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误杀爱丽丝

2、噩梦

　　我醒来看见教室里的窗户大开，蓝色的窗帘被风撩动着。教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低头看向贴在课桌上的课表，摆在桌上的小台历圈着今天是周六。那么这节是体育课。我抻了个懒腰。披上了肥大不合身的蓝白相间的校服，懒洋洋的趴在桌子上。春天的风还是带着点凉气的，这个时候的阳光刚刚好，像淋浴时候流淌在脸颊的温水，暖洋洋的很舒适。

　　我直起身从窗户向外看，外面是雨后清新的空气，怪不得风带着丝丝的潮湿的凉气。操场很大，但是篮球框就那么几个。我看着赵铭抹了一把脖子上的汗水，他胸前靠近领口的白色校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块，他奔跑着，欢呼着。和另外几个男生互相传递手里的篮球。

　　我把纱窗拉上去，探出半个身子想看得更清楚。此时的我已经稍稍有些近视了，但是不舍得用生活费去配一副眼镜。寄宿制的学校里，学生们通过攀比脚上的鞋子，笔袋里的文具，廉价钱包里的零用钱，当季的新鲜水果来彰显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以便证明我们不是被家中抛弃的孩子。我就不必了，我有自知之明。小喻那边我尽力想照顾，但是我们相距太远，我只好定期联系他们学校附近的水果店给他送一些水果。这样我的零用钱在还没用的时候就已经规划好哪部分应该花在什么地方了。

　　下课铃已经响了。看着赵铭和班上的几个男生互相嬉笑打闹着往回走，我悄悄的缩回来。春天吹着那么冷的风还出汗了，会感冒的吧？我提起我有点旧的保温杯晃了晃，里面有满满的热水。本着学校的热水是免费的、女孩子要对自己好一些的原则，我总是会在下课的第一时间跑去距离我们水房很远的地方接满满一杯的热水。保温杯虽然已经用了相当久了，但是每当45分钟的一堂课上完，它还是有刚刚好能入口的热水的温度。我看着身边他放在地上的水杯，悄悄放在桌子上。杯子的重量很轻，我打开看果然里面没有水了。我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杯子里的水都倒进去了。倒完后又放回了原处。教室里还没有人回来。我从后门走要出去接水，刚好撞上赵铭和班上那几个男生回来。“欸，李想，又去接水阿？”，我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他一喊我的名字，他们一小帮人就都看着我。我冲他笑笑，“嗯。”同桌嘛，能打个招呼就挺好的了。

　　接完热水我就回班了，赵铭在和他的后桌唠嗑，说的大概都是游戏的事。我看一边的水杯还在原地，有点失望。但是又有点暗戳戳的窃喜，他没有发现，但是我能对他这么好已经很开心了吧。

　　我的梦总是那么的清奇。我下床拉开寝室的窗帘，墙上的挂钟显示才五点多。隔壁床铺的张欣悦睡得正香。今天周日，孟彦的讲座离学校挺远的市中心的医院。他告诉我他八点再来接我，想让我多睡一会，真体贴。我想也睡不着了，倒不如就起了吧。我轻手轻脚的收拾好自己，端着盆子去洗漱。晚上水喝多了早起有点水肿，不过镜子里的女孩皮肤真好，又白又嫩。清晨刚睡醒的眼睛雾蒙蒙的，瞳仁是纯净的黑色，深得好像要滴出来。我用冷水洗了把脸，画了个妆。张欣悦突然叫了我一声，我看她迷迷糊糊的从床上探出个小脑袋。

　　“这么早？”

　　“嗯，今天要出门。”我朝她走过去，她伸手戳了戳我的脸。

　　“喔，还画了妆。好看好看，早点回来。”她还没说完就开始打哈欠，慢慢地又栽倒在被子里。

　　我随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的开门出去。校园总是这样，清晨只有一点点的人。他们分布在棋盘格一样的路上和食堂。我并不准备吃饭，我的胃有些不太舒服。早起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外面天气很好，凉丝丝的风吹拂的很舒服，空气好像在膨胀起来，泥土身上的青草香气被慢慢传递。

　　我去自习室里呆了一会，我不太明白讲文学的老师说的消退了的浪漫主义风格。他们说压迫和苦难在渐渐暴露。所以是什么东西。屏蔽我的痛觉，模糊我的观感。我以文学麻木我的知觉。我是个不合格的文科生，多么希望总有一天我的热爱不再如此功利。

