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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狗屁! ...

  •   听到少主面上坚决之意,识秋深知此事马虎不得,低头连声诺诺,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众人齐聚在祠堂周围,焰光围了一圈又一圈。可李家庄不是小小的花家村,这些风吹一散的炙焰还不足以蔓延整个李家庄,屋舍两旁深林高地大大小小,村子里多得是不见光的地方。

      而在离村口不远处便有这么一片幽暗深林。里边横躺着两道簌簌发抖身影,其形四肢裹满了花藤枝叶,只有头部勉强挣脱出来,隐隐间显现出两张青肿面容,正是消失不见的易三戈与尾九郎。

      二人本是打着螳螂捕蝉之意,谁能料知,竟然撞上了比闵良之更为凶恶的硬茬子,白白地送上虎口,逃脱不及,最后被人丢弃于此,居然沦落成了饲养花草的肥料。

      识秋努力地挖起脑后记忆,摸着熟悉林色寻到了这里,两眼分不清地面二人模样,但身下动作却是毫不犹豫,对准那腹间伤口抬腿便是一脚。

      被踢中之人发出哀鸣一声,虽细微,但识秋仍旧能清楚地捕捉到。

      “还喘着一口气呢!”识秋感到一丝讶异,朝另外一人再踢过去,同样地听到了此人发出的微弱鸣声。

      “百足之虫至死不僵,地老鼠的同伙,命还真是够硬。”

      识秋知道自己下手之狠,即便没有当场毙命,事后也活不了多久。可这二人于此躺了一天一夜,现在竟还存了气儿!

      地面张开的嘴巴断断续续,声息亦是时有时无,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识秋很想给他们个痛快,但一想到少主最初之问,还是收回了这个想法。

      下没下狠手这一事,他说不清楚。但人还活着,那便是最好的证明。

      易三戈两人仿佛感知到了危险,半迷不醒间拼命地蠕动着身子。识秋嘴角勾起一丝狞笑,从腰间掏出了一个与他极为不相符的五花袋子,抓出一把不知名的乌黑丸子塞进了二人口中。又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黑罐,盖起风落,倒出的药粉迅速渗透伤口,强势地抢占每一寸肌肤血肉。

      “啊——”

      半死不活的二人瞬间发出一声惨叫,慢蠕的身躯胡乱扭动开,撕心裂肺之疼叫易三戈猛然清醒,却又很快再陷昏迷。但进入体内的药物不会轻易放过这等狂欢。刮骨之痛逼得他惨然失声,也再一次将他迷离意识拉回现实之中,一边的尾九郎亦是如此。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要让他们清晰地感受每一丝痛楚。

      如此非人折磨,残忍手段,易三戈与尾九郎不约而同心想道,还不如一早死了算了。

      识秋根本没把二人痛苦放在眼里,反而捧着黑罐一脸可惜道:“这等好药今日用在你们身上,暴殄天物啊……”

      “也罢,用便用了,那就好好享受,一刻也不能少!”

      收起疼惜之声,识秋立刻又换了一副嘴脸,攥紧了手中的五花袋子,放到二人眼前慢吞吞地摇晃起来。

      “怎么样,自己的东西用着可还熟悉?”一脸得意,识秋表情极为嚣张。

      落在易三戈眼中,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平时用以折磨别人之物,如今落到自己身上,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啊!

