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冷酷到底 ...

  •   秋姨看到弱不禁风的竹筠蒙着口鼻被福儿搀出来时,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的叫唤着,“竹筠啊,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别吓秋姨啊!”
      馆里的其他姐妹一看竹筠这架势,都给吓得退避三舍,捂着口鼻叽叽喳喳的议论:
      “你看她脸这么红,风寒症越来越重了!”
      “是呀,听说身上都出了疹子,发高烧呢!你看她的脸长这么多痘子,吓死人了!”
      “哎哟,秋姨也真是的,还不让她早点出去?想害死众家姐妹呀?”
      “是呀!这传染人的病,留在馆里害人呢!”

      这些姐妹们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立刻轰了竹筠出去。
      “秋姨不必为难了,竹筠知道自己的病会害人,这就离开。”竹筠依着福儿,可怜兮兮。她蒙着纱巾,弱不禁风的病态,真会叫风儿给吹倒了。
      秋姨观察了半晌,犹豫了,“过大年的,陈将军还请你去唱堂会呢,你这一病,叫我如何交代啊?罢了,罢了,你这样子,又怎么去呢?”
      她苦笑着,拿出几块大洋给福儿,“秋姨我表面风光,实际上都是空架子,这几个钱也是牙缝里省出来的,凑合着找大夫看看,好了给个信,我叫人去接你。”
      竹筠点点头,“谢谢秋姨。”
      “广慈堂可是有名的医馆,门槛高,你们可别说自己是水仙馆的人,免得受人白眼。”秋姨没忘记叮嘱一句。主仆二人刚一离开,秋姨可不像姑娘们幸灾乐祸的,而是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马车拐到后门,福儿叫车夫停下,裹着风衣的元渊迅速跳上了马车。
      风雪肆虐,拥挤的车厢也冷得人够呛,竹筠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元渊披上。侧过脸看到冰雪肌肤布满疹子,元渊唇角微微翘了上去。
      “很丑吧?”竹筠脸一红。
      元渊淡淡一笑,“只是没想到作假可以这样真。”

      广慈堂,早已打烊。
      福儿上前叩门,好半天才有个老头出来,“谁啊?这么晚了还来看病?”
      “我家主人病了,请老先生看看。”福儿礼貌的鞠躬。
      老头仔细看看,奇道:“姑娘,你不是白天来过的吗?”
      “是啊,老伯。我白天来送信的,老先生叫我回去请主人亲自来这里医治。”
      福儿解释着。这时,元渊和竹筠也下了马车,走了过来。
      “海根叔,是我。”
      借着门前灯笼的光线,老头混浊的眼睛左右看了半天,大喜道:“元渊姑娘,怎么是你?快进来,快进来!”
      元渊道:“深夜造访多有不便,徐爷休息了吗?”
      “没有呢,老爷有读书的习惯,姑娘忘了?”老头呵呵笑道。
      老头领着元渊和竹筠,福儿三人走进院子,雪光下可以看见广慈堂的院落布置是北京城里典型的四合院,东西南北共有十来间屋子,雅致精巧,其中东厢房的灯还亮着,想必主人还没有休息。

