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与你》山萘

4、第 4 章

　　“给宠物弄粮？”
　　米洛德嗤笑一声，嘲讽的开口：“在你自己都吃不饱饭到处找假酒喝的情况下？”

　　继父是个死要面子的人，明明已经穷到叮当响，但他决不允许别人提这件事嘲笑自己。为此已经不知道和多少人发生过冲突。

　　但今天，他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生气，依旧认真的剁着案板上的肉，说：
　　“你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让人厌恶的得意：“我很快就会脱离这里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而你…哼…”

　　意味不明的冷哼让米洛德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猜继父肯定又要作死了。
　　去年他就妄想靠偷窃买酒，结果刚进别人家里就被抓了个正着，在拘留所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对米洛德来说确实是好事，没这个肥猪后他在房间睡觉都安静了许多。
　　所以他并没有出声提醒，反而是换了个话题：“你从哪弄的肉？”

　　继父动作一僵，心虚的说：“买，买的啊…”

　　“你要有这个钱早就用来买酒了。”
　　米洛德笃定的说。

　　见继父还是眼神躲闪，他索性直接上前，随意抓起个肉块细细端详了起来。

　　看样子好像是某个动物的内脏，肝脏呈现出暗沉的红，表面布满了错综复杂的血管和纹理，还带着腥味和粘液，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他的视线又移向了堆起来的肉块，似乎在胃里看到了些…

　　他还没细看，继父就猛的从他手里把东西抢了过来，警惕的望着他说：
　　“我可不会给你吃！”

　　米洛德翻了个白眼，能被继父弄来的会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是从哪个养殖场淘汰掉的不合格产品，就算给他钱让他拿也不会要好吧。
　　米洛德放下手里的肉块，厌恶的抽出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放心，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你给自己和自己的宠物好好留着吧。”

　　继父这才松了口气，停下手里的动作目送米洛德离开。

　　但是少年走到楼梯前时突然又回过了头，望着他皮笑肉不笑：“对了，你下次切肉的时候最好小心一点，如果再有血或肉块溅到墙壁上一点……”

　　“我保证会把地下室里的那个东西丢出去。”

　　继父在听到这句话时就变了脸色，但他的反射弧已经随着逐日增重的身体变得迟钝，在怒骂声传来的前一秒，米洛德已经动作迅速的关上了房门，将那堆脏话隔绝了出去。

　　成功让继父吃瘪，米洛德的心情都愉悦了不少。

　　因为今天在酒馆睡了一觉，所以他现在并不急着补觉，而是走到衣柜前把柜门打开，把里面叠的整齐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然后出现了一个上锁的暗格，将其打开，引入眼帘的是厚厚一榻新币。

　　全都是他这些年存的钱。

　　除了酒馆每月按时发的工资，更多的是来那里的顾客给服务人员发的小费。
　　贫民窟里的每个人都很穷，消费给的也扣扣搜搜。但偶尔也会有雷尔夫那样从贫民窟里出去的中级公民，心情好时就能让米洛德得到一大笔钱。

　　这也是米洛德愿意喝那杯酒的原因。
　　——至少从他今天塞来的小费看，是完全值得的。

　　米洛德弯了弯眼角，将钱从兜里拿出，轻轻的用指尖捋平每一处褶皱，然后将它们和抽屉里的放在一起。

　　还在上学时他无意从老师那里听说过，只要贫民窟的人给政府交够二十万，就能买来一个中级公民的身份。
　　他的目标就是攒够这些钱离开贫民窟，从此摆脱继父远走高飞。

　　到时候可以继续找个酒馆服务生的工作，虽然忙碌但来钱确实快，他觉得自己还挺擅长这个的。

　　或者，如果外面的消费没那么高的话，他还可以继续去读书。
　　米洛德很喜欢读书，他的成绩曾经是班里最好的。如果不是当初被强制退学，他一定早就考上了联邦学校离开了贫民窟。

　　可惜吗？当然很可惜。

　　退学时那种不甘的情绪到现在都还深深的刻在米洛德的心里。

　　不过他不是那种会因此被困在过去的人。
　　他更喜欢将这些情绪化作努力的动力，然后将命运彻底的掌握在自己手上。

　　照现在的发展来看，那一天也许很快就能到来了。

　　米洛德躺在床上心情愉悦地畅想着未来，就是这样轻松地环境中，让他忽视掉了房顶因为漏雨而产生的黑斑不知何时又扩大了些。

　　雨水渗透留下的不规则痕迹攀爬蔓延，在某个特定的角落望过去时，就像是谁的眼睛充满好奇的盯着房间内一样。

　　-

　　米洛德今天出门比平时早。

　　除了嫌弃地下室时不时传来的吞咽声外，他还特意绕路去了趟面包店，选了几个卖的还不错的种类让店员打包好。

　　如果没记错的话，科顿似乎非常喜欢吃甜食。
　　可以当做昨天帮自己打扫卫生的谢礼。

　　等他到酒馆门口时已经差不多是营业的时间了。

　　现在还早，外面的天还没有黑，平日里这个时间都没几个顾客，但今天却一反常态，外面围了很多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