　　孟彦帮我办好了住院手续，等和我一起安排做完检查的弟弟休息之后，他带着我去了他的办公室。我其实对他还是很陌生的，哪怕我和小喻基本上每年过年都是在姑姑家过的。我硬着头皮回忆着母亲和亲戚熟捻的唠家常的时候的样子。但是实在没什么话题，只好问起生病的姑姑，他皱着眉头叹气，递给我一杯水。孟彦一直都是个大孝子，姑姑的身体一直不好，为了姑姑他学了医。可惜当他和他的导师确认姑姑患的是难以治愈的先天疾病时，他终于放弃了带姑姑去国外就医的念头。孟彦家里很有钱，他自己也很争气，从小成绩很好，也很懂事。姑姑和姑父分居挺多年了，但是因为财产分割的问题一直都没有离婚。其实大家都知道是因为中间姑父出轨，第三者孩子都生了两个。母亲告诉我不可以多嘴别人的闲事，但是也要心里清楚。姑父一直想送他读金融，他却瞒着家里学了医。读了这么多年却为了姑姑回了这小破地方。

　　我看着他端着杯子，皱着眉头看护士刚送来的化验结果。折腾到后半夜，我已经不困了。刚才忙着小喻的事，出了一身汗，现在正有点冷。但其实我跟他也不太熟悉，他在认真忙工作我也不好打扰他，端端正正的坐在沙发上就挺好的。他大概注意到我或许有点冷，递给我他的外套，随手拿了本旁边书架上的书，不出意外是本难懂的专业书。我不好拒绝，毕竟亲戚都以为我是个省事爱看书的乖孩子，只能将将翻了几页，担心着应该怎么把孟彦垫的钱还上。

　　我正犹豫着想离开看看小喻的情况苦于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他先我一步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怜悯的看着我，说化验结果出来了。

　　“他身体素质还不错，就是磕到了肿的大包有点吓人，多注意休息就行，点滴这边有夜班护士看着。”

　　我拿出准备好的酒精喷壶，把床板，桌椅，柜子，仔仔细细的喷了个遍，用纸巾一点点的擦拭。然后把自己的东西摆放整齐，床铺好，安上床帘。我垫着纸巾压下窗户的把手，总是要把屋里的酒精味散开的。

　　我住在靠着窗户的床，我很不喜欢。好在离卫生间远一点。我现在非常想出门。这个狭小的屋子闷得我透不过来气。

　　孟彦走了，外面雨后湿漉漉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手足无措的面对着病床上插着点滴的弟弟。

　　我回到宿舍，三四床的室友已经到了，收拾好坐在一起熟络的闲聊。看来他们认识很久了。见到我进门都好奇的朝我看，我友善的微笑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床还没到。不会不来了吧。我想。

　　该去吃饭了。

　　张欣悦开学第二天才来。我当时刚在食堂吃完早饭回寝室，第二天虽然没什么课，但是新生们总是起的很早穿梭在校园的每个地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我也是。

　　对这个室友的到来感到意外，以为寝室来了个男生。她在九月的并不温暖的早晨穿了肥大的七分裤和球衣。她正在和寝室的另外两个室友说话，嗓门很大。听到开门声，他们都向我看来。我友好的点点头，走的更近了一些，她也呲着大白牙冲我笑。我看清她的笑容，她眼睛很有神，眉毛很浓，嘴唇很薄。明明是女孩子，长的却很有棱角。我猜测这时的我应该在愣神，她说：“同学你好，我叫张欣悦，以后就是你的室友了。”我错开她的目光，微笑着回：“你好，我叫李想。”

　　她收拾东西的时候另外两个室友主动在一边帮忙，我翻出一次性手套，打算把行李箱擦擦，顺便拖下地。我听着张欣悦向其他两人道谢，三个人和和气气的样子，融入不进小团体的感觉很不舒服。还是转身忙自己的事吧。这时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我往我嘴里塞了个东西，我吓了一跳，挣扎起来。她也被我的反应吓到了，急忙后退道歉。原来是张欣悦。她手里还有一块没来得及扔掉的糖纸。她认认真真的看着我道歉，说没想到我不愿意被人碰。我笑着说没事，轻轻嚼了嚼嘴里的糖，奶香味的。她真的很高，我隐约记得之前和李喻体检的时候测，我是170，他是178。张欣悦明显比李喻还高，整整比我高了一头多一些，应该和赵铭差不多。她凑过来的时候，我恍惚的以为是赵铭在我身后。

　　还记得好久之前夏天的体育课，是一天中最炎热的下午两点左右，下午第二节课。我和一排女生默默站在树荫下。她们很开心的叽叽喳喳的讨论什么明星八卦，我的心思当然不在这，我在看不远处正在打篮球的赵铭。他那时的身高体重我倒是不太清楚，但是篮球打的很好。他总会在一帮男生千防万防的过程中不断突围，或者索性跑的远点投个三分。他的准头真的很好，反正在此之前对比班级里的其他投半个小时都不中一个的男生，半个小时投进六个已经很不错了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