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橙子》柚之木亡

3、史记手机

　　赵政没办法回答庙小屿，他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半晌后摸了摸庙小屿的脑袋。

　　“你也不告诉我。”庙小屿偏过脑袋，重新坐好，躲开那双手。

　　“只有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霞光岛究竟是什么。”庙小屿心底有属于自己的答案，可从没人与他讲，他想要的不过是个确切的答案。

　　“师父说过，不能在外面提。”赵政提醒庙小屿。

　　“那是我师父，不是你师父，别叫这么亲密。”庙小屿被赵政的话气到，他不太清楚自己坐的这个行驶工具是什么，但他现在想下去。

　　手朝车门伸去，掰掰弄弄，被赵政一把拉住。

　　”危险，坐好，想知道什么，晚点我都告诉你。“

　　庙小屿不依不饶，“什么时候？”

　　“晚上，你来我屋，我跟你说。”赵政没辙，头痛妥协。

　　导演轻咳一声，“不该听的别听，明天的头条如果出现这些，相信大家知道后果。”

　　进组的人都签过保密协议，其中就包括绝不能对外透露大家的行程。

　　如果之前医院事件怀疑范围还很广，现在这件事，就车上几个工作人员知道，范围大大缩小，真的有什么事，查起来也容易，想要铤而走险的人也得多考虑一下。

　　“听到什么？我好像听到导演说要请客，既然我们剧组在海边，是不是得吃顿海鲜大餐？”助理小九非常上道，甚至想敲导演一顿。

　　“小朋友可能还不太熟悉我们，我跟你的赵政正在拍摄一档环保综艺节目，我们开机去的第一个大本营是阳光沙滩，我是导演姜勤，跟我名字一样，我是常年无休全勤打工人。”导演介绍完自己又一一把车内几个工作人员简单介绍了一遍。

　　分别是司机李蕴，助理周小九，随行医生刘谨，化妆师赵晓晓，公关孟知韩，其他工作人员还在阳光沙滩待命，但这几人是紧赶慢赶急忙过来以防有什么突发事件可以及时应变的。

　　“小朋友是指我？”庙小屿也不跟赵政赌气了，他眼里满是困惑，却看到赵政板正的脸似乎在忍笑，嘴角不停往上翘。

　　“你倒是跟他们说清楚。”庙小屿气恼地拍了赵政一下。

　　“庙小屿，三十一岁，除了导演，你们都该叫他哥。”难得的，赵政说话语气里带着笑意，听得大家还格外不习惯。

　　“骗人的吧？三十一岁？”这回是从不多嘴的化妆师赵晓晓，她能过来当这次剧组的化妆师纯粹因为她在行业里出了名的技术好话少，有的剧组爱用她，也有的剧组嫌她没劲。

　　人嘛，没办法人人都爱的。

　　她看的挺透彻，也从未想过去强行改变自己，而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专业技术上，发展自己热爱的让她轻松而愉快。

　　“你没上妆，我一眼就能看出你的皮肤状态保持在二十岁以下。”赵晓晓说的含蓄，她其实觉得庙小屿的皮肤状态在十六岁。

　　赵政又开始沉默，他半个身子都侧向窗口，冷硬的侧脸线条开始不明显地抖动。

　　庙小屿知道他在忍笑也不拆穿，恶狠狠地想他多忍忍，忍得越辛苦越能解他心头之恨。

　　“晓晓姐，既然赵总让我们叫小屿哥，我们就喊小屿哥。”周小九更不相信庙小屿的实际年龄有那么大，虽然他见过很多明星艺人都保养得很好，但大家出门在外多多少少都带妆，谁都会老，即便保养得再得当也会有痕迹，哪像庙小屿整个一青葱小毛头，嫩得冒水。

　　“赵政，这就是你的朋友吗？”庙小屿生气了，他听不懂什么剧组、综艺、助理的，他只知道这些人跟赵政认识，默认就是赵政朋友。

　　“小屿哥。”

　　“哥。”

　　“哥。”

　　“哥。”

　　“屿哥。”

　　“庙小屿，我七月的，你几月？”导演跟庙小屿同龄，他留了一圈胡茬，这样能让自己看起来成熟苍老一些，那头漆黑的头发也被他挑染了几撮白毛。

　　“二月，叫吧，我听着呢。”庙小屿得意地扬起脑袋，又朝赵政那边瞧了一眼，正好对上赵政掩不住笑意的柔和表情。

　　“二月春风似剪刀，划开岁月鸿沟照亮你我脸庞，一个三十似五十，一个三十像十五。”导演念着念着就胡乱找了个调唱起来，却实心实意冲庙小屿喊了一声，“庙哥。”

　　“喊得一点也不齐整，不过勉强算你们通过了吧。”庙小屿满意地摸向口袋，他穿着的是病号服，什么也没摸着，又伸向赵政的口袋。

　　隔着一层布料能清晰感觉到赵政的僵硬，他没理会，一寸一寸专心翻找，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嫌弃地收回手，“怎么一颗珍珠都没，没办法给朋友见面礼了。”

