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世》玄梓冥夜

1、第 1 章

　　世间太大，一生遇到的人太多，要经历的事情也太多，总有很多事情会被遗忘，但或许会在未来的某个瞬间会突然觉得熟悉，然后恍然想起“啊…我好像以前见过。
　　“我们要去哪儿啊？”
　　在凡世间一片荒凉的竹林中，走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的一身青衣，脚踏银白长靴，腰间系着一条红色丝带，丝带末端挂着两个镂空的银铃，瞧着像是一个不染红尘的仙人。他拉着一个半人大脏兮兮的小孩，向着竹林深处走去。
　　那仙人半垂着眼眸，对着小孩淡淡一笑：“给你找个住处。”
　　小孩眨着他那水灵的双眼睛抬着头看着对方：“给我的住处？”稚嫩的童音透露着疑惑。
　　那仙人嗯了一声，小孩又问：“那你去哪儿？”
　　仙人听着这句，没忍住笑了起来：“自然是与你住在一处，也怪我未能解释明白，那里是我常去的一个住处，今后那里也是你的家。”
　　小孩张了张口，似是想再问什么，但终是没有问出口。
　　仙人看见了，但没说什么。太小了，什么情绪都挂在脸上。
　　小孩本是附近一处有钱人家收养的孩子，但常年遭受家中其他孩子的排挤，最终遭受陷害被赶出家门。小孩害怕那种给了希望又破灭的感觉。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不再是望不到头的竹子，渐渐的出现了一处屋舍庭院，时而还会传来几声人语，给这一处静谧之地添了几分烟火气。
　　在踏进庭门前小孩躲在了仙人身后，胆怯地望着前方。
　　“不要怕。”仙人回过神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安慰道：“这里只有你一个小孩，没有人会欺负你，有我在。”
　　小孩低着头，闭口不语。
　　仙人似是叹了口气，弯着腰将这个脏兮兮的小孩抱在怀里向着庭院内走去。
　　庭院不大，但也不小，里面有一男一女不知在忙些什么，见了来人都望了过来。
　　那女子最先开口：“尊主这个就是你传音说的那个…小孩？”
　　尊主，是对下一任宙主的尊称。宙主手握天机掌控五宙，而五宙分为五个界，分别为凡界，魔界，神界，灵界，宙界。下一任的宙主就是这位仙人，衻伊尘。
　　衻伊尘轻轻拍着小孩的后背，点点头：“子言，水备好了吗？”
　　另一位满脸写着不耐烦的男子便是子言：“啧，好了，洗澡这事别想让小爷来干。”
　　白韵瞪了子言一眼又看向衻伊尘怀里的小孩：“仔细一看这小娃娃长的还挺好看的，长大了又是一个祸害姑娘们的脸。”
　　闻言衻伊尘笑了。
　　不知是因为衻伊尘的笑，还是因为白韵的话，原本安静趴在衻伊尘肩膀上的小脑袋，不易察觉的向肩膀深处拱了一下。
　　衻伊尘偏着头轻声询问小孩：“我来给你清洗身子，可以吗？”
　　小孩埋头抿着唇点了点头：“嗯。”
　　“白韵你去给他找身合身的衣物。”衻伊尘。
　　白韵应声便去了。
　　房屋内，衻伊尘本想帮小孩将身上已经破的不成样子的布衣脱下，但小孩不愿也就只好作罢。
　　衻伊尘伸手试了试水温，便招呼躲在屏风后的小孩过来：“水温正好，过来吧。”
　　小孩抿着唇，绷着一张小脸慢吞吞地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衻伊尘看着他通红的耳朵，不禁笑道：“这么小就会害臊了？快过来，小心着凉了。”
　　衻伊尘舀着水慢慢地淋在小孩身上，待身上的污垢都清洗的差不多后，那些伤痕也映在了衻伊尘的眼底。
　　衻伊尘无声的叹了口气，清洗的动作也越发温柔，默不作声地用仙法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治愈。
　　房门被人叩响。
　　白韵：“尊主，给那小娃娃的衣物备好了。”
