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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梅开二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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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少年逐渐冰寒的脸色和那黑眸中慢慢溢出的暴虐,隋珠终于意识到寒霁从不是那个日日好说话的少年,而是敌袭那夜举手投足间便可夺人性命的煞神!
光天化日地,周遭又是这么多人,隋珠生怕寒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然后给两人惹来麻烦,隋珠急吼吼地站起来,逾矩地将手按在了少年即将动作的小臂上……
“这位郎君,还请对我阿兄客气些……”
女郎声线柔婉清脆,就如山谷中莺鸟鸣啼,听起来没有一丝杀伤力,可就是这样柔柔的话语,却将剑拔弩张的两人都给制住了。
触在剑鞘上的手指慢吞吞收了回来,寒霁幽深的眸子如寒霜洒在女郎皎若珠玉的面颊上,嘴里将那声“阿兄”咀嚼了几个来回。
“什、什么?阿兄?原是兄长,真是失礼了呵呵……”
“无碍,不知者无罪,我与阿兄还有事,就先行离去了。”
自己闹了这么大一个乌龙,还冒犯了人家女郎的兄长,冯进表示尴尬极了,还想补救一下,就瞧见女郎留下茶钱,拉着人家兄长便离了这茶肆,让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诶……”
后知后觉地追到门槛处,冯进只能遥望着女郎倩影,在原地追悔莫及了。
隋珠这边,挽着寒霁走了些路,确定着那姓冯的郎君瞧不见了,立即就将手撒开了,开始规规矩矩地致歉道:“事急从权,先前冒犯了。”
女郎又戴上了幕篱,寒霁看不清纱帘下女郎的表情,只见女郎隔着幕篱行了个颔首礼,一如既往的仪态端雅。
寒霁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环着双臂,想起了先前那一茬话。
“为何称我为兄长?”
不知道是不喜旁人跟他套近乎还是单纯不喜这个称呼,寒霁忍不住问出了口。
早料到了寒霁会这样问,隋珠早有准备,边走边道:“此去莱州路远,恩公与我少不得相伴一段时间,人前应当有个关系为好,我今年春日里方及笄,恩公看着年纪不应当比我小,称作阿兄最为合宜,恩公意下如何?”
透过朦朦胧胧的纱帘,隋珠期待地看着对方,希望对方也能点个头。
莱州路远,她与寒霁少不得要与人打交道,若人问起两人的关系,隋珠又作何回答呢?
她是劫后余生和亲公主的事情自然不能为外人道,所以两人必须有个合理作伴上路的身份。
兄妹这样血缘化的说辞最为妥当,旁人听了也不会大惊小怪。
将这个想法如数说出,隋珠就等着寒霁采纳了。
少年黑眸轻转,心下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不知哪里不得劲,竟觉得闷闷地,很快便偏过头去,说了一句:“随你……”
听见寒霁应她,隋珠这下放宽了心,用力点了点头,复又唤了一声“阿兄”。
不过寒霁这回没有应她,反应也是淡淡地。
对于寒霁此刻的冷淡,隋珠倒也不在意,毕竟没人在场,只是自己的自娱自乐罢了。
不知不觉地,两人走到一家叫做金玉阁的铺子前,正想走过去,隋珠捏了捏自己垂在在脑后的发髻,起了个心思。
“我突然有些事,稍待片刻。”
看着女郎径直入了那摆满了金银饰物的铺子,寒霁扯了扯唇角,一副女郎就是这般的神色。
想归想,寒霁还是跟着隋珠的脚步进去了。
隋珠抱着目的而来,越过那些一看便能让她肉痛的钗环首饰,从中挑了一个价位不高不低的玉耳珰,去寻了那正在一旁盘账的掌柜娘子。
掌柜娘子是个年过三十但看起来仍旧温婉美貌的女人,见隋珠过来结账,便立马放下手里的活,迎了上来。
她是有几分惊讶的,毕竟女郎来了她这金玉阁挑东西,无不是要挑挑拣拣个半天才能敲定买什么,而如今这女郎倒是稀奇,进来没两下就摸了个东西来结账了,属实是她没见过的。
忍痛将那本不该花的钱送出去,接过那耳珰,隋珠才清了清嗓子,要展开自己的目的了。
“掌柜娘子可否帮我一个忙?”
柳娘子眼皮一颤,像是终于等到了什么,抬眸浅笑回道:“女郎尽管道来。”
果然,这女郎果然不寻常,一早她便感觉到了,只是不知这女郎欲求何事。
“掌柜娘子这可有偏室?”
