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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和妃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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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宜走上石阶,缓步挨近阁门,雕花的红漆木门紧闭着,她双手碰上木门,轻轻推开,血腥味顺着打开的细缝冲进她的鼻子。
在嗅到血味的一刹,谢宜猛地放下双手,才开了一条细缝的木门重新合上了,她正欲寻找刚刚的宫女,可转过身时才发现,哪有什么人啊,那个小宫女早就不见了。
她望向关闭的木门,后退半步,那血味虽淡,但她不会闻错,谢宜皱着眉,不知门内究竟是一副怎样的情形?
谢宜喃喃出声:“和妃……”
谢宜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推开了那道门,入眼是摆放整齐的圆桌和椅子,并无什么不妥。谢宜吸了口气,抬步走进去,她侧身望向左侧茶室,只见和妃倒伏在茶案上,看不清面容,粉白的宫装染着血色,脚边的血汇成一滩,那血颜色鲜红,还未凝结。血迹边上还落了一只摔碎的琉璃茶盏。
谢宜脸色剧变,快步走向和妃:“和妃娘娘!”
谢宜把她的身子翻过来,和妃脸上苍白无色,一把匕首插在她的左胸处,心口涌出的血染红了衣裳,流到地上。
谢宜抬手,将手指搭在和妃的脖颈处,手指所触的皮肤还带着温热,只是脉搏已经不再跳动了。
和妃……死了。
谢宜倏地收回手,看着和妃苍白的脸,她压住心慌,转身往外走去,却在门口止住脚步。
谢宜瞳孔微缩,行云阁外石阶之下,以谢昭为首一群人正站在那里,谢昭见到她,笑说道:“我说方才在席面上怎么没见着皇妹呢,原来皇妹是在这里。”
谢昭提着裙摆走上石阶,嘴里说道:“我们几个正说有些累了,想来这行云阁歇歇,没有打扰到皇妹吧?”
谢昭走至她身旁,自顾自地继续说:“想来是没有的。”
谢昭领着人往里走,谢宜站着没动,只是阖上眼,缓缓吐气。
下一瞬,行云阁内都是女子惊慌失措的叫喊声,谢昭带着来的都是些世家小姐,见到血腥场面,自然慌张不已。
谢昭也是面露惧色,命身边的嬷嬷上前查看。秦襄试了试和妃的鼻息,惊道:“公主,和妃娘娘她……她死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几个世家小姐都颤着声音小声嘀咕。
“皇妹,你刚刚就在这行云阁内,能否向我们解释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和妃娘娘会遭人杀害?”谢昭的质问在她身后响起。
刚才只有谢宜在行云阁里,这时候大家伙自然会觉得和妃的死和她有关,所以当谢宜转过身,目光一一扫过屋内所有人脸庞时,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谢宜神色如常,声音和缓:“现在这般场景,皇姐还有诸位小姐都看清楚了。”
……
刑部大牢。
狱中幽暗,自小窗照进来的光微弱暗淡,即使是白日,狱中仍旧燃着烛火照明。谢宜耷拉着脑袋,看着自己的足尖发呆。
从行云阁被带到勤政殿的时候,谢宜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抬头所见,谢霁坐在前方,听闻和妃的死讯,他的反应不大,虽有愠怒,但愠怒之外,再无其他。
当年母后死在他的面前,他也是这副模样,谢霁对她们没有感情,所以她们的死亡也不会给他添上一丝悲伤的。
真是好奇苏月皎死的时候,他是一副什么模样?