　　衻伊尘拿起一旁的布巾为小孩简单擦拭着长发：“嗯，拿进来吧。”
　　房门应声打开，白韵拿着一件雪白的衣物走来，到近处看清小孩的脸不禁感叹：“我就说是个小美人，果然没看错。”
　　小孩闻言，缩在水里就露出鼻子以上在水面上，沉默不语。
　　衻伊尘笑着摆了摆手：“放在那就出去吧，你再站这儿我怕他会把自己淹死。”
　　白韵出去后，小孩才从慢慢地水里出来。衻伊尘打趣道：“小美人出来了？”
　　眼见小孩又要躲进水里，衻伊尘眼疾手快先一步给人抱了出来：“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来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衻伊尘先为小孩将里衣穿好后让他坐在一旁的木床旁，又隔着布巾用仙法将自己的手温变得同火炉一样，为小孩烘干刚刚又被浸湿的长发。
　　小孩双眼紧紧的盯着放在一旁的衣物：“…好看。”
　　“嗯？”衻伊尘：“什么好看？”
　　小孩眨巴着眼，回头看着衻伊尘：“你也好看。”
　　衻伊尘一愣，而后笑道：“真的吗？”
　　小孩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看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孩一本正经夸自己好看，这种感觉……
　　衻伊尘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为小孩穿戴衣物：“说起来，我还未曾得知你的名讳。”
　　小孩顿了一下，道：“叶仪曦。”
　　“仪曦，忆惜。”衻伊尘：“很好听的名字。”
　　叶仪曦闻言小脸一红：“你…你叫什么？”
　　衻伊尘拿着一条丝带为叶仪曦束起长发：“姓氏衻伊，单字一尘。”
　　叶仪曦：“那为什么刚刚的姐姐会叫你尊主？”
　　衻伊尘的眼神闪过一丝疲倦感：“尊主是对我的一个敬称，是对下一任五宙宙主的尊敬。”
　　叶仪曦不太明白，但他知道，这个宙主的地位一定很高，问：“什么是宙主？五宙又是什么？”
　　“你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五宙。”衻伊尘看向窗外，眼神却不知落在何处：“五宙很大，它包含了五个界，凡魔神灵宙五界皆由宙主所统，宙主的职责就是维护五宙，必要时，要为五宙苍生牺牲一切。”
　　叶仪曦明白了，宙主就如同他所知的皇帝一般，而五宙就是这个皇帝所统领的国家：“…原来，您真的是仙人。”
　　衻伊尘笑了：“仙人？可能吧。”
　　叶仪曦“扑通”一声对着衻伊尘长跪在地道：“祈求仙人可以收我为徒！”
　　衻伊尘将目光落在叶仪曦身上，沉默片刻：“你为何想拜我为师？”
　　“因为你很厉害，我想变强！”叶仪曦抬起头坚定地看着衻伊尘。
　　衻伊尘毫无波澜道：“为何想变强？”
　　“变强了就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了。”叶仪曦顿了顿又道：“可以留住更多的东西，我不想…再做废物。”
　　衻伊尘沉默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叶仪曦。
　　叶仪曦被衻伊尘这样看着，心底开始有些慌乱，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衻伊尘道：“身为下一任宙主，我一生只能收一个徒弟。”
　　叶仪曦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衻伊尘。
　　衻伊尘接着道：“而我的徒弟，便是将来宙主的候选人之一，你可明白此中的责任之大？”
　　叶仪曦低下头，他知道衻伊尘不可能收他为徒了，毕竟他……
