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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劝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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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的箭被破开,破裂的箭身掉落在地上,而那两支相对的箭并没有就此停住,依旧朝前飞去。
而那两人则偏头躲过了对方射来的箭。
四人分在四方,皆坐于马背之上,无人言语,时间仿佛就此滞住,只是风过林间的沙沙声依旧响着。
谢宜在想,她先前觉得皇家围场广大,可现在看来却有些小了,小到居然能聚到这么些人,还挺热闹。
温雁仍旧穿着玄色衣裳,端着那副淡然自若的模样,斑驳的树影落在他精致脸庞上,目光幽深。
而与他相对的杜衡反应也是极其的平淡,脸上不辨情绪,默默收起手上的长弓。
比之这两位出手救人的淡漠,谢宜这位刚刚差点中了一箭的当事人,更是平静无波。
而谢昭自然没有他们几个那么平静,料谁被别人看见自己朝亲妹下手,都不可能镇定自若的,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慌乱无章的模样,她尽量遏制住慌张到狂跳的心脏和不稳的呼吸,执弓的手指仍在微微发抖。
默了片刻,倒是温雁先开口打破僵局,声线平稳好听,带着疑惑:“乐康公主,你方才……是在做什么?”
谢昭手上长弓掉落,她似是因着温雁的话声才回过神了,惊慌无措道:“皇妹,实在对不住,我不过是想猎只兔子……”
“没成想……没成想,我这箭术不佳,差点误伤了你,还好遇上了昱王殿下和杜少傅,这才避免了一场祸事。”
她十分关切地望向谢宜:“幸亏你无事,皇姐实在对不住你,合该下去好好练练这箭术。”
谢宜眉毛微挑,她这戏唱的……
“哦……”温雁了解似的哦了一声。
“所以是这样吗?公主。”而这个问题他明显不是问谢昭,因为他直直望着的是谢宜。
谢宜缓缓说道:“许是……就如皇姐所说那般吧。”
她虽语气飘忽不定,却是默许了谢昭的说法。
谢昭暗自松了口气,她就知道谢宜是不会驳她的。这箭始终没射到谢宜身上,即便被昱王和少傅看见,她只要咬死这件事只是失手,就算闹到父皇跟前,他们也没凭没据。
况且上次落水之后,谢宜明知她动了杀心,却也没有将此事闹大,那时她就明白,谢宜不会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时候和她闹到明面上,如此,对谁都没好处。
“皇妹无事,最是重要,还希望不要影响了皇妹狩猎的兴致。”谢昭说道,“不知皇妹可还有事同我说?我有些乏了,若无事,我便先回营休息了。”
谢宜眼皮未抬,淡声道:“皇姐慢走。”
谢昭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汗津津的手捏紧缰绳,迅速策马走了。
马蹄声渐远,谢宜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杜衡,颔首谢道:“多谢少傅。”
杜衡这才开口道:“公主不必客气,无事就好。”
“臣……先告退了。”
杜衡策马走时扬起一阵风来,棕色鬃毛轻轻拂过她的手背,她垂头想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到这来的?
“公主。”温雁的声音响起,他挨近了她些,“你……还没有向我道谢呢。”
还真是给他落下了,谢宜松开缰绳,两手交叠,就在马上这么微微俯身给他行谢礼,“多谢殿下出手相救。”
离近了,温雁闻到淡淡的香味,像是米香。
她身上怎么会有米香味?
“听说前些天,公主落了水,还被禁了足,今天又有这么一出戏,公主的日子还真是精彩。”他说道,“不过公主真的认为乐康公主要射的是兔,而不是……人吗?”
戏?也对,对于温雁还有杜衡这种旁观者来说,这的确算是一出戏。
谢宜朝他笑得很好看:“殿下和少傅不是傻子,我也不是,如果说今天这箭真的射到我身上,倒还有点用处,但它没有,那么这件事就失去了深究下去的意义,所以我没有反驳她的话。”
两匹马的脑袋轻轻蹭碰到一起,发出咴咴声。
温雁:“这么说来,我是不该射出那一箭了?”
