“小北，你在哪儿？”
　　“呜... ...”
　　“怎么跑这儿来了？”沈清在厕所发现了蜷缩在角落的陆北之后松了一口气，但此刻蹲在对面的人很明显不认他，沈清一想靠近就马上从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浑身脏兮兮的也不知道几天没换过衣服了，只有从一头过长的碎发底下露出了一双无比警惕的眼睛。手里还紧紧捏着一把刀片，锋利的刀口已经把十指割出了大大小小的口子，连衣服上都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不要怕，是我。”沈清目光柔和地冲他伸出了手，“来，先把刀片给我。”
　　“滚开... ...”陆北盯着他低吼，眼神混乱而迷茫，明显已经和沈清不处于一个维度中，“想杀我... ...你想杀我... ...杀... ...”
　　“你今晚的更新我看了，写得很好啊，怎么害怕成这样呢。”沈清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有些无奈，“先过来好不好？我抱你出去？”
　　陆北蜷缩在墙角的身体一僵，抬头有些疑惑地看了沈清一眼，像是在极度纠结与犹豫中慢慢放下了刀片，“... ...沈编？”
　　“嗯，是我，过来吧。”沈清冲他伸出手。
　　“沈编！”陆北手里的刀片落了地，随后手脚并用速度很快的向厕所门口爬去，在接触到沈清温暖的掌心时身体抖成了一团，眼泪和唾液同时从脸上流了下来，像是只被主人抛弃又固执地跑回来了的流浪小狗，一个劲想往沈清的怀里蹭，“你怎么才来... ...我好害怕... ...”
　　“不怕不怕，我们出去了。”沈清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很轻松就把人给抱了起来，靠在门口的季澜上下打量了这俩人一眼，笑道：“真脏，你还真是不嫌弃。”

　　沈清无视她的挑衅就把人放到了沙发上，又从厕所打了盆水出来想给陆北擦擦身子，但是四处转了两圈也只找到一条黑漆漆的毛巾，上面还沾着黏糊糊的不明液体，便只好作罢从兜里掏出湿巾给他擦了擦脸，“现在还难受吗？要不要喝点水？”
　　“想吐... ...”陆北有气无力地说。
　　“你是不是又瘦了？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吧？”沈清关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捏了捏他过分消瘦的四肢，苍白的皮肤上全是青紫的淤痕，大概是因为体脂率严重过低所以随便磕着碰着印子都能一星期不消，“把手给我看看。”
　　陆北没说话，乖乖抬起胳膊递了过去。
　　沈清捧着他的胳膊，目光从上面密密麻麻的刀痕上滑过：在这之前原本旧伤没长好就总是又添新伤，就可怜这二两肉整天被它们的主人划来划去，血都快流不出来了，“你又割腕了？”
　　“嗯。”陆北点了点头，神情忽然又变得非常紧张，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很用力，我都是轻轻的！”
　　“轻轻的也不行，下次不许这样了。”沈清熟练地拿过一边的医药箱开始帮他消毒包扎，全程陆北都乖得像是个被挖掉了眼睛的洋娃娃，不管酒精浇到伤口上会引发多么强烈的疼痛都是一声不吭，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有些陶醉，“好舒服... ...”
　　“好了，这几天伤口别乱动，注意别碰到水。”沈清把药箱收好，又伸手摸了摸陆北平实到几乎有些凹陷的肚皮，“吃饭没有？”
　　陆北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扎着厚厚绷带的手，一边低头抠着绷带玩儿一边说：“没有。”
　　“去楼下给他买碗粥上来。”沈清转头吩咐了季澜一句，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到陆北身上，“已经冬天了，要多穿点衣服。”
　　“嗯。”陆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注意力全在手上包扎的绷带上。
　　“不要抠了，伤口会裂开。”沈清抓住了他的手轻声说道。
　　“好吧。”陆北终于放下了手，眼神有些飘忽，半天也聚焦不到沈清身上，“饿... ...”
　　“粥很快就来了，再等等。”沈清摸了摸他的脑袋。
　　“想睡觉。”陆北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他在沙发上半躺了下来，脑袋小心翼翼地靠在沈清的大腿边上，“你能抱我一下吗... ...”
　　“一会再睡吧，先吃了东西。”
　　“不吃了... ...”陆北闭上眼睛，享受着沈编辑热乎乎的手掌在他脸上摸来摸去，紧绷的神经松下来之后就是宛若婴儿般深沉的睡眠，几乎不到一秒钟就失去了意识。
　　“小北？”沈清试着伸手轻轻推了他两下，发现人已经睡着之后只好把买来的粥先放到一旁，贴心地拿来一条小毯子盖住他冰冷的脚，用勺子慢慢搅着粥等着人醒来。