　　“但我愿意赌。”衻伊尘道：“我赌你将来会超越我。”
　　叶仪曦猛地抬起头，看向衻伊尘，不知是因为没有眨眼的原因还是因为衻伊尘说的话，叶仪曦的双眼有些发红。
　　衻伊尘看着如此模样的叶仪曦笑了笑，道：“还不叫人？”
　　“师父！”
　　在黄昏的悬崖之上，一位清俊少年在崖边的悬长的树上缓缓醒来。
　　少年抬起手臂虚挡着日光，半眯着眼眸，轻声道：“居然梦到了这个…不知道在我死后，仪曦如今怎样了，会不会……”少年停顿了一下，轻笑道：“哭鼻子了。”
　　这少年模样同梦境中的衻伊尘几乎长的一般无二，只是相比梦中之人平添了几分病色，但这少年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而梦中那人瞧着却比他大上许多。
　　“阿尘。”
　　一道声音从树下传来，衻伊尘应声看去，瞧见来人道：“怎么躲哪儿都能被你找到。”
　　衻伊若彬有些无奈道：“天就要暗下来了，快下来跟我回去吧，你身子本就不好，很容易得风寒。”
　　衻伊尘叹了口气，从树上一跃而下，看着比他高小半头的衻伊若彬：“哪儿那么容易？要真受点凉就病了，那我还修什么仙？做个凡人混吃等死岂不更好？”
　　衻伊若彬：“好，是大哥多想了，但是近日最好还是不要外出。”
　　衻伊尘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为何？”
　　“近日不太太平。”衻伊若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画面，神情有些厌恶：“有许多同门修士莫名失踪，等找到时只剩下一具干尸，死相……很怪，特别怪。”
　　衻伊尘：“这不是死于邪术吗？对修习邪术之人整个仙门都没有一点头绪？”
　　衻伊若彬面色更难看了：“没有，那种死相……闻所未闻，并不知从何查起。”
　　衻伊尘有些新奇：“是怎样的死相？”
　　然而衻伊若彬却不再说下去：“这件事不是你我可以插手的，你先同我回去，不然爹又要发火了。”
　　没办法，衻伊若彬不想说的谁也没办法让他开口。
　　跟着衻伊若彬回到宗门就看到一具尸体从大堂内抬了出来，尸体之上盖着一块白布，路过时衻伊尘根本没机会看见什么，只是尸体传来的气味，有些……
　　衻伊尘转过身，刚抬手准备要将白布掀开一探究竟，就听一道声音喊道：“你还知道回来？”
　　衻伊尘伸出的手一顿，回身作揖道：“阿爹。”
　　衻伊腾踏出大堂走到衻伊尘身边，抬手对着衻伊尘的后脑打了一巴掌：“最近给我老实点，再让我发现你跑出宗门，我看你这腿就可以不用要了！”
　　衻伊尘有些委屈地捂着头，看向衻伊若彬，试图让衻伊若彬来说情，然而衻伊若彬视若盲闻，目光移向一旁，大有“我五感尽失”的样子。
　　衻伊若彬的态度让衻伊尘有些牙痒痒：“阿爹我知道错了，我绝不再乱跑了，乖乖呆在宗门听你的话。”
　　衻伊腾冷哼一声，对衻伊尘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衻伊尘知道他爹不信自己连忙岔开话题：“阿爹，刚刚过去的那具尸体就是中了邪术的弟子？”
　　闻言，衻伊腾瞪了在一旁装聋作哑的衻伊若彬一眼：“你跟他说的？”
　　衻伊若彬一时理亏：“爹我这也是想提醒阿尘，让他多加小心。”
　　不等衻伊腾再开口追究，衻伊尘立马打断道：“阿爹你就说是不是吧。”
　　衻伊腾实在拿他没办法，只能如实说：“对，这是外出的弟子在外发现的，我方才已经让人去通知该宗门来认尸了。”
　　衻伊尘：“是哪儿宗弟子？”
　　衻伊腾：“青神，青城山倩氏。”
　　衻伊尘沉默片刻后问：“最开始发现的干尸是在哪儿？”
　　衻伊腾：“汝南。”
　　“那下一个岂不是咱们丹棱？”汝南位居西南角，而丹棱刚好与汝南呈对角，青神现已遭受迫害，接下来就是丹棱了。衻伊尘蹙起眉头问：“干尸全是修士？”