“不是。”谢宜摇摇头,认真道:“我挺庆幸那箭没落到我身上的,一开始是抱了赌心,可真当那箭朝我而来,又有些悔了,毕竟谁也不愿意在自己身上捅个窟隆眼。”
而且……或许她以后会有比今天更好的机会。
谢宜接着道:“皇家之中,本没什么兄弟姐妹之情,不过是互相算计。”
谢昭想让她死,她也不想让谢昭活,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有来有往罢了。
不过,谢昭从来不是她的第一目标……
“殿下。”谢宜偏头看他,温雁上身直挺,神色安然,黑发全被银冠束住,冠上嵌的碧色玉石微微闪光。
“我和皇姐是不一样的,她身后有父皇,还有齐国公府,而我什么也没有,要想保住自己的命,就需要一些手段,比如我对殿下……挟恩图报。”
“这事确实有点不厚道,但身不由己,殿下理解一下。”
“公主放心,救命之恩当然得报,我既与你做了约定,自然会信守承诺。”温雁说道,“不会对公主见死不救的。”
……
营帐的门帘倏地被打开,谢昭脸色沉沉,一言不发地走进来,秦襄忙迎上去,扶她坐到椅子上,用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细汗,“公主出了许多汗,莫不是狩猎太累了?”
谢昭没回答,而是抬手夺了秦襄手里的帕子,反复擦着自己汗津的手心。
秦襄察觉谢昭的神情不对,招呼一旁的宫女:“去给公主端盏参汤来。”
屏退了帐内的宫女,秦襄才开口问道:“公主,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您的脸色不太好。”
秦襄自小就被卖入苏府为婢,服侍了苏月皎二十多年,后来对谢昭也是尽心尽力,谢昭对她很是信任,就把方才在林中的事情简单说给她听。
“嬷嬷怎么看?”
秦襄想片刻,说道:“奴婢认为此事,公主确实冲动了些,您没必要这么做……”
谢昭怒道:“嬷嬷!是她先朝我射的箭。”
秦襄平静地同她讲:“上次落水,久安公主心里定是有怨气的,出于报复,她用箭恐吓了您,可她始终是不会动真格的。在奴婢看来,无论是上次落水,还是这次射箭,您都没必要做这些事情,没有人可以动摇您的位置,而您做的越多,却越容易让人抓到把柄,得不偿失。”
“可嬷嬷,你真的觉得谢昭对我没有威胁吗?”
秦襄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刚刚派出去拿参汤的宫女已经回来了,秦襄接过汤碗,呈给谢昭,“奴婢认为这个问题,您可以去问问齐国公,他会给出比奴婢更好的答案。”
苏笃同样来了围场,不过比起骑马狩猎,他更愿意在帐中下棋,谢昭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研究一盘残局。
见谢昭来了,他收起棋子,邀谢昭来同他下一局。
谢昭边下棋落子,边将事情说给他听。
棋子滑腻冰凉,落子声清脆可闻,谢昭眼神少有落在棋盘上,而是在观察苏笃。
不出意外,她输了这盘棋。
苏笃:“不专心。”
“舅父。”
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怎么静得下心来下棋。
既已输了,谢昭就将手里的棋子放回了棋篓,“舅父也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如果公主得手了,我不会说什么,可你没有,那么我的回答就和秦襄差不多。”苏笃将棋盘上黑白两子一一分放在两个棋篓里。
“你无须和久安公主计较,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的那番局面了,师家已经亡了,她不可能成为你的阻碍。”
“如果你是在怀疑陛下的态度,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苏笃平淡道:“她永远不可能是陛下的选择,陛下如今优待她,一方面是因为师家平反,另一方面他是想利用久安公主来磨砺你。”
谢昭垂着头,似是在琢磨他的话。
苏笃问她:“今天的事还被温雁和杜衡看到了?”
谢昭点点头,“我找借口随意搪塞了,他们没说什么,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苏笃笑了笑,那两人都是人精,怎么会相信拙劣的借口,他们不说,自然是不想掺和这件事。
“既是无人深究,那此事就到此为止。”苏笃提醒她,“公主只需要记住,你不用和久安公主作对,她算不了什么,反倒是你,靖国未来的储君,你的身上不能出现谋害皇妹这种污点。”
“我……明白了。”
“公主放心。”苏笃柔着声音,像是长者对晚辈的慈爱关怀,似劝诫又似安慰:“舅父永远会站在你的身后,没有人能夺走属于你的任何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