虽然此刻因为暑气重,铺子里的客人寥寥无几,但终归还是有一些,隋珠可不想在堂前。
“自然是有的。”
柳娘子是个脾气和善的,也不怕隋珠一个女郎家家的能怎么了她,笑盈盈地将人引到了铺子里头的小隔间。
只不过当柳娘子瞧见那跟着女郎一块进来的配刀少年也跟着进来时,她脸色僵了僵,对着隋珠欲言又止。
“掌柜娘子莫忧,他是我阿兄,你权当他不在便好。”
柳娘子扯出一抹笑,刚想说些什么,就瞧见女郎仪态盈盈地将幕篱取下,展露出了一张雪清玉润的芙蓉面来,将柳娘子好生惊艳了一把。
“女郎姿容甚美……”
柳娘子望着隋珠,不禁感叹了一句。
隋珠迎上掌柜娘子的蓦然火热的目光,少有地羞了一下。
“掌柜娘子也甚是美貌……”
拢了拢耳边垂下的发,隋珠没忘记她是来作何的。
“麻烦掌柜娘子分出空闲与我,是想请娘子教我梳个手法简单的发髻,我的丫头半路染了疫病而去,偏我又不会梳发,潦草了这些时日,却是再也不能忍着了,所以进了娘子这金玉阁,请教一二。”
就如同女郎说得那样,幕篱下,那一头如云的秀发没有旁的女郎那样高高绾起的髻,只用着一根赤色发带松松绑着,尽数垂落在女郎颈后,为其增添了几分温雅散漫。
柳娘子讶然地张了张嘴,失笑了一阵,倒也没有拒绝,找了个小丫头过来,亲身给隋珠示范了一个简单的双髻,三两下就将小丫头的发给梳好了。
隋珠倒也不是蠢笨之人,将柳娘子手法在心中记下,觉得自己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刚想道谢,就见柳娘子一脸和气的凑上来,表示要顺手将她的发也给绾了。
隋珠很是感谢,也没推辞,毕竟在这样热的天,她早厌倦了。
柳娘子手法很是温柔,到了自己头上,隋珠才能体会这种舒坦。
她有一个偏好,喜欢别人别人给她梳头,触碰她的头发,但凡只要不是那等手法粗鲁的,一触上她的发,隋珠便觉得十分舒服,酥酥麻麻地想要睡过去……
因而,在王府时,若是哪天睡不着,只消阿葵那丫头给她梳上一梳,隋珠保管顷刻间就犯困,然后稳稳当当地睡过去。
此刻也是,就那么一小会功夫,隋珠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寒霁斜倚在门边,游移的目光停在了女郎泛起了迷糊的面颊上,眉心拧出了一个疙瘩。
此刻,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那掌柜娘子动了什么手脚,要不然人怎么一副要睡过去的模样?
柳娘子的手法太过温柔,隋珠整个人几乎都要垮下去了。
然而就在她即将要开始小鸡啄米时,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掌托住了她的下颚,刺激得隋珠浑身一颤,睡意跑了一大半。
睁着尚还有些迷蒙的眼眸,隋珠朝着少年看过去。
少年逆着光看她,眉宇轻蹙,似还夹杂着一丝凌厉,不过这丝凌厉却不是对她,而是正给她梳发的掌柜娘子。
而此刻,柳娘子也给隋珠绾好了发髻,察觉到那少年落在自己身上的审视,她被唬了唬,讪笑道:“小郎君缘何这般看我?”
隋珠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发展成这样。
颤巍巍地伸手,将寒霁那冰凉地有些过分的手从她下颚处移开,笑容中藏了几缕安抚与讨好。
“阿兄可是等得久了,放心,这就好了。”
寒霁被女郎暗戳戳地推拒开来,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别的情绪,对上女郎特意展露出的甜笑,耳中又听着女郎那娇脆的唤声,他撇了撇嘴,终究没说什么。
转过头,摸了摸那被梳得整齐利落的发髻,又对柳娘子道:“多谢掌柜娘子,娘子果真心灵手巧。”
梳了新发髻,隋珠本想照一照,但顾念着寒霁刚刚的不对劲,猜测他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也不耽误时间,拿起幕篱就要走。
到外间时,柳娘子瞧着女郎光秃秃的发髻,又瞧了瞧自己满铺子的金银钗环,复动了些商人心思。
“我观女郎发间朴素,不若再看些钗子,簪在发髻上,也配得上女郎这副绝好的姿容!”
若是以前,隋珠也许会被掌柜娘子说动,毕竟女郎家家的头上怎能没有个装点之物呢?
可今时不同往日,她若是由着自己的性子,这银子怕是要长翅膀飞了!
“柳娘子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
隋珠端着笑盈盈的脸,开口就要辞了去,但不想,话还未落地,发间便是一重,似有东西落在上面。
隋珠和柳娘子的交谈立即就被打断了,尤其是站对了地理位置,将少年一整套动作收入眼底的柳娘子,笑得可谓是合不拢嘴。
她可是瞧见了,这小郎君拿的可是她们铺子里数一数二的牡丹花钗,连花叶都是翡翠所制,更遑论那一瓣瓣花,皆是货真价实的赤金。
谁会拒绝送上门的生意,还是这样一个大单子,柳娘子嘴几乎都要笑裂了。
“这是何物?”
伸手就将钗子摘下来,待瞧见那钗子模样,隋珠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