　　还好陆北的睡眠时间一般都很短，不到半小时就猛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瞪着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沈清好几秒才突然流下了眼泪，但全程只是闭着嘴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看着还有些吓人。
　　“别哭了，过来吃点东西。”沈清对他招了招手，陆北就马上像条狗一样蹭了过去，但是目光触及到他手里端着的粥时又有些畏惧，“我不想喝粥。”
　　“为什么？”
　　“像呕吐物。”陆北眼睛盯着沈清手里的粥碗，“像是很多人喝醉以后吐到里面的呕吐物。”
　　“这不是呕吐物，是楼下买的牛乳粥。”沈清耐心地解释道，“过来喝一点。”
　　“我不要。”陆北使劲摇了摇头，看着乳白色的粥面说：“不是呕吐物，像精.液。”
　　沈清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神情变得有些无奈，“小北... ...”

　　“哈哈哈哈！”正在一旁无聊玩手机的季澜听到他俩的对话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是了是了，就是你家沈主编刚去楼下弄出来的，新鲜还冒热气儿呢！你还不快赶紧赏脸喝干净了。”
　　“你没事的话就先走吧。”沈清转头看了她一眼。
　　“走就走，我都困死了。”季澜把手机一扔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从沙发上站起来，又踢了一脚地上堆着的塑料瓶，“这些明早我叫个阿姨过来收拾收拾卖了吧？跟个垃圾场似的还怎么住人。”
　　“不准卖！”陆北突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眼露凶光地冲季澜龇牙咧嘴，“不准动我的东西！”
　　“好好，不卖就不卖。”季澜耸了耸肩，倒也不怕他这副样子，反正这身上总共也没几两肉细狗一样的家伙她一只手就能打十个，但最后还是在沈清警告的眼神中拎起包退出了门外，“走了啊，你俩自己弄吧。”

　　“来，张嘴。”把人送走之后沈清折返回来重新端起了碗，“乖了，听话。”
　　“... ...啊。”陆北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粥被喂进嘴里却只是含着不咽，一双因为消瘦而突出的大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沈清。
　　“咽下去，听话。”沈清捏了捏他鼓鼓的腮帮子，看着人把粥咽下去之后才满意地又盛起一勺，“真棒，再来。”
　　但是陆北的胃口一向很小，小份的粥只喝了半碗就再也喝不下去了，在沙发上一个劲地扭来扭去，“不喝了... ...我不喝了... ...再喝我就要吐了。”
　　沈清只好收回手，用纸巾擦掉他唇角的粥渍之后才把剩下的小半碗粥喝了，垃圾装回袋子里捆好扔到门口打算一会儿再带下去。
　　“我去放水，一会儿再帮你洗个澡。”沈清说着就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扯出了一套厚实的新睡衣，“一会儿穿这个。”
　　陆北看着那套睡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我自己洗吧。”
　　“没事，都帮你洗过多少次了，还害羞什么。”沈清伸手探了下花洒的水温之后就帮着陆北把身上的脏衣服脱掉牵着他的手走进了热水里，在浴球里挤上一点沐浴露就打出来浓郁的泡沫，手法非常熟练地开始给陆北搓洗身体。

