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故人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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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请安之前，甄嬛特意和眉姐姐商量好，到时候不要太过出头，少说话为妙，尤其是尽量不要正面回应华妃的话。
请安之时华妃也还是不好说话，但好似没有明目张胆的为难。
甄嬛一时间有些拿不准，难不成是华妃重生了？都是老仇人，见面不说分外眼红也不该如此心平气和。
若是叫宜修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定要嗤一声，都说甄嬛格局大，看来不尽然，不也会看低了别人？
这都是她这半年来好不容易维持的秩序。
甄嬛用余光寻找着芳贵人，想要看看这个曾被当做前车之鉴的姑娘。
但孩子月份不小了，皇后早免去了她的每日请安，让她自己好好养胎别叫人冲撞了。
是以甄嬛并没见着人。
宜修看着底下花朵一样的面孔，年轻的确是好，难怪总有人追求长生不老。
她现在的心里其实也很不平，既没有心气斗来斗去，也不想直接成全了甄嬛，到底是多年为敌，甄嬛要是得势太轻易，她有两分不甘心，一分是见不得甄嬛太顺遂，另一分是因为自己不光不能阻拦、反而还要帮着她眼看着她顺遂。
可要是不让甄嬛得势与年世兰分庭抗礼维持平衡，她又不想亲自下手，且下手又赢不了，翻来覆去，她内心忍不住笑自己，还得是甄嬛啊。
欣常在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太医说怀像不错，皇后叮嘱她仔细养着，也就不再多说，免得招人眼热。
甄嬛听到这一句，心下震惊不已，欣常在小产在宫中一直是个谜题，但此时却好端端的坐在那，气色远比上一世好得多，仔细观察也能看到肚子微微隆起。
想来上一世真是皇后暗害才致使欣常在小产，一直怪到华妃身上竟还是冤枉了她。
众人散去，走出景仁宫，甄嬛又被剪秋叫回去。
虽然想将事情弄清，但眼下有些着急，眼看要遇上夏冬春，她担心眉姐姐和陵容被夏冬春欺侮为难。却不想剪秋也将夏冬春叫住，说皇后娘娘有请。
桩桩件件甄嬛几乎可以认定皇后就是故人，只差再见上一面就能分辨。
眉庄和陵容虽然有几分担心，但她们对宽和端庄的皇后还是放心的，嘱咐过甄嬛几句就相携回到各自的住处。
回到景仁宫，皇后恩威并济敲打了夏冬春又赏赐了一番，临走时像个孔雀一样雄赳赳的。
于是屋里只剩下甄嬛和皇后，以及槿汐与剪秋。
皇后眉眼含笑，叫人给她换了新茶，“熹常在进宫来可还习惯？下人可尽心？”宜修觉得熹常在有几分拗口，远不如熹妃熹贵妃叫起来满是气派。
甄嬛也如常对答“碎玉轩雅致，清风一吹也不觉得暑热难耐，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宜修便叫她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管来景仁宫禀告，断不会叫奴才们欺下瞒上。
甄嬛看着皇后那张和蔼的面孔，发觉好似没了那种笑里藏刀的阴冷感觉，竟带有两分如沐春风的和煦。许是年轻的头脑容易热血，她突然很想凭借着直觉赌她的善意。
这种感觉突如其来，连她自己都觉得草率的令人心惊，这个人曾那么心狠手辣，就这样相信了她会不会太过莽撞冒失。
“娘娘，臣妾听说倚梅园的梅花是一绝，娘娘喜欢倚梅园的梅花还是花房新培育的绿菊？”甄嬛试探道，并留意着对方的神色。
皇后眼里果然有震惊之色，但久居后位脸上功夫早就炉火纯青，蹉跎多年但涵养仍是十分到家。“熹常在眼光不错，梅花脱俗绿菊奇绝，但本宫见过四月里开的莲花，心思精绝气味清怡，那才叫人惊叹。”
皇后屏退了下人，甄嬛约莫要说上一阵子，叫槿汐先回碎玉轩去，皇后坐到了榻上，甄嬛也无言在另一边落座。
默默了好一会，宜修才开口“往日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这是当年皇上属意“熹”字的寄意。当时皇上说：这个莞字不好，为着从前的事生出许多风波来。好不容易皇上待你的情意超过了姐姐，如今一朝跌落从前了。”
往日暗沉不可追，皇后这一句话很是复杂，不知算不算是剖白心迹，但这个熹字今生定然是她转圜的了。
过了许久，甄嬛才答道“这样贵重的情意臣妾如何敢收下呢，如此炙热握在手里也恐烫伤了手心。”
宜修松了口气，甄嬛并不一定要与她为敌，她还肯心平气和的坐在这就是个机会。
“刚回来时本宫觉着十分无趣，甚至是煎熬，但过了一阵顺心的日子后，着实羡慕端妃敬嫔不争不抢的日子，说来还是本宫惬意，身居高位无人苛责，年老色衰皇上也不过来。倒是你，年轻貌美少不得要应付几年。”宜修心态已经稳定了很多，那些不甘原本还如附骨之疽不肯消散，可每每看皇上过来，看到他的脸，听到他的一言一语那些不甘反而散去了。
死生不复相见，如今又见到了。
她觉得可笑，纵然是天子，九五之尊啊，也是抵不过天意的。上天都不肯顾忌它子嗣的意愿，可见天子也不受上天眷顾，也要受上天操控，一代人皇不过如此。
甄嬛还以为死后不许皇后与皇上合葬她会十分憎恶自己，却不想还是个当断则断的人。
