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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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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玄觉得自己有点奇怪。
具体的说不上来,但硬要说的话,好像就是……他离不开白荷了。
字面意思上的,离不开。
清晨。
白荷早早起床,他对自己一手创造的幻境极其上心,每天都要出去看看哪里有缺漏。他刚刚要下床,手腕被抓住。
“去哪里?”
白荷实话实说。
“先不要去,陪陪我……”白玄睡意朦胧,动作柔和又带着股强硬拉他回来。
白荷自然愿意,乖顺躺回去抱住他,这样的阿玄可不多见。
睡到日上三竿。
腰上还被缠着,白荷轻手轻脚下床,不料一动白玄就醒了,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发丝不像往常一样整洁,凌乱地铺开。
“不想再和我待会儿吗?”
白荷立马原地生根。
半夜。
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从床幔垂落出来,尾巴尖轻微点着。
细细的说话声在夜半格外明显。
“阿玄,怎么把尾巴露出来了?”
“平日拘束太久了。……你不喜欢?不喜欢我就收回去。”
尾巴尖上下摆动的幅度大了点。
床榻传来低低的笑声。
“很喜欢。”
手指陷进毛发,缓慢抚摸着,从上到下。
从尾椎传上来一股奇异的痒意,又很舒服,白玄皱皱眉,忍住抖抖尾巴的冲动。
“想看我的本体吗?”
还是没忍住抖了一下。
“嗯?”
白荷微笑着看他,眼睁睁瞧见他脑袋上立起两只雪白的狐狸耳朵。
扑哧一声笑出来,白荷起身靠在床头,把人往怀里带了带,问他,“阿玄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要我看你的本体?之前不是我求着你你都不愿的吗?”
白玄合眼装睡。
睡是不能睡的,闹到天亮,白荷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从床榻上起来出门办事去了。
妖不需要睡眠补充精力,白玄近日迷迷糊糊的状态倒像是……
嗯……
从半路折回,白荷重新撩开床帘,单膝跪上去,抚摸他的脸颊,在嫣红的唇上轻轻一贴。
“妖族未曾修行的妖怪才会有不定期的发情,短则几日,长则月余。阿玄,我请医师来为你看看。”
“老观念了。成年修行的妖怪也会有,没什么大碍,你多陪陪我就好了。”
白玄自己也意识到了,这样的感受很陌生,但不难适应,每个妖与生俱来的东西,原始又浑浊。
“离不开我了?”
“嗯。”
“是我的疏忽,没有及时察觉。”白荷叹了口气,“阿玄这样我也不能放下心离开,这样吧,你变成小狐狸蜷在我怀里,我带你去看看。”
摇头。
“不愿意?那怎么办,一直待在窝里,再多……阿玄也不会怀孕,会一直难受的。”
虽然难受,但不至于到严重的地步,白玄顺势按住他的脖子,抬头咬了咬白荷下唇。
“别使坏。早点回来,我等你。”
“阿玄,你不能一直想着。”
他严肃语气,认真道。双手从他腋下穿过将人抱起来坐好。
“对身体不好。”
“……?”
总之还是带他去看医师了。
白玄表示多此一举,“这里是你的幻境,存在的生灵除你我外,还有真实的?而且,真的不需要……”
“有一部分。我不在时,他们照看水芸。”
后面一句话被白荷自动忽略,像是要带他去见见谁。
·
医师是个老木妖怪。
见到白荷,手中的东西掉地上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干草药洒了一地。许是年纪太大,身子颤抖无法自行起身。
白荷扶起他。臂弯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耳朵折下来耷拉着。
老木妖怪惊了一跳,白荷轻轻拍了拍狐狸的脑袋,往怀里托,在他开口前微笑道:“樛木,好久不见,你怎生成这样了?闲话就不说了,这是我的娘子,身体不适,找你瞧一瞧。”
樛木又一惊,眼皮跳了跳。
“好……请随我来……”
为了方便,用的是狐狸的幼年体态,外表的幼稚仿佛让心性也跟着回去了。
樛木望闻问切一番,眉头搅在一起,心中掀起滔天疑惑。看着蹲在白荷面前伸出爪子与他手碰手的小狐狸,脸上表情变来变去。
白荷收了笑,问他,“问题很严重?”
樛木回神,行拱手礼,“没有,没有。寻常发情症状而已,服药是不用的……您只需要多陪陪您的……娘子,过了前面几日即可。”
“嗯。我娘子也是这么说的,只是我不放心,要来问一问。”
小狐狸眨眼。
医馆关了门做生意,浸透了草药的气味,小狐狸打了个喷嚏。
白荷拿了片晒干的药片给他嚼,一边含情脉脉看他一边对樛木道:“我不在水芸,多谢你看着这里,各处的结界在期间有什么问题?”