      海根上去禀告:“老爷,元渊姑娘来了。”
      门开了,走出来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看到门外的元渊,便笑道:“渊儿,你还是来找我老头子了!”
      “徐爷,元渊深夜来此,实在情势所逼,打搅。”她拱手行礼,言辞颇为尊敬。
      “天寒地冻的,进来说话。”徐载德笑道。元渊随着他走进厢房,竹筠主仆也随之进屋。
      屋内古朴雅致,灯光明亮,书橱柜子,桌上都堆满了书籍,散发出浓郁的药香。竹筠上前施礼,“小女子竹筠拜见徐老先生。”
      徐载德奇怪的看她一眼,即使蒙着半张脸,也可以看出她几乎满脸疹子,“我可不认得你,姑娘,你是元渊的朋友?”
      竹筠觉得老人很慈祥,便要解释。却听元渊说道:“她是我的朋友,因为照顾我感染风寒,请徐爷为她医治。”
      竹筠有些好笑,竭力克制自己,低眉顺眼的站在她身后。
      “好说。前些日子我叫你住下来养伤,你却不听。现在看来,你的伤势有增无减,是不是又去跟人打斗了?”徐载德眯着眼睛打量了元渊,语气有些责备。
      元渊微微叹道:“徐爷说得极是。这件事,元渊正要详细说明,还请徐爷指点。”
      徐载德掂量了一下,表情严肃的说:“老海呐,安排两间屋子给元渊她们居住,另外吩咐厨房备上茶点,我和元渊谈些事情。”
      “是,老爷。”老海退下。
      福儿很知趣,赶紧拿着包袱跟上海根叔,“海伯,等等我。”
      竹筠见状,便道:“徐老先生,竹筠先出去了。”
      “不用回避,我和徐爷谈论的事你也是知道的。福儿打点好,自然会叫你过去。”元渊忽然说道,令竹筠有些惊讶,当真不见外么?
      徐载德也不点破竹筠的伪装,笑道:“渊儿,蔡锷将军被绑架的惊天大事,你就是参与者吧?”
      元渊苦笑:“我在信里只是说自己伤势复发,不想参与帝制活动便想回避几日,因为怕引起他人猜忌,先前我跟那边的政务处告假,说自己要来广慈堂治伤病。现在我两日未归,那边一定有所疑虑,一旦有人问起,请徐爷替我圆这个谎。徐爷现在何以这么问?”
      徐载德哼道:“月前,你受了枪伤,用了我的药方,虽然元气未必恢复,也不该增加病情。此时看你的症状,内伤不减,筋脉不畅,穴道阻滞。一定是重伤之下,大动元气,伤及五脏六腑,造成现在的后果,很严重也很危险的后果!”
      他很毫不客气的批评了元渊的莽撞,又看着竹筠,疑惑的问:“姑娘,你真的感染风寒?我怎么觉得你是药物过敏呀?”
      竹筠赶紧离座,无措的问:“徐老先生,竹筠不懂您的意思?”
      “风寒乃是外邪侵袭,肺气失宣所致,怕寒怕风,头痛欲裂。高烧不退者身体出疹子,肌体僵化,可是姑娘呼吸平稳,脸色如常,肌体灵活,反应灵敏,怎么看也健康之人,哪里是感染了风寒?至于脸上的疹子,应是药物过敏吧?”徐载德哈哈大笑。
      竹筠慌忙陪礼:“老先生高明,小女子这样做,情非得已。”
      元渊便道:“竹筠姑娘身份特别,她为了救我得罪了人,我带她来徐爷这里暂避几日。元渊欠她一个人情,还请徐爷给个方便。”

      徐载德也不答话,一手搭在元渊的脉搏上,捋着胡子思量着,“不知道伤及何处,是不是用生地黄,稆豆皮,茯神,牡丹皮,茜草,柏叶来止血?”
      “这是基本方子。因为怕引起血气阻滞,便增加牛膝活血化瘀。”竹筠小心答话。
      “看样子,这两天之内所用得药可不轻呢!”
      徐载德很严肃的脸色让竹筠一阵心慌,“徐老先生——医理,竹筠略懂一二,实在胆大妄为——”
      她思索了一下,忽然抬起头来,郑重地说:“竹筠仔细推敲过,这些方子即使有所偏颇,可是对顾小姐的伤并无大碍。若有不当之处,请徐老先生明示。”
      徐载德沉吟道:“为了养阴增液,接着又用白芍,石斛,淡菜。。。至少一日三次,所以,渊儿才能好得这么快。。。”
      他目光一亮,瞪着竹筠,“下一步,你该用什么药?”
      竹筠愣了一下,犹豫的咬着嘴唇,思索了片刻,这才轻声道:“竹筠斗胆,叫老先生见笑了。顾小姐今次是内伤导致内出血,既然止住了,下一步就该巩固治疗,应增加生地黄,阿胶,茯苓,天冬,甘草,生白芍,用量为一日两次,待病情减弱,酌情减半。不过,这些药方并非一成不变,依情况可以互换两到三味,所起的效果很是不同。”
      徐载德数着手指头,讶然叹道:“姑娘,你从哪里学来的医理?这些药方,所有行医之人并不陌生,可是没有几个大夫敢在两天之内下这么重的药,还按照自己喜好增添药方,有的药物是相生相克的,稍有差池便有极大的风险,你胆子不小啊!”
      竹筠有些不敢自信了,人家是天下闻名的活神仙,她一个身份卑贱的琴妓有什么资格大言不惭?
      “小女子不敢!”

      元渊看着他们一老一少谈论医术,真有些隔行如隔山的无奈,她没有插话,只是旁听。倒是把正事搁在一旁了。
      “徐爷没怪你,老爷子是夸你的。”她赞许的看着竹筠。
      竹筠脸上一阵红,赶紧拜道:“竹筠班门弄斧,叫老先生笑话了。”
      徐载德哈哈大笑,“姑娘莫要见怪,我只是好奇姑娘年纪轻轻的,医术很高明呢,用药很准,想得很周到,难得啊!”