      话不多言,见二人苏醒过来,识秋当即冷了脸色,毫不留情地再送上一掌,再以连声威胁强之。

      易三戈与尾九郎哪敢反抗,连站立都费去了一大半力气,这副身体,大约已是强弩之末了。

      二人走得慢慢腾腾,三步一停,五步一歇,最后在识秋凶悍威逼之下,强撑一口气,终于快行到了封直身边。

      识秋飞腿一踹,逼得二人霎然跪倒在地。易三戈咬紧牙关,早就丢了的耻辱心,竟会在此刻潸然复苏。

      抬眼见到身前的昂首男子,一如昨日之冷漠。只不过经历了一回遭殃,他知道,此人心性之狠辣比其属下更甚异常,此时被他无声凝盯着,这种感觉如芒刺背,危险至极。

      “还请公子见谅,我兄弟二人本无意冒犯……”易三戈咳声先道,打破了面前危险的宁静。

      尾九郎吭吭两声,仿佛才从痛苦中剥离出来,两眼骨碌一转识相地闭紧了嘴巴。

      “能从识秋手中活下来,你们也算有几分本事。”封直面无表情对着人夸道,余光一冷扫向了身旁之人。

      识秋心下一慌,讪讪低下了脑袋。

      封直没有挑破识秋的三两技俩,先前看人心虚模样,还以为只能弄来两具尸体,此刻来了两道喘气儿的,倒是让他有点出乎意料。

      “公子过誉,愚人卖弄点小聪明,实在不堪入眼……能苟活一条残命,全赖这位小兄弟手下留情。”

      易三戈慌忙摇头,这忽来的“称赞”他可担当不起,纵使知道识秋此前狠下杀手,他也只能违心说道。

      识秋飞快地往身下之人凶了一眼:算你识相!

      易三戈仿佛被吓到,全身一个激灵,顿时埋下了脑袋,一声都不敢吭出。突然变得如此胆小,尾九郎虽疑惑不止,但还是跟着他一同照做。

      识秋两眼翻起,不可察地发出一道轻嗤,无声嘲笑着二人卑微动作。易三戈簌簌发抖,两手却深深地插进了泥巴之中,像他这种常年行走于黑暗之人,是鬼是人见得多了,何惧这一点的凶残之色?

      真正让他生出惧意的,是这个昂首立在他身前的青年男子。

      他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深沉目光,像潜伏在黑暗中的饿鬼一样窥伺而动,只要他敢现出一丝忤逆之心,下场定是比之前更加惨烈百倍。

      “聪明人不说废话,将你二人带来此处,你们想必也该知晓自己须做什么吧?”

      封直收起迫人威压,语气极为轻淡地飘进了二人耳中。

      易三戈身形一晃,颤颤身子有如被电雷击中,埋在泥巴下的双手陡然抬起,捋了捋喉间唾沫,拱手道:

      “易某资质愚钝,身上功夫也尽是些不入流之招。但若公子有看得起的地方,尽可吩咐,我兄弟二人任凭公子差遣行之。”

      “出生入死,尾九郎甘为公子效劳。”易三戈声落,一旁埋头之人也紧跟着上表决心。

      认清当下状况,勿做无畏反抗。这是封直没有说出口的言语,也是劈在易三戈身上的“电雷”。

      从杀身之仇到投诚献心,一炷香的时间,识秋怎么看都不相信,封直倒是颇为满意二人的识趣,但看二人决心,是还差那么一点……

      “花家村村民被困,李家庄村民被害,而今沣县县令一众亦被擒住。我且问你,此番你等来势凶猛,莫不是想着反了朝廷,行谋逆之事不成!”

      封直脸色忽变,疾言厉色下先给人扣上了一顶造反的大帽子。

      一瞬之间,只见易三戈尾九郎两人神情顿时大变,面上全都写满了惊惶之色。

      “公子但请慎言!”顾不得眼下危机,易三戈高声反驳道。

      “我等兄弟一众拉帮结伙不是什么好人,也干了不少坏事,可自始至终从未生过这等心思!诚如公子所见,在你们这些人眼中,我等鼠辈不过是阴沟里蹦跶的跳梁小丑而已……迫不得已走上这条路,该承受怎样的恶果,我易三戈绝不会逃避,但也绝不接受这等污名!”

      青筋暴起,撑满了涨红的脸庞,易三戈极力地撇清这顶莫须有的大帽子。尾九郎心头亦然愤起,纵起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行此谋逆之事。

      “嘴上说着不敢,然则,纵观犯下之事桩桩件件都是掉脑袋的大罪,譬如眼下李家庄一行,你又该如何自辩呢?”