　　“先欠着你们，等到了阳光沙滩，多摸些珍珠补给你们。”庙小屿想到什么，又朝赵政伸出手。

　　他太过自然，向上的掌心还是和记忆中一样，充满信任。

　　二十年前，十一岁的庙小屿已经颇为懂事，一举一动都极为有章法，让人挑不出错处，可赵政知道他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非常闲散，他们的交情始于一碗甜咸豆花。

　　过午不食，修行之人不得说谎，赵政被送到岛上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两条最基本的要求。

　　小孩子容易饿，尤其容易不好好吃正餐，馋零嘴。

　　赵政不是主观意愿去寻零嘴的，他是被一股醇厚的豆香带去的。

　　“庙师兄，师父说，过午不可再贪嘴。”他从小就板板正正。

　　“那是我师父，不是你师父，还有，师父说的是，过午不食，不可贪嘴，不可贪嘴说的是任何时候都不可贪嘴。”庙小屿没停下自己手里的动作，他正准备往豆花里放调味。

　　“能给我留一碗吗？”赵政还是觉得，不可贪嘴跟在过午不食后面，这个贪嘴就是对过午不食说的，平时还是可以贪嘴的。

　　“我想明天早上吃。”赵政觉得自己很聪明，既不违背师父的话，又能解自己的口腹欲。

　　“想明天吃就自己做。”庙小屿在自己那碗豆花上淋了香油，又撒了一把香菜，再放点酱汁，用勺子划开入味，几口就入了肚，要去盛第二碗。

　　赵政哪还站得住，他挡在庙小屿跟前，忍了又忍，还是拿了碗盛了个半满，浇了薄薄一层蜂蜜。

　　庙小屿好奇味道，还舀了一勺尝味，甜的他多喝了两大碗水。

　　那夜庙小屿因为水喝多，起夜勤，被师父抓到，跟赵政一同关出庙门。

　　庙外是波澜辽阔的海域，澄澈透亮的海水映照着最深沉的夜，缓缓絮语，是海浪的声音。

　　被关出庙门的庙小屿是最孤寂也最逍遥的。

　　逍遥多半伴着孤寂，两者难舍难分，交融交汇。

　　以往这种时候，庙小屿都会选个离海水不远不近的礁石，既能感受海浪拍上礁石的撞击感，又能不被海浪卷走。

　　那种撞击感充满力量，充满生命的力量。

　　“抱歉，害你多喝水了。”赵政歉疚地垂下了头，他丧气地坐在礁石上。

　　庙小屿轻轻撞了赵政一下，“别让我后悔分一半礁石给你。”

　　赵政没再说话了，只是侧头看向庙小屿，这个比他大两岁的师兄。

　　他像在享受，又像在哭泣。

　　赵政不明白这种矛盾感，只能一言不发坐在一边陪着这个有点古怪的师兄。

　　许久后，庙小屿朝他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颗浑圆莹润的珍珠。

　　“想什么呢，给我纸笔。”庙小屿摊开的手掌收拢，一拳捶在二十九岁的赵政身上。

　　“助理，纸笔。”赵政话音刚落，周小九就把纸笔递给了庙小屿。

　　庙小屿写字飞快，连写带画，很快就把纸分成六份，折成贝壳的形状送给大家。

　　“折得这么好，拆开看了还能复原吗？”周小九离得近，但他也不敢当着赵政的面直接偷窥庙小屿写的东西。

　　“不用拆开，这是我写的欠条，欠你们的珍珠。”庙小屿说出口后，除赵政之外，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妙起来，车内一时静默无声。

　　“你们不信？”庙小屿语调抬高。

　　“没有没有没有……”车内洋溢起诡异的回声。

　　谁都没想到这种随口一说到客套话，庙小屿会那么认真地去写欠条，这种行为怎么看都不太像正常人。

　　可谁也没那个胆子问赵政，也不想问庙小屿，生怕给人家的善意来上一记巴掌。

　　“言出必行是好事。”赵政冷冷看了导演一眼，导演心领神会，立马收起复杂心思，打岔，“这次的拍摄要让庙哥出镜吗？”

　　考虑到庙小屿跟赵政的关系，导演不敢擅作主张。

　　“拍摄？出镜？”庙小屿在心里盘算这几个字是哪几个字，努力排列组合，试图寻找到其中含义。

　　“这个东西是手机，类似于，卜算法器。”赵政把自己的手机解除密码，递给庙小屿。

　　“它能预知未来？”庙小屿握住手机就要放在心口感知能量，被赵政一把拦住，见到他艰涩地开口，“不能，它只能查阅过往。”

　　庙小屿一脸看呆子的表情，“那叫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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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爱自己所爱，忠于自己。各位小伙伴晚安。
——2023.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