水芸对他有多重要樛木是知道的。有些妖怪能感知到水芸的存在,起了觊觎之心,倒是做了很多动作。不过都是雕虫小技。
樛木一把毒粉洒下去,全都死翘翘。
挺了挺腰背,脸上的褶子笑开来,樛木道:“您放心。”
他还想说什么,白荷却只顾着逗怀里的狐狸。一身雪白透亮,毛尖带着银光,看着漂亮极了。
不过,他怎么越看越觉得是只公的。
“他好像喜欢吃这个,樛木,我带点走。”白荷指了指。
“是是是。”
樛木忙不迭应道,装了一大包。都是天材地宝晒干的,一点不心疼的,使劲塞了塞,勒紧绳子。
小狐狸伸手来抓,白荷手指一勾,挑起来不给他,温声道:“少食多次,待会儿给你。”
见过后确定没什么事,临走时樛木叫住他。白荷站在门扉处回头,樛木却没多说,转身在身后的大木柜里摸索。
他是一个木妖,平生修行都用在制药上,预感大限将至,用尽修为炼出一方神药,他交给白荷。
白荷接过垂眸看了看,没有接。
樛木眼神殷切,再次递过去,“您收下吧……”
白荷没有收下,他只是摇了摇头,表情淡淡的,狐狸的尾巴圈在脖子上当作围脖。开口间,轻轻呼动雪白的茸毛。
“它与我而言作用不大。”
·
他们没有急着回去,白荷抱着小狐狸去了桃林。
“喜欢吗?”
“我是桃花生育的孩子,这一片桃林是我的母亲。”
“嗯?我为什么是藕精?我也不清楚,但准确的说,应该是荷花妖。”
“兄弟姐妹也都是荷花妖。”
“无论是荷花还是桃花,都是花。就像我与你,都是妖,倒不必分得太细。”
“狐狸和花,想想就觉得很配。阿玄,我为你别一束花在耳边怎么样?”
“好看。”
“阿玄,不能变回来了吗?”
能的,但小狐狸似乎不想,懒懒的窝在他身上想要睡觉。
“想亲你。”
白荷跟他打着商量,语气柔柔的,一边朝桃林深处走去一边道:“没有香气是吗?因为这里是幻境,一切都是假的,阿玄,只有你我才是真的。”
“就走到这吧。”他停下脚步。
小狐狸从他身上跳下去,落到背后。一阵白光闪过,白玄长身玉立,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
朝白荷走去,侧身弯腰看他,惊讶道:“哭了?”
“嗯。帮我。”白荷握住他的手,用指尖触摸脸上的泪水,粉色的花瓣便贴在了眼下。
“故人离去,一想到再也不能见到,就忍不住哭了。”
这实在太过稀疏平常,寿命漫长的代价就是一次次生离死别,白玄深有感触,但也只是有感触而已。
脸比花娇。
白玄双手捧住他的脸,目光上下扫动。
轰隆——
巨大的撞击声从天际传来,两人猛然抬头。幻境完好无损,只从声音来源处波浪纹渐渐荡开又恢复平静。
外面出什么事了。
“不管。”白荷扳过白玄的脸,“不会坏,你放心。”
“先看看出什么事了。”白玄不放心,长袖一挥,水镜幻化在面前,浮现出幻境外的一幕。
“文安书!快走!别管我!”
周棠口吐鲜血,肩上一个豁然巨大的刀口,赤手空拳抵挡手持大刀的歹徒,得出空闲回头大喊。
今日是约定好的进山之日。
文安书带着一队侍卫,一马车钱财,走的是官道。象征文家的表示明晃晃标在马车上,他没有大张旗鼓地来,也没有刻意躲藏。
他安坐在车内,静静等着这场意料之中的劫杀结束。带的侍卫个个身强体壮,以一敌十,人数上便碾压对方,只需要按照计划……
他深吸一口气,“走。”
原本的车夫是侍卫假扮的,正打得热火朝天,此刻手握缰绳的是胤安。
打斗声还在继续,文安书并不像所表现的那样平静,攀着车窗望去,血腥一幕让他瞳孔剧烈收缩,整个人差点摔下来。
……倘若没有按计划来呢?
胤安从中间的窗口回头,“安书公子不必担忧,会没事的。”
知道他是妖怪,就不要轻易上当。
他没说话,胤安了然驾车掉头。所以说,情爱这东西碰不得,总有原因让两个人互相折磨又难舍难分。
潇洒坦荡都是假的,分开比互相折磨更痛苦。
胤安觉得自己悟出不少道理,并暗下决心远离爱情。
周棠打得酣畅淋漓,咧嘴一笑齿缝全是血,像是张开了血盆大口。
对面几个蒙面的黑衣人心中骇然,慌乱中对视一眼。
按太守大人之命,他们只需杀了文府大公子,可这怪人既不下死手也不松手,前一秒对着马车脚步虚浮,后一秒马车一走又立马压制住他们。
遛狗一般的羞辱,黑衣人恼羞成怒,下了死力刀刃都砍出缺口,拿怪人仍在笑!