　　米洛德敏锐的感受到了人群的躁动，比起来喝酒，他们更像是…来看热闹。

　　他眉头一皱，饶过他们走了后门。

　　刚走进去他就发现了好几个穿着制服的人，他们面容严肃，正围在厕所门口在记录着什么。

　　他视线顿了顿，然后转移到了吧台前，终于看到了面色苍白神情无措的科顿，他前面是正恼怒着训话的酒馆老板。

　　“怎么了？”
　　米洛德上前疑惑地问。

　　科顿看到他的那一刻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小跑过来抓住他的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才松了口气：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害了你！”

　　米洛德更疑惑了：“你在说什么……？我能有什么事？”

　　这时店长也表情严肃的走了过来，他眉头皱的紧紧地，显得眉毛之间的沟壑愈深：
　　“那照现在来看，你是昨晚最后一个离店得了？”

　　“是我没错。”

　　米洛德点头，对着两人打哑谜的样子有些不耐烦，深吸一口气然后问：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科顿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另一道温润又富有磁性的声音打断：
　　“这就是昨晚最后走的店员吗？”

　　科顿猛地闭上了嘴巴，像只鹌鹑一样低下头，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一样。

　　米洛德下意识的看过去，就见一个身形挺拔如松的身影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即使穿着和那几个办案人员一样的制服，米洛德还是一眼就看出了这人绝不是贫民窟的下等公民。

　　米洛德有些紧张。
　　他在酒馆干了这么久，来来往接触过那么多顾客，却从没见过眼前这个哪怕不说话也自带一种华贵气息的人。

　　即便心里再怎么紧张，他面上还是一副镇定的样子点点头：
　　“是我没错。”

　　他再次清楚地意识到，贫民窟外还有很大的世界。
　　而他，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走出去。

　　短短一会时间米洛德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他抬眸毫无惧意的看着男人，张口：
　　“所以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米洛德的话音刚落，酒馆里的人除了站在他面前的这位外全部变了脸色。

　　一个人影寄了过来，是昨晚见过的雷尔夫，他声音严厉的训斥米洛德：
　　“你怎么和这位大人说话的！？”

　　然后转身对男人谄媚一笑，
　　“贫民窟里的人粗鄙又不懂礼仪，您不用和他们打交道，有什么事交给我做就好了。”

　　男人薄唇紧绷，轻飘飘给了雷尔夫一个眼神，声音冷淡极了：
　　“我有没有说过办案子时最讨厌别人插手？”

　　雷尔夫表情一僵，眼里升起一阵绝望：
　　“对、对不起……”

　　“把他带下去吧。”

　　男人没有在给他一个眼神，冷冷的对另外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说。

　　那些人显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身高全在一米九以上，拎雷尔夫和拎小鸡一样轻松，就那么把人带了出去。

　　看着平日里在贫民窟作威作福的雷尔夫因为一句话就吓得崩溃的样子。

　　米洛德突然有了头绪。

　　昨天他在酒馆里炫耀时好像有说过，自己要做一件和贵族有关的事。

　　一开始米洛德只当他是吹牛。
　　毕竟贵族怎么可能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但现在看来，他的情报偶尔也会有准确的时候。

　　那边的雷尔夫还不甘心，向这位贵族祈求着：
　　“中等公民里只有我对贫民窟了如指掌，没有我的话案件侦查会困难许多的！”

　　可惜他的话连男人的眼神都分不到一个。

　　这位贵族稍微思考了几秒就看向了米洛德，笑着对少年伸手：
　　“我是戈斯·尤莱亚。这次来是负责调查连环杀人案的。”

　　米洛德心里一惊。
　　即使住在贫民窟再怎么关注不到政事，他也十分清楚尤莱亚是皇族的姓氏。也就是说，眼前的人即使在贵族里，也绝对是上层的存在。

　　米洛德伸手和他虚握了下。

　　尤莱亚并没有急着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反而话头一转，扫视了店内一圈，然后将视线停留在了米洛德脸上，说：
　　“我是第一次来德尔佳街区，对一切都非常陌生。可以邀请你在调查期间当我的向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