“只要还是臣妾这个人，还是这幅相貌，不论是怎样的情缘最终都会走到一拍两散的地步，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这份心意，反而能好过许多。”
皇后笑了一下，这些话于她来说有些晚了。
“你很容易就能原谅别人，安陵容背叛你，你现在仍旧与她交好，本宫与你有旧怨，你也坐在这与本宫说话。可人都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甄嬛三省吾身，也知道自己前生待陵容不够真心，算来是个冷心冷情的人。
因为热情不多所以只分给了几个人，其他人她又不肯失去，贪心不足已然知晓后果，那就只能创造出更多的热情来，保证想留住的人都能分到。
可她只说“娘娘大度，臣妾也不该落了下乘。”
宜修也不要求甄嬛对她笑脸相迎，只要她愿意站在自己这一方就是好的。
甄嬛又想起芳贵人“娘娘怎么把芳贵人安排与端妃娘娘住在一起？”
“玫瑰艳丽多刺，恐伤着花园里那些脆弱又没有枝干抵挡的花，故此将萌发新枝的花朵移栽到角落里另一株叶子有些发黄的花边上，相互依偎反而挺立的久些，不引人注目也就不会轻易被折去。”宜修伸手拂过桌上摆放的百合。
这朵花就要分出枝桠，无比希望那能长成一根结实笔直的能够顶天立地的枝干。
甄嬛看着那瓶百合，世事无常终有定，人生有定却无常。
“欣常在的孩子如今有几个月了？”甄嬛问道。
“四月有余了，这两个孩子也不知是男是女。”
“芳贵人若是个女儿，才好一些。”甄嬛这样答道。
皇后却有些泄气，若不是太医有把握是公主，皇上也不会轻易松口叫芳贵人搬到端妃那去。
“你既然回来，多看顾这两个孩子，不要因为其他的阴私手段出了什么差错。”
孩子多了才好养大，总有一个成器的，叫她当上太后娘娘也风光一把。
出景仁宫时候日头快到中天，回到碎玉轩时却已经过了午饭时候，浣碧和流朱在门口翘首以盼，脸上有些焦急，见到她的身影立马迎了上来。
“小主怎么许久才回来，打发人去两位小主那问都说你被皇后娘娘留下了，可一去就去了这么久，是不是还没用过午膳？”浣碧语气带着担忧，脸色也不好看。
甄嬛却把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献宝一样伸到她们眼前，她笑盈盈的眼里写着请夸奖我。
浣碧和流朱看到小主手里是一把荷花，还有荷叶与莲蓬，她手纤细拿着这么多东西有些费力，但她没有催促，只等着她的妹妹们露出惊喜的笑容。
浣碧咽下嘴里的数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做人家的长姐还如此贪玩。
流朱看到小主的袖口有水迹，赶忙拉着她往屋里走，“瞧小主弄得，衣裳都湿了，快换下来。”
甄嬛见她们没接，顺从的跟她们进了屋子，快速的换了衣裳走出来，看到槿汐要找个瓶子插起来连忙阻止了她。
她要了个宽口瓶，把荷花摘下来放进去，“浣碧喜欢这些小巧思，过了九月要找荷花就少了，今日有空我就摘了来。”
“流朱念叨着要吃莲子，宫里的荷花养的精细莲子格外大，拿盘子来我们一起剥。”然后她又和槿汐说“槿汐姑姑苦夏，荷叶清暑化湿，可以凉血，我们煮粥来吃。有空还可以再去摘一些晒干泡茶喝。”
浣碧和流朱眼眶微酸，她们在碎玉轩里等的发慌，长姐不早些回来反而因为她们无心的一句话跑去给她们摘荷花，还弄湿了袖子，心里又生气又感动，不忍心长姐心意被冷待但又不想这样轻轻揭过叫她下次还敢。
甄嬛见她们不理她，只好低头认错“好吧，我保证下次会叫你们知道我在哪，以后不敢了。”
见她大眼生生，眨巴眨巴的，谁也不忍心责怪她。甄嬛得寸进尺，推推流朱“快去拿盘子呀。”
槿汐在一边笑着，她才跟这个主子不久，却不想小主是个会把她们放在心上的人，不过小主是怎么知道她苦夏的呢？
流朱皱皱鼻子，无可奈何“拿什么盘子，小主还没用午膳呢，若不是凉面，现在早就热了一遍又一遍了。”
“啊呀，我给忘了。那就吃完再剥好了，午睡醒来消磨时间。”
歇过晌午，正取来工具，陵容和眉庄相携而来，各自动起手来，槿汐弄了一点莲子心煮水，几人尝着，一边苦的吐舌头一边继续喝，也不管旁边就放着甜口的糕点。
世上最苦怜子心。甄嬛一边抿着茶水一边在心底哀叹，怎能不思念啊。
弄完了这些，三人靠在小榻两边一人一本书读着。
在甄府陵容就说过她不曾读过书，因此很有些自卑。甄嬛和眉庄都颇有才情，教起她来不费事。
陵容聪慧，如今正读千字文，眉庄默念诗集，甄嬛看些话本子。
浣碧流朱也没读过书，三位小主若要侍候自会叫人，趁着闲暇，俩人也认些字来学。
“宫殿盘郁，楼观飞惊。图写禽兽，画彩仙灵。”陵容读到这一句，“不知道东西二京比紫禁城，哪个更胜一筹。”
“幔城入涧橙花发，玉辇登山桂叶稠。曾读列仙王母传，九天未胜此中游。--《上阳宫》里是这么说的，可见洛阳宫殿是富丽堂皇堪比仙境。”甄嬛想了想这样说道。
眉庄也说道“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长安繁华难以想象，洛阳也如此，没法直接比较，可大清技艺增长，食粮丰富，我也不知答案。”
三人常常就着书中内容闲谈，岁月拉缓，好似梦一般。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故人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