谢霁先是安抚她的情绪,说他并不是疑心她会杀害和妃,只是谢昭她们一行人所见,当时行云阁里只有和妃她们两个人,所以得带她来勤政殿问问话。
谢宜没什么情绪,实话实说:她是由和妃身边的宫女带到行云阁的,而她进去的时候,和妃就已经被人杀害了。
谢霁:“朕自然是相信宜儿的,只不过和妃不单单是宫中后妃这么简单,她是周国公主,她被人所害,得给周国一个交代。朕会派刑部尚书亲自负责调查此事,结果出来之前,只能委屈宜儿在刑部待段时间。”
她的父皇聪明也无情,他不在乎和妃的生死,也不在意她的,如果这事到最后没有查出凶手,谢宜想他为了给周国一个交代,也不介意让她坐实这个罪名。谢宜没有多做解释,顺从了谢霁的决定,被关进了刑部大牢里。
身怀有孕的和妃被人杀害,久安公主成了疑凶,这中秋宴自是办不下去了,但结果尚未明了,谢霁让人封锁了消息,不许人随意传播。
谢宜卸了发冠钗环、华服宫装,穿着白色的素衣被绑在十字木架上,她动了动被捆得发麻的双手。
还真把她当犯人了。
也是,谢霁把她关进了刑部牢狱里,可不就是把她归在犯人中么。
她在的这个地方应该是专门用来审问犯人的,各类刑具挂满墙壁,青砖地板的缝隙间尚有黑红的血迹没有清洗干净,而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是放在角落的几只稻草编的篓子。
门处传来铁链碰撞的叮当声,守卫恭敬地迎了位穿着常服的男子进来,来人声音清亮:“臣刑部侍郎沈津,参见公主。”
谢宜的眸光先是落在沈津的脸上,这人长了副好相貌,朗目疏眉,面容俊秀,只是……她的目光向上移动几分,被沈津头上的饰品吸引了注意,那是条制作精巧的银制镂空长蛇,蛇尾缠在固发的银冠上,而蛇头正好搭在他的发际处,用细小的红色晶石点缀成蛇的眼睛。
如此奇异的装饰,倒是给他俊秀的脸上添了些邪气。
今日中秋,沈津本不必在刑部当值,如今出了事,他被匆匆召回刑部,连官服也没来得及换。
沈津:“为证明公主您与此事无关,臣奉尚书之命,例行来问几个问题。”
谢宜收回打量的目光,说道:“沈大人在刑部想必也处理过不少案件的,这杀人总得有个原因或是动机吧,我同和妃娘娘相交甚少,只是见过几次面罢了,哪来的什么仇怨会让我光天化日之下直接动手杀她,大人不觉得我这罪名一开始就不成立吗?”
“况且,这个案子首要的不是证明我无罪,而是找出杀害和妃的真正凶手。”
沈津:“公主言之有理,找出凶手自然是最重要的,所以臣希望公主的答案能给我们提供些线索。”
“不知公主可还有印象是何时到的行云阁?”
谢宜回答道:“未时六刻左右,和妃身边的宫女以和妃有事找我为由,将我带到行云阁门口,而我进入行云阁的时候,和妃倒在茶案侧边,已经没了气息。”
沈津问:“公主如何断定和妃娘娘当时不是昏死,而是彻底没了气息?”
沈津这话是觉得她面对中刀昏死的人,是不敢上前去确定那人是生是死的。
“我摸过她的颈侧的脉搏,确定她那时已经死了。”谢宜说道,“不过……那时候尸首尚有些许温度,和妃流了大量的血,半边衣裙都被血染红了,而淌到地上的血那时没有凝聚,我猜想和妃不是死于一刀毙命,而是死于失血过多,所以她中刀应该是在未时六刻前的一段时间。”
“当然,大人可能会怀疑我所言的真假,但我进入行云阁,不过前后脚的功夫,乐康公主就带了数位世家小姐也进了行云阁,大人可以询问这些人,她们看到的,和我说的是不是一样的。”
谢宜平静地一字一句叙述着,沈津眼中闪过一瞬诧异,微勾唇角:“公主聪慧,仵作验尸之后得出的结果与公主猜想的差不多,和妃娘娘是在未时五刻左右中刀的,那匕首插在了心脏下方,造成了大出血。”
仵作?谢宜没想到谢霁会允许仵作来验尸,通常为了保全妃子死后的尊荣,哪怕是死于非命的,一般也不会让仵作验尸的。
沈津:“公主所说,是在未时六刻进的行云阁,而和妃未时五刻中刀自然也就与公主无关,可是那位叫青素的宫女所执言辞却与公主不同,她笃定她是在未时五刻之前将公主带到行云阁的。”
果然,那个在行云阁忽倏然不见的宫女是不会说实话的,谢宜说道:“许是她记错了,又或是……她在撒谎。”
沈津含笑问道:“公主确定撒谎的人一定是她吗?”