再次砍下,周棠徒手捏住一甩,低身一个扫堂腿倒了一片,血染透全身滴滴答答往下掉,文府的侍卫同样一脸骇然。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眼见文安书真走了,周棠没了玩耍的心思,不屑啧了声,“废物些,有我在,伤的了他一根毫毛?”
“没意思。”
他看看伤口,面无表情按了按,还没墓里那个老妖怪刺的痛。
“你们。”周棠指文府呆愣在原地的侍卫,“还看什么看?你家公子都走了还不快跟过去守着!”
他捡起一把刀扬了扬,哼着小曲煞神一般朝倒地的黑衣人走去。
他进一步,黑衣人奄奄一息只有口等死的气,一边吐血一边擦地后退。周棠举刀,雪白刀刃映照出他血迹斑斑狞笑的脸。
“!公子马车怎么掉头回来了?!”
扑哧,刀插入血肉的惊悚声,周棠轰然倒地。
!文府侍卫大惊,这这这这……
文安书刚从马车下来就看见周棠把刀插入腹中,顾不上任何礼仪,他连滚带爬飞奔过去。
周棠挤出两滴眼泪,泪眼模糊间看见他出尘的身影,安详地闭上了眼。
啪!
响亮又清脆的一声,文安书一巴掌扇他脸上,周棠脸被打偏,又活了过来,舌头顶了顶牙齿,松了。
“……安……书,你,你不抱我就算了……还……还打我……”
啪!
另一边脸挨了一下,舌头顶了顶,这边牙也松了。
周棠没绷住,笑了。
噼里啪啦挨了十几个巴掌,实在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手就该肿了。周棠抓住他的手,吹了吹,文安书用力抽出来,换了只手赏他最后一个巴掌。
周棠心安理得受了,一张俊脸惨不忍睹。
肚子上的刀还没拔出来,说话带着忍痛的吸气声,“安书,别生气。”
文安书一言不发,脸色比周棠还苍白。
“你转过去,我要拔刀了。”
侍卫们解决了黑衣人,被胤安喊到一边去别打扰这对怨偶。
周棠拔了刀,血溅到了文安书脸上,他哎呀一声,“不是叫你转过去吗?我全身上下都是脏的,你自己擦擦脸。”
文安书在他旁边半蹲着,周棠缓慢起身坐起来,血迹争先恐后从挤压的伤口里冒出来。
“没有愈合?”文安书说的第一句话,像是从牙关里颤抖出来的。
“昂,哪有那么快。”周棠想摸摸他,手伸一半又收回来。
文安书狠狠闭眼,复而睁开,双目通红,“故意的?”
周棠故作悠闲,“是啊,让你心疼我。”
两行清泪从他脸上划过,周棠慌了神,“哎,你……”
沾满血的手在泥土上蹭了蹭,用还算干净手背去碰他。他只想让文安书心疼,没想让他哭啊!
“你——!你这个!”
“别别别,别哭啊,别气啊。”
还是弄脏了。周棠手忙脚乱,越擦痕迹越多,血和灰都弄上去了。
周棠自暴自弃一躺,倒有点不知所措了。文安书被他弄哭多回,但这样的倒是头一次。不是恨他吗?不应该更多的是……解气吗?
“你别哭了,我错了,我……”
他不知道说什么,不敢问他为什么哭,周棠心里升起一股烦躁,又强颜欢笑使劲拍伤口。
“看,没事,顶多痛了点。”
呲牙咧嘴的。文安书用袖子捂住他的伤口,狠狠一压,周棠凄惨大叫一声。
“周棠,我真的恨死你了。”
文安书一边流泪一边跪坐俯下身轻轻地抱住了他。
周棠呆了一瞬,鼻尖萦绕文安书身上的香气,他收紧手臂笑得闷声咳起来。
“哈哈哈……咳咳……”
干净的衣服上开出血花,周棠用力,起身将人单手抱住,打了个响指。文安书没来得及挣扎就昏睡了过去。
周棠亲了亲他的头发,朝马车走去,行至一半时突然停步,回头朝虚空一笑,扬手打了个招呼。
……
“看见我们了?”白荷问。
白玄点头,思考道:“看来是打得太激烈撞到幻境结界了。”
“啊,那没事吧?”
白玄奇怪地看他一眼,“你的结界你自己不清楚?”
“要不要去看看?”白荷从背后抱住他,力度不大不小地晃了晃。
白玄偏头,看他被泪水粘在脸上的花瓣,
“不管,不去,别凑热闹。”
“听你的。”
目光上移,安静对视了一会儿,自然而然亲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