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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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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望筠生了一场大病。
从珍宝阁回府,在自己院子吐了一缸血,人便没了知觉。
晕晕乎乎,模模糊糊的只有一些意识,只感觉无数人影在自己面前走动。
后面被人抱着起来灌了一碗苦药,终于睡得沉了些。
后来又陷入昏睡当中,其中醒来过一次,看不清眼前人是谁,只拉住那人衣袖问道:“二哥哥回来了吗?”
“哪个二哥哥?”
“就是从小到大陪我一起长大的二哥哥呀。”
那人默了默才回答:“回来了,他一直等着你呢。”
顾望筠这才放手,可是心中不由得埋怨,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我。
安心睡下,梦里,顾望筠回到小时候。
那是改变她命运的五岁。
五岁那年,朝中局势突变,原是光荣致仕的太爷顾京突然卷入一起巫蛊案之中,京城中流言纷纷,说是顾家卷入这等事情,必定要诛个九族了。
不过五岁的顾望筠不知道。那时她只觉得家中纷乱,平日里常陪她玩的丫鬟都不理她了。
那日母亲生日,她躲到母亲房中想要给母亲一个惊喜。
母亲已经很久没抱过她,没对她笑过了,她想让母亲高兴些。
她躲在母亲门外的草丛里,听到母亲和父亲一起进来,两人开始说话。说了什么顾望筠不记得了,只晓得她晕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被绑匪绑去。
绑匪没杀她,只不过威胁着要砍了她的手,也没砍手,只是拔了几根指甲而已。说来也是奇怪,那时她连路都走不了几步,却硬生生扛了过来。
后来她被救了回来,生了大病。病中,太爷顾京回来了,解了顾家的危机。
太爷怜她身体虚弱,帮她治好病,带她去老家瑞州养病,也是在瑞州,她认识越云峥。两人宠她,不仅帮她将一身病治好,还教她读书识字。
十三岁,太爷让她回京城承欢膝下。
不仅没能承欢,反而闹出这一波事。
罢了罢了,等二哥哥回来她定是要走的。
顾望筠在一个艳阳天醒来,入眼的便是明显瘦了许多的绿枝。绿枝先抱着顾望筠痛哭半场,被福嬷嬷拉开,福嬷嬷又抱着顾望筠哭了半场。
等问起来,原来发觉自己已经睡了半个月。
“明日便是大少爷的婚宴了,小姐醒的可真是时候。”
随后,顾望筠被告知了她晕倒这段时间,顾家发生了什么。
首先,顾望容很快就醒来了。醒来之后不但没生病,还气得要将那日绑了她的刀疤脸杀了,结果听闻那人那日便死了,还不信邪,非要闹着去看尸体,看完之后回来,便呕吐不休,直到今日还病怏怏地待在床上。
其次,顾望宁被大老爷狠狠罚了一遍,说是“不敬不爱姐妹,这才招惹祸事”,在祠堂跪了三日,也病了,这几日才好。
顾望筠沉默听着,最后问了句:“那人查出来是为着什么吗?”
绿枝摇头,“说是那人本来便是个傻子,不知哪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听到些话,有些嫉妒小姐,便想着挟持小姐。小姐,那日老爷叫我过去说不是小姐的错,等小姐醒了便和您说让您安心。您就安心歇息吧,安心养着才是第一位的。”
是吗?顾望筠觉得这事不对,她要走了,走之前定要将此事查清楚。
大房主院桂枝院里,大夫人正给顾望宁换洗膝上红肿的跪伤的草药,劝道:“你且忍一忍,敷完药就会好了,再不会留疤了。”
顾望宁眼睛都哭肿了,眯眼哼道:“为什么爹要让我跪,又不是我的错,我跪完下次顾望容又要嘲笑我了。”
“她不敢的,你二叔说过她了,况且以后你嫂子来了,你整日和你同你嫂子玩就行了。”
顾望宁哼哼唧唧应下来:“这一切都是顾望筠引来的,她却丝毫没受罚,真是不公。”
“好了好了,她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呢,你攒点口福吧。”
顾望宁四周张望,见没人在旁边才继续问道:“这么严重吗?”
“那日你没见到,吐了好多血,太医来看了说是不好,灌了好些药,你爹和二叔都在一旁守着,差点要准备后事。”
顾望宁被吓得不敢再说话,虽然不算喜欢顾望筠,可也不想见她死。
大夫人又安慰了顾望宁片刻,哄她睡下才出门,一出门,慈爱的笑容冷下来。
她怎么不心疼她唯一女儿受的罪,可是夫君如今还在等缺,泽儿还未中进士,一切要靠顾开平办事。这次只能委屈自己的女儿了,不让二房出气,未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补上缺。
她倚在桂枝院阁上的二楼,遥遥望着二房主院,听着身边嬷嬷的汇报。
她早让人调查顾妙宛的来历,怎么会这般巧就回来了,回来之后姚华玉那么冷情一个人,竟那么快便接纳了顾妙宛,一切都不合情理。
只是她让人查,除了说顾妙宛生活奢侈,便是对二房几个都不太敬重。
除了顾望筠。
不过今日,倒像是有新发现。
身边嬷嬷说道:“今日倒是巧,奴婢又在东门见着妙小姐,和一个男子说话。夫人你猜那男子是谁?”