谢宜直视沈津,开口说:“当然,因为有人能证明我未时六刻之前不在行云阁。”
“谁?”
“昱王。”谢宜徐徐吐出两字。
“昱王?”沈津的声音高了几分,迈腿上前,停在离谢宜半丈的距离,“公主与昱王怎么会遇见?”
“今日中秋宫宴,我和昱王偶然碰到也不是什么奇事吧。”
沈津继续发问:“那公主怎么确定昱王一定会为你作证?”
沈津……似乎有些激动,谢宜疑惑颦眉:“做不做证的,沈大人派人去问问昱王不就知道了。”
她和温雁之间还有个救命之恩存在,说句实话的事情,温雁不会置之不理的
“也是。”沈津也察觉到自己的表现有些不当,深吸口气敛去脸上的情绪,转头对一侧的守卫说道:“听见公主说的了,还不去将这些事回禀给尚书。”
守卫:“是。”
其他守卫都在门外,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沈津望着她,莫名说了句:“公主可知道进了刑部大牢的人一般会遭受些什么?”
“什么……”谢宜不懂他这话的含义,她该说的都说完了,如今只要温雁给她作证,她的麻烦也就解决了,而沈津也该着手去调查幕后真凶,还和她在这里耗着做什么?
沈津走到角落里,弯腰捧起其中一个草篓子,“这是我前些日子新养的小玩意儿。”
沈津走近谢宜,抬手摘了封着草篓子的盖子,给她展示里面的东西。
谢宜虽不明白他意欲何为,但还是不自主地把目光留在草篓子上,那草篓子是个口小身子大的,开口处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篓子里似乎是个活物,见到光就动了起来,发出簌簌的摩擦声。
什么东西?
下一刻,一抹绿色自草篓口探出头来。
那是……蛇!
那蛇比拇指稍粗一圈,悠悠从篓口爬出,蛇身呈嫩绿色,但在接近蛇尾的地方渐渐变为暗红色,它缠在草篓子上,朝着谢宜吐出猩红的蛇信子。
谢宜的眉头蹙得更紧,头往后移,后脑抵在身后的木架上,“沈大人,你这是何意?”
沈津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公主,进了刑部的人大都要受的……是皮肉之苦。”
“刑部数百道刑法都是为了那些撬不开嘴、不说实话的犯人准备的。”
谢宜冷声道:“大人怀疑我所说的真假,只需要再等片刻就可以验证,何必做多余的事情。”
“公主不必担心,您是千金贵体,与旁人自然是不同的,那些个利器刑具怎么敢使在您身上。”沈津的手轻触在冰凉的蛇皮上,“这蛇的蛇毒很不一样,不致命,但会让被咬的人浑身疼痛难忍,有如蚁噬。”
“你是不是有……”病!
谢宜咬牙忍住骂人的话,尽力让自己冷静:“沈大人,往日你我并无交集,今日你非得我们之间添一笔仇怨吗?”
“公主,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臣只是在履行臣的职责。”沈津冷淡说完,用手指点了点蛇头,蹲下身将它放在地上。
那蛇缠在草篓上的时候还看不出它的实际长度,现在它在地上爬行着,估摸着得有两尺长,速度极快,眨眼间已经挨近谢宜,吐着信子,爬上到了她的绣鞋上。
谢宜怒道:“沈津!”
蛇信子‘嘶嘶’声不断,蛇鳞和裙面摩擦,谢宜完全能感受到长蛇自鞋面缠着裙子往上,从腿至腰到后背,谢宜寒毛直立,那种异物在身上爬行的感觉,让她头皮发麻。
而沈津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看戏一般,敛去了先前的有礼恭敬,眼神变得阴郁。
她到底哪里得罪了沈津,让他非得这么做?!
疯子!
蛇从她的后背爬至肩膀处,然后松松垮垮地在她的脖颈处缠了一圈,冰凉滑腻的蛇皮贴在她的皮肤上,那蛇直挺起蛇头,吐出的蛇信子扫过她的下颌,谢宜双手的指甲深深地嵌在掌心的肉里,那刺痛感却无法压下她的心慌,她干脆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见那东西。
“沈津,今日的事情我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