      封直话音依旧轻飘飘,落在易三戈身上便化成了当头一锤,敲得他两眼蒙圈,震得他心神俱晃,目眦欲裂地张口吼道:

      “狗屁!这一切还不都是闵良之一手所为!”

      “为了隐藏在李家庄屠尽了一村之人,用花家村村民作要挟,骗取冯县令上钩,暗中又生计划,将沣县新任县令一并拖进来,最后欲将县衙一干人全部抓来,他图什么?钱财□□?杀人取乐?他就是个疯子!”

      一个可怕的疯人,不仅性情残暴无常,偏这心思更是缜密异常。强攻不下,智取不过,被恶心地缠上,怎么甩都甩不掉,他人都快被逼疯了!

      易三戈满腔愤怒无力,最后这些话,也只在憋在了心中,随着呆滞神情无声地被发泄出去。

      破罐子破摔,反正最后难逃也是一死,他不想再为自己暴起的情绪辩解了。

      “你们既不愿与闵良之为伍,那好,现下便给你们一次机会,亲手摆脱他!”

      看出了易三戈心中怨恨无奈,封直提了一个让他难生拒绝的条件。

      “什么意思……”易三戈愣愣反问,心中熄灭之光似乎重新燃起。

      “将功赎罪的意思。”封直懒得与他废话,挑明了声道:“斩草除根,杀掉闵良之,救出沣县县令。”

      “公子是在说笑?”易三戈张大嘴巴,他要能除掉闵良之,之前也不必受其胁迫了。

      封直轻敛眸光,幽声低沉道:“我从不与人说笑,话也不喜再说第二遍。摆在你面前的机会只有一次,你若不愿,那我也不强求,今夜从这里走出去的是两个活人,或是两具尸体我亦不在乎。”

      冰冷话语没有丝毫温度,直接戳进了易三戈的心肺,但封直似乎还嫌不够,眉梢高扬,轻蔑道:“顺便提醒一句,生死有命,可事在人为,企图用一死了之这种蠢法子?没那么容易!”

      短短几句便掐断了两人后路,这等自信姿态,好生狂妄嚣张!易三戈从未见过,危险直觉也告诉他,他眼前这个男子是比闵良之还要“疯癫”的主儿。

      “公子武艺高强,想要谁的命不是易如反掌。”易三戈低声恭维道。

      “不该问得别问,该出手时我自会出手。”封直神情极为漠然,一把将易三戈心中之问堵了回去。

      被人察觉了心思,易三戈黑泥面上闪过几分尴尬,最终认命般垂下了脑袋。他是不懂,以这主仆二人的功夫,杀掉闵良之,救出沣县县令等,难道不是轻而易举之事?

      唉!

      “当牛做马,易三戈愿为公子献出这条贱命。”自甘卑下,易三戈服服帖帖地磕下一记响头,因为他没得选择。

      封直满意点头,眸光还未落到一旁跪倒的低眉男子身上,便听得他连声献上,磕头声更比易三戈的还要清脆。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尾九郎是要比易三戈更早明白。

      “如此甚好。想必你那群惨死的兄弟,黄泉之下亦欣然见之。”

      封直淡声放出,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却炸得易三戈耳边一阵轰鸣。

      “疾生他们……死了?”

      先前失去意识的他,根本没来得及再想疾生等人的死活。他虽失踪,但先前毕竟没与闵良之真正翻脸,以疾生性情,在还未寻到他之前,绝不可能贸然行事。所以方才他才会忽然拱手示好,半推半就,假意顺从,为得便是与疾生里应外合。

      “也许吧……若你现在赶去,指不定还能捞出一两个。”给人递刀子这种事,封直尤为得心应手。

      “你那一众好兄弟听闻‘三哥’身死消息之后,非要与闵良之一群人拼个你死我活。此等情义,‘三哥’莫要辜