　　陆北身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很多，特别是后背，眼花缭乱的伤疤几乎快看不出原本的皮肤长什么样子，但大部分都是些陈年的旧伤：有用刀子割出来的刀伤，还有用热水烫出来的烫伤，还有其他一些外力造成的伤口沈清看不太出来，但几次想带沈清上医院看看都被他拒绝--不，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反抗，而且只要沈清态度一强硬一点陆北就会开始哭，然后拿脑袋拼命砸墙求着他别带自己去医院，逼得沈清只好作罢。

　　“你头发长了，明天我帮你剪剪吧。”沈清把他后背上的泡沫冲干净，用手指轻轻搓揉着他的头发边说道。
　　“嗯。”陆北被浴室里蔓延开的热气蒸得晕乎乎的，整个人没骨头地一个劲往沈清身上靠，把身上的水蹭了他一身。不过沈清倒也没生气，用手把他脸上的泡沫抹掉之后就又避开绷带用花洒把他全身都冲了一遍。关水之后才用厚实的浴巾把他的身体和头发擦干，套上新睡衣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后才把人抱着出了浴室。
　　好在虽然客厅里乱成垃圾场，但卧室还是收拾得挺整洁的。不过这也归功于沈清不在的时候陆北基本不睡在床上，就爱随便找个什么小角落趴着睡，钻到桌子底下或者蜷缩在玄关，这个毛病直到今天沈清都没帮他完全纠正过来，这大冬天的没感冒也算是个奇迹。
　　“好了，睡觉吧。”沈清把人放到床上之后就把被子一直拉到陆北的下巴底下，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睡不着。”陆北拽着被角神色很紧张地盯着他，有些不自在的在柔软的床铺上扭来扭去，“我不舒服... ...我睡地下行吗？躺床上我睡不着。”
　　“不行。”沈清语气柔和但坚决的拒绝了他，“就在这睡，听话。”
　　陆北顿了一下也只好乖乖闭上眼睛，身体往沈清身边蹭了蹭，“沈编，我能和你一起睡吗？”
　　“我一会就要回去了。”沈清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感觉陆北洗干净之后整个人还是显得挺乖的，身上还有一股干净的肥皂味，“明天再来看你。”
　　“... ...好吧。”陆北把脑袋缩进了被子里，不一会就没声儿了。
　　沈清看了他几眼，又怕他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大脑会缺氧，特意用手指把被子撑起一角，又陪着陆北在床边坐了很久，直到听到他几不可闻的平稳呼吸声时才把灯关掉走出了房间。

　　走到楼下的时候季澜早就等了他很久，伸了个懒腰靠在摩托边冲他挑了挑下巴，“这都天亮了就别睡了吧？走，陪我去喝点。”
　　“不了。”沈清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来擦了擦才重新戴了回去，“我回去还有事做。”
　　“这么不给面子。”季澜嗤笑一声，又追在他身后问：“你打算拿那个小神经病怎么办？就这么让他一直断更下去？”
　　“他现在这种状态写不出来也没办法啊。”沈清耸了耸肩说。
　　“靠。”季澜小声骂了句脏话，“我是真搞不懂这种人写出来的东西怎么会火，那些个追更的人都他妈是傻逼吧？”
　　“他写的要是不火你哪来的钱天天泡吧。”沈清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又顺手往她的车座上拍了一把，“还有这个，也是用他的钱买的吧？”
　　“切。”季澜瞪了他一眼，“我说不过你行了吧！走了。”
　　“回去骑慢一点。”沈清叮嘱道。
　　“知道了，啰嗦。”季澜啧啧两声，但在走之前还是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楼上陆北住的方向，“你看着点儿啊，可千万别让他死了。”
　　“嗯，知道了。”沈清应了一声，把未燃尽的烟头扔到地上踩灭。
　　“有我在，他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