      竹筠抬眼,迎上的是那双清澈柔和的目光,心里一动,露出了笑容。
      “刚才渊儿是承认了吧?”徐载德切入正题。
      元渊叹息:“不错。蔡锷出走,我是知情人,也是参与者。蔡锷爱国爱民,他叛离袁大总统是大义。即使总统对我恩重如山,我也不能顾小恩而忘大义。共和民主,民心所向,我没想到大总统会背信弃义!我们推翻了清王朝,结束了几千年的封建统治,难道还要建立一个袁家皇朝吗?蔡锷说得对,他拥护的是共和,不是袁世凯。他反对的是帝制运动,不仅仅是袁世凯。”
      徐载德沉思了好久,叹道:“共和民主,乃天下大势。袁世凯反其道而行,迟早会覆灭的。渊儿,你有什么打算?”
      元渊摇摇头,神情悲凉,“助蔡锷离京是大义,弃恩公而去是不仁不义,元渊没有想过背叛总统。”
      徐载德默然良久,笑道:“这些先不考虑,你现在的任务是在我这里好好养伤。明白吧?”
      “多谢徐爷收留。”元渊略微展颜。
      竹筠感觉无所适从,却听老爷子说:“姑娘,这两天我徒儿回家探亲去了,没个帮手呢。若姑娘吃得苦,就帮我熬制汤药,照顾元渊,如何?”
      竹筠有点意外,慌忙应道:“蒙老先生厚爱,小女子遵命!”
      “诶,别见外。叫徐爷就行。“徐载德眉开眼笑。
      “竹筠谢过。”她看了元渊一眼,见她默许的点头,心中喜欢得紧,赶忙称谢。

      程亚凌被恩师杨度招募,进了筹安会。他很奇怪的是,两次面见袁世凯,都没有遇到总统的特别秘书,顾元渊。他到事务处打听,得到的消息是,顾小姐的去处属机密事件,不可打听。程亚凌悻悻而回。筹安会,虽然是学术上的议事会,其实不过是帝制筹备委员会。杨度被誉为民国大才子,他邀请高徒程亚凌投笔从政为国家出力,程亚凌一口应允。也可以说,他是为了元渊,为了十年前的情谊。他想弄明白,当年顾元渊突然离开天津的原因。

      因蔡锷出走,袁世凯的精神大受打击。他明白,无论革命党是否真的绑架蔡锷,实际上都是为了一个目标,那就是利用蔡锷在云南的影响,拉拢全国各地的割据势力与他对抗。蔡锷出走是否被迫,也无关紧要。因为蔡锷与他渐行渐远。他可以替他排除万难,拥护他当这个大总统,可未必赞成他袁世凯当皇帝。可是,所谓的大总统和皇帝有什么区别呢?不就是称号吗?天下都是他袁世凯的!
      “渊儿呢?这几天怎么不见她来?”他摸着光溜溜的脑门,忽然觉得身边少了什么。
      “回父亲,元渊告假了,她说去广慈堂养伤,已经三天了。”袁克定谨慎的回答。
      “养伤?”袁世凯粗眉一耸,哼道:“她的枪伤不是好了吗?还养什么伤?”
      瞟了陆建章一眼,不悦的说:“那个金俊业不是说劫走蔡锷的叛党是个女子吗?真是没用,一个爷们儿倒是叫女人占了便宜,哼!渊儿要是在,怎么会让人逃了?”
      陆建章惶恐的说:“金俊业是朝鲜人,对北京的地形陌生,叫那叛党有机可乘。这也说明叛党对京城很熟悉,应该就是城里人。”
      “抓捕叛党是你们的事,我不爱听!渊儿去治病,一定很严重。你们有没有过去看看?”袁世凯断然喝道。
      袁克定恭敬的说:“回父亲,这些天,筹安会刚刚招募了一批学者名士,为登基庆典撰写檄文。忙得顾不上吃饭了,看望元渊的这些事交给宗德就行了。”
      “名士?那个严复不是顽固不化吗?还有哪个比得上他?”袁世凯不悦。
      袁克定陪着笑,道:“父亲,严复才高气傲,食古不化,不能用!天下又不只有他一个才子,父亲知道杨度的,他也是才高八斗,学贯中西的大文人,筹安会有了他以后,名气威望大增,前来投靠依附的有识之士踏破门槛了,我们不愁没人可用!”
      袁世凯踱着四方步,稍有满意度笑了说:“这件事是你经办的,我要看到效果。”
      “父亲大人放心,克定必不会让您失望!”袁克定喜形于色。
      袁世凯指着陆建章说:“建章,你说说蔡锷绑架一案有什么线索没有?”
      陆建章拱手道:“大总统,据金俊业所说,当日蔡锷出逃成功全是仰仗一群革命党拼死协助,我们查到其中一个叛党的身份就是应天时报的记者。属下已经向报社发出缉捕令,对方隶属日本侨民开办的报社,他们同意配合,可惜我们没有抓到人。不过,属下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一定会继续追查。还有,当日还有个神秘人参与此事,属下根据金俊业所说的线索调查,此人受了伤,可能还在城里。”