“谁?”
“便是那日在珍宝阁救了七小姐的锦衣卫姚大人。”
他?大夫人听顾望宁说这个姚大人是个英武的人物,救了人不说,安排事情也是极妥当的。
嬷嬷继续说道:“奴婢查出姚大人前不久搬到东门后的清水胡同,正是妙小姐回来的那几天日子。”
大夫人回头一望,终于下定决心:“去找我娘家的哥哥,让他帮我查一查这姚大人的来历,以及顾妙宛在回家前在干嘛。”
“是。”
大夫人这下才下定决心,二房定有所隐瞒,她要用这些东西为她的儿女博一条坦途。
二房院子里,顾望容才吃了小半碗粥,便再也吃不下,她好几日都只喝水,现下已经瘦了好几圈,颧骨清晰可见。
她倚在床上,心中满是不解。为什么,明明她才是被挟持被吓晕过去的那个,为什么父亲还不为自己讨公道,难道只是因为顾望筠身子弱吗?可她明明已经不是顾家人了啊。
顾望宁的乳母张嬷嬷端着碗漆黑的药汁进来,苦口劝说,顾望宁却不喝,这些日子药快要把她的舌头苦得没感觉了。
“嬷嬷,娘呢?娘还好吗?”
二夫人每次遇见儿女大事便躲到家庙里拜佛,这次也不例外,只那日顾望宁醒过来匆匆看了一眼,便在家庙里不曾出来。而父亲,也不曾劝过母亲,甚至宿在秦姨娘房中。是为什么?惩罚她不听话?
张嬷嬷摇头。
顾望宁恨恨说道:“若不是她若不是她……”
张嬷嬷心疼地搂住顾望宁。
自从顾望筠醒来,府上着实乱了一阵子,有人怨她有人喜她都是知道的。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她也不会拒绝承担自己的责任,是她的过失让顾望宁受到惊吓,她都会一一承担过来。
但第一件事,便是出门。
她醒来先是高兴一会儿,又见了好几个太医,几个太医都是太爷的熟人,一面治病,一面劝她要好生将养。然后便是家中几个长辈,温情脉脉地关心她好一阵,劝她放下心,之前那事都是竖子无理闹出来的。推出看着便是被强逼出来的顾望容、顾望宁姐妹,让三人和好如初。
再后,妙宛守在自己身边,不让她出门,问起来就是吹不得风。
顾望筠好生在卧房里见到了穿着丫鬟服饰的阿织,阿织肤色匀称了许多,看来是过得不错。顾望筠醒来便陪在顾望筠身边说话,因此也知道了许多为了不让她担心而没人敢说的话。
十里红妆,宾客盈门。
京城桐花胡同顾家长房长子顾泽白娶妻江南韩式家嫡长女,顾家大公子高头大马精神喜人,顾家二公子顾月白青衣如玉,两人一并强行,引得街上纷纷侧目,行人不由得叹一句,顾家好样貌。
桐花胡同里挤满了不少装饰华丽的马车,都是朝堂各大官员,部分是大老爷的好友,部分是文忠公昔年的学生徒弟好友,众人齐聚一堂,共贺喜事。
大老爷二老爷在前院迎接宾客,大夫人二夫人一起在后院招待女客。
老夫人也知道今日是他好大孙的迎亲礼,故也穿上上好的绸缎衣裳,笑脸盈盈地接客,唬得不认识的夫人连连暗中称赞。
不管怎么说,顾泽白成亲她都不能不在,因此成亲那日她也露了脸,众人好奇的目光打在她身上,她面色不改。
没坐多久,顾望筠便咳嗽起来,老夫人便让她先退下。醒来的这些日子顾望筠身边总是有人陪着,今日却想自己坐坐,于是支开身边丫鬟自己一人随意游荡。
今日大婚,后院丫鬟都忙碌着,顾望筠避开人流,只一个人沿着院角走,倒是记起些年幼时的事情。
她来到南苑,这里离清风院很近,她幼时惯爱在南苑玩,这里花草茂密,清香扑鼻,很是有趣,最要紧的,是这里和二夫人的院子很近。
南苑角落有一处假山,周围草木环绕,顾望筠幼时惯爱躲在里面让福嬷嬷找她,福嬷嬷每次都装作没看见,实际早就看见了,逗她玩的。
这时,她站在一棵海棠树下,突然想起这海棠树是二夫人最爱的一棵树,正心神一动之时,只见假山那处一片衣角闪过。
“谁在哪里?”她问道。
无人回答,她走近两步,只见一个瘦弱的身影藏在假山后面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