　　衻伊腾瞬间警惕起来：“对，你又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衻伊尘，这件事你别想插手！”
　　衻伊尘对此有些不满：“为什么？不是说对修习邪术的人还没有头绪吗？万一我能帮得上忙呢？”
　　然而衻伊腾油盐不进：“我意已决，你就在宗门跟着你兄长他们潜心修行，这种事还轮不到你来。”
　　“阿爹。”衻伊尘道：“你现在阻拦我插手不一定就能阻止我暗中参与吧？与其这样还不如把我放在眼前看着，你说呢？”
　　衻伊腾此刻头疼不已，他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个混账玩意儿，要不是衻伊尘自幼元神残缺体弱，他真的很想把衻伊尘关起来打一顿！
　　衻伊若彬劝阻道：“阿尘，爹不让你插手此事是有原因的，目前仙门发现的所有干尸后背之上都刻有一个硕大的尘字，虽不知是何用意，但对此避嫌总没有坏处。”
　　衻伊尘看向衻伊腾，问：“阿爹我能否看看刚刚的那具干尸？”
　　衻伊腾与衻伊尘二人无声对峙，最终衻伊腾还是败下阵来，自暴自弃向前走：“罢了罢了，你跟我来，若彬你就不必跟着了。”
　　就是再想去探个究竟，衻伊若彬也不敢违逆他爹，衻伊腾是不能惩戒衻伊尘，但他就不一定了。
　　衻伊尘如愿以偿，老老实实跟着衻伊腾身后前去停尸地。
　　走到门外不远处衻伊尘又闻到了那股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微微蹙眉，问：“阿爹，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没有。”衻伊腾不明所以：“怎么？你闻到了什么？”
　　衻伊尘斟酌片刻道：“这味道很怪异，乍一闻是一股草药香气，但细闻之下就有一丝百花香。”
　　衻伊尘说着便先一步走向前推开房门，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是宙界的东西。”
　　但宙界禁术怎可能流传至凡界？
　　衻伊尘踏进房门就自顾自的掀开白布查看干尸状况，然而刚看一眼衻伊尘就愣住了。
　　说他是一具干尸吧，尸体的面容并不是干瘪只有皮囊与头骨的模样，而是正常的完好的，至于正常到什么地步？只看面容，尸体如同只是入睡一般，像是随时都会醒来，但也只是像，除去头部，尸体其余地方就是实实在在的干尸了。
　　衻伊尘抬手将干尸翻转过来，尸体身上的宗服后背部分已经残破到不用衻伊尘动手做什么，干尸的整个后背就已经映入眼帘了。
　　正如衻伊若彬所言，干尸后背确实有一个尘字，那行凶之人在尸体后背刻了尘字后又依着刻痕用朱砂描绘一遍，万分显眼。
　　衻伊腾看着衻伊尘赤着手就动起尸体来，提醒道：“看归看，别乱碰。”
　　衻伊尘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没乱碰。”
　　衻伊腾一时无语，心说是我瞎吗？
　　尸体上上下下观察了个遍，除去头部和背上的朱砂刻字，再没有别的什么异样。衻伊尘将目光再次落回那个尘字上：“阿爹，你觉得这个尘字会是做什么用的？”
　　衻伊腾摇摇头：“对于这件事我们这几个宗主都没有一点头绪，查了这么多日，依旧毫无进展。”
　　衻伊尘半垂着眼眸，手指轻轻划过干尸后背的尘字：“朱砂象征着信仰、忠贞、纯朴，而在阵法之中有着驱魔辟邪之功效，但由朱砂写字…若这尘字是名字……”说到此，衻伊尘就不再继续了。
　　在邪术中，朱砂写字有两种，一种为恶咒，被施咒者最后一般死相都惨不忍睹，甚至死无全尸，另一种更像是让施咒者与被施咒者元神上产生牵绊，即是轮回这种牵绊也不会消失。
　　但这具干尸看起来，这两种都不沾边，那这朱砂字到底是什么用意？

作者有话说

　　今晚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