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原初拾

31、第 31 章

　　【三】

　　这晚红锦睡得极好，一沾床便睡着。而隔了个庭院的般堂房中，灯火通明直到凌晨，他在卷宗里记下红锦的案例，前思后想考虑了很多，好不容易睡下，不消一个时辰，就被神清气爽的红锦叫醒。

　　她差点被害一事，被老者相救一事，都向般堂一一相告。话毕后，将腰间佩剑一拍上圆木小桌，正义凛然要跟去查案。

　　般堂揉起发疼的眼睛，虽然没睡好觉，可精神却不错。他靠在躺椅上，意思很明确：“这是衙门该做的事，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瞎掺和什么。这次差点丢了性命你还嫌不够，乖乖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红锦老爹不在，家里大小事都是她名义上的哥哥般堂做主，而般堂一般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红锦知是说不过他，心里暗忖，自己不仅被骗，还差点被害，是无论如何也要亲手抓住那个凶手。

　　于是在般堂前脚刚踏出家门，后脚就要跟出去。却被门口的守卫给拦住了：“般少爷交代过，不能让小姐你出门。”

　　红锦拿般堂没辙，应付这些听话的手下却又一套。她脸上堆起笑，亲切的拍着守卫的肩膀：“我出去买一点东西嘛，吃的哟，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

　　傻兮兮的守卫立刻答：“包子，牛家每天包的那个小笼包，可香啦！”

　　“没问题。”红锦仗义地一口答应，在对方回想包子的美味流口水的当头，溜出了门。

　　般堂已经走的不见踪影，想必是追不上了。红锦脚步一转，直奔窄马巷子。老者说巷口的绿瓦小屋，果真一眼就看见。

　　整个小屋被修葺得很别致，相较于左右屋舍，简单又不失风韵。屋门没关，开了一条缝，红锦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屋里被热腾腾的水汽弥漫，模糊也辨认出前方有一个身影。红锦本以为老伯的徒弟是一个斯文的秀才之类的，结果定睛一看，吓了一跳。

　　那人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少年样的身体正赤裸着泡在一个大木桶里！

　　非礼勿视。红锦显然是被对方的情况给吓呆了，一只手指着他，口中结结巴巴：“你……你……”

　　“我，我叫灵药。”那少年泡在水里不动，眨巴大眼睛看着红锦，“很久都没有人来找过我了，是师父叫你来的吗？你是来找我玩的吗？”

　　红锦的表情像是活生生吞了一个鸡蛋，她想起老伯说的关键词‘顽徒’‘一人住’，随即了然：“是你师父叫我来的，那个，灵药啊，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出来说话。”

　　“嗯，你等等。”灵药雀跃般地就起身从木桶出来，幸好红锦及时转过头，虽然对方是一小孩，可是比她小不了几岁，会让她产生心灵阴影的。

　　灵药穿衣服的速度很快，不消片刻，就穿好站在红锦身前。距离太近，红锦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沐浴过后的香气，可能泡的时间过长，过于浓烈了一点。他的小脸被水汽泡得红扑扑的，身上穿的灰色长衫也显得很低幼化，红锦比较了一下，他居然和自己差不多高。

　　“我们出去玩吧。师父让我一直在木桶里泡着，都不让我出门，我都很久没出去玩过了，好无聊啊。”灵药撅起小嘴，衣服穿戴得整齐，头发却没打理很蓬乱。而现在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红锦的样子，让她想起了家里养的那只大狗。

　　灵药拉着红锦要出门，在门口他突然一拍脑袋：“呀，差点忘了师父说我出门必须要吃药。”

　　然后他从桌下翻出一个小盒子，抓了一颗圆形的小药丸就塞进了嘴里。再次走到红锦跟前时，红锦下意识嗅了嗅，刚才还浓烈扑鼻的香气已经淡得微不可闻。

　　【四】

　　早上的街市很是热闹，糖葫芦，捏小人，卖稀奇古怪小玩意的摊贩占满了街道两边。灵药就像刚别带出门的小孩，对什么都稀罕，哪里都要跑去看上一看。

　　结果就是，红锦一个不留神，那孩子就不见了。开始还软言用教几岁孩子的口吻强调他要跟着自己别走丢了，直到倒回去找了他几次，终于不耐烦，抓着剑柄恶狠狠地威胁：“你再敢到处乱跑我就杀了你。”

　　满意看到灵药缩缩脖子点了点头，她拉起灵药的小手继续脚步不停地往前赶。

　　其实答应陪灵药玩是假的，带他一起查案才是真的。经过上次的遭遇，想到万事还是小心为上，于是想到老伯托自己相陪的人。却没想到对方是一个还需要照顾的小孩子，欲哭无泪，只得将就行事。

　　般堂那边一定会去查自己的案子，她不用亦步亦趋跟着他那边的进展，而且般堂也不会让她跟着，想探口风也很困难，他说过不让自己插手就绝对会把消息封得死紧，所以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前提下，想办法找出有用的线索。

　　只是这茫茫人海中，哪里才是突破口。

　　不自觉中，红锦脚步走得都快飞起来，灵药不止一次叫嚷着要去这家看看那家玩，叫半晌红锦都不予理会，索性闹起脾气，手使劲一甩，挣开她牵着自己的手，一溜烟跑了开去。

　　人流如潮，灵药灰色不起眼的布衫一钻就被人流没了身影。这下好了，这小屁孩存心躲她，哪里能让她轻易找到。

　　红锦拨开人群一路找过去，始终不见那小屁孩，叉腰立在街边，发泄着磨牙，似在嚼着小屁孩的骨头血肉。

　　这个时候般堂在做什么呢，他一向比自己聪明，脑子转得快，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

　　日挂枝头，要到晌午，她看着熙熙攘攘来来往往的人流有些发怔，眼神飘忽不知去了哪儿。

　　突然眼光扫到有点熟悉的青色衣衫，红漆酒楼下，正对大门跑，灵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红锦跳了起来，几步跑过去，伸手拉了拉他：“灵药，你还真敢乱跑，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嘘~”灵药压低声音，故作神秘，“你看那边那个老叔，是不是很奇怪？”

　　红锦顺着他眼光看过去，那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人，衣着普通长相普通，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很普通的人，只是他紧紧盯人的样子让人浑身不自在，而被他盯的对象正是灵药。

　　“我们走。”红锦二话不说，拉起灵药就走，“别呆着让那变态看啊，说不定那是个人贩子要拐你走，我们去找般堂把他抓起来。”

　　“不是的。”灵药居然死赖着不走，怎么拉也拉不动。

　　红锦无奈：“你想怎么样？”

　　“跟我来。”最后他们躲到了一颗树下，灵药满脸兴奋，“这是不是捕快经常玩的跟踪游戏？”说着还学起捕快样子来学得像模像样。

　　红锦满头黑线，恨不得敲碎灵药的脑袋。她的时间很宝贵，瞒着般堂跑出来，如果被发现免不了要被训斥，而现在她却在用这么宝贵的时间和这个小屁孩玩游戏，先前的捉迷藏不够，现在还来个暗地跟踪。

　　她咬咬牙，一狠心：“我有事得走了，你听话乖乖玩，玩累了自己回家啊。”

　　灵药转头看她，小脸皱起看上去很落寞，像是被丢弃的小狗：“你不和我玩了？”

　　“……”红锦无言，静静看着他的眉眼，最后叹了一口气，“算了，我不走。”

　　她答应了老伯，怎么也不能食言。般堂那边，再找借口应付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