      袁世凯眉峰一挑,哼了口气,“这些事,你不用上报!我要的是结果,不是废话!”
      “属下愚笨!”陆建章惶恐,“城里的叛党近来猖狂,属下已经知会法制局的施愚局长,协同办案,誓把叛党清除干净!”
      袁克定琢磨着说:“父亲,克定觉得陆大人言之有理。父亲登基庆典临近,而叛党猖獗,必然趁机扰乱治安,务必清除!”
      袁世凯抽了根雪茄,鼻子里哼了哼,“你们去办吧。”

      一出养心堂,金俊业迎上陆建章,“大人!”
      陆建章摆手道:“俊业,大总统心情不好,我没机会说。”
      “大人,在下仔细查验了皮爷的伤口,他全身被割了三十二刀,伤及要害,因功力尽失,失血过多而死。这种刀法并非中国武术,在下以前看过顾小姐的武功,觉得很像。而且和在下交手的人是个受伤的女子,顾小姐洗脱不了嫌疑。大人为何不说?”
      金俊业刚毅的脸庞露出困惑。
      陆建章哼道:“俊业,你是朝鲜人,不懂中国人!顾元渊是总统的贴身保镖,也是总统的故人之子,而且她救过总统的命。可以说,总统十分信任器重顾元渊,不会容许任何人说她的不是。况且,我们只是怀疑,又没有真凭实据来证明顾元渊就是神秘人。如果我们贸然抓了她,顾元渊必会百般狡赖,倒打一耙。那时总统一定顺着她,我们就完蛋。所以,慎重起见,我们只有暗中搜集顾元渊的罪证,叫她抵赖不得。到那时总统绝不会姑息养奸。这就是中国人韬略,俊业真要学学了。”

      金俊业难以理解的摇摇头,“在下还是不能理解,明明有嫌疑,还是放纵她——”
      “你不需要理解,照办就是了。”陆建章不想再跟这个四肢发达的木头脑子浪费时间,“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动她。顾元渊阴险狡猾,万一引起她的警觉,我们就被动了。”
      “在下遵命。”金俊业也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

      顾元渊翻开顺天时报,看见头条上的标语,“农民,学生,妇女请愿团,昨日在筹安会举行盛大庆祝活动,贺袁大总统登基即将举行!”
      “日本外使发表申明,不干涉中国内政。”“英国大使态度暧昧,表示和中国的友好关系不变。”
      “总统电贺熊为国将军清除在沪百余叛党!”
      “筹安委员会收集民意,举国上下盼望大总统早日登基!”

      竹筠进来时,看到元渊的脸色渐渐凝重,柔声道:“这么早就起来了,今天天气不错呢,等会儿出去晒晒太阳,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闻到清淡的粥香,元渊看她捧着盘子走来,淡淡一笑,“今天又有什么新方子给我试试?”
      竹筠抿了唇一笑,说:“顾小姐可要担心了,徐爷让我学了针灸。先喝点热粥吧。”
      元渊抬头看她,吐出的温柔雾化了冰凉清新的空气,微弱的晨光透过窗户纸照在她身上,镶着白色毛边的棉袍点缀着几朵淡雅的水仙花,衬托着她窈窕婀娜的身姿,娉婷有致。青丝辫着彩带柔顺的披在腰后,发髻精巧的盘起,露出美丽妩媚的脸庞,浅浅的笑容,温柔的眼神,足于感化一颗僵冷的心。
      竹筠将粥碗放在她面前,伸手搭住她的脉搏,柳眉一紧,“怎么这样快?”
      心里惊讶,便问:“已经告诫你不可动气,你——”
      对上她的眼睛,痴迷神往的颜色,她以为自己看错,一时忘记如何反应,怔怔地迎视着。

      “姑娘!”门外清脆雀跃的声音惊醒梦中人。
      竹筠心里一慌,赶紧走过去,“福儿,大清早的,你喊什么?”
      福儿纳闷的眨着大眼睛,看看屋里的顾小姐正喝着粥,再看自家姑娘红着脸,娇羞不已,更是糊涂,“姑娘,你忘了过几天就是腊月初八啦?我跟海伯出去买点东西,这不是来告诉你一声嘛!”
      竹筠轻轻摇头,好声说:“好啦,快去快回。海伯年纪大了,你要勤快点。对了,别忘了昨天我交代你的事。”
      “我知道啦。”福儿答应着,又朝元渊一拜,扭身就出了屋子。
      元渊已经恢复平日的淡漠,“徐爷怎么放心教你针灸了?这门绝技可是他祖传绝技,不会轻易外传,选徒也很严格,就是徐少爷也未必学成的。”
      竹筠摸了下自己发烫的脸,轻轻说道:“我不知道徐爷这么看重我呀,我以为只是一般的针灸,没想到是徐家的祖传绝技,平白无故的,我怎能接受徐爷的好意?我不能学。”

      “徐爷的针灸绝技可不寻常了。据说当年慈禧太后患有腿疾,一到阴雨天气就疼痛难忍,群医无策。当时徐爷只是御医局一个小助手,他见师父们经常被太后呵斥责骂,苦不堪言,便斗胆进言能治好太后顽疾。他年轻气盛,也是憋着一股豪气,被领进慈禧太后的面前,立下生死状。经过十几天的针灸疗法,慈禧太后的腿疾真的好了,不仅赏赐了徐爷,还封他作御医局主管。徐爷不敢受,推说母亲病重要回家伺候,太后先是不准,后来因为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逃去承德,这件事方才作罢。直到太后故去,徐爷才回到京城建了广慈堂。”元渊娓娓道来,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竹筠好奇的听着,见她不说话了,便问:“顾小姐,你跟徐爷很熟悉?”
      “当年,我爹是同台知事,就是光绪皇帝的内参,给皇帝出谋划策的谋士。那时徐爷是御医,因为同乡的缘故,我爹与徐爷成为至交。后来徐爷为求自保隐退乡下,我爹继续参政,为太后党不容。戊戌变法失败后,光绪皇帝被囚瀛台,不久病死。我爹本来要获罪,因为袁世凯力保,加上他为人清正廉明,慈禧太后也没有追究下去,只是降了我爹的官。在袁世凯保举下,我爹在新军后勤处当司长,可是后来——我爹因为荣禄的爪牙从新军后勤处牟取暴利一案,上奏朝廷要求严惩贪官污吏,决不姑息。不料这件事竟然让我爹引火上身,没多久朝廷就下旨,说我爹贪赃枉法,克扣新军军饷,贩卖烟土,列举十条罪状,把我爹和两个哥哥押进天牢,顾家满门充军做奴。”
      元渊说出自己的身世,难掩心里的悲痛,泪花浮现在眼眶,眼睫毛一闪,便要滴落。

      “顾小姐!”竹筠心里一疼,没发觉自己也跟着掉泪,“你,你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我明白你的苦楚,失去亲人的滋味我也体验过。只要我们还好好活着,他们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慌忙拿着帕子给她拭泪。那美丽深情的眼眸任谁也能感觉到疼惜和怜爱。
      淡淡的清香,诱人的妩媚,近在咫尺的温柔直叫人心慌意乱,元渊深深吸了口气,心里如芒在刺,忽然握住她的手,一动不动的看着她,“接近我,很危险的。你明白吗?我再提醒你一次,我的生活很黑暗,很危险,不是你能想象到的。所以,你还是远远的离开我,才好!”
      竹筠一怔,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颤声道:“顾小姐,你对我有恩,再怎样危险,竹筠也不怕。”
      元渊苦笑,“这次你也救了我,我们互不相欠了。以后,你别再提什么恩情,我也没法子保你周全。”

      是否是错觉,莫非是幻听?竹筠反应有些迟钝,哽咽着望住她,竟无语凝噎。
      元渊更觉得心里烦乱,脸色一冷,说出的话也没了温度,“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何必有什么瓜葛?”
      竹筠心里难受,还是忍气吞声的说:“顾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报恩而已,没想过要高攀。”她拿走了粥碗,轻轻丢下一句:“外面暖和了,顾小姐寒气太重,晒晒阳光才好。”
      晒太阳?
      我真的太冷了,冷得不可接近。如果冷漠可以保护自己,保护你,即便更冷一些,冷到僵化了自己,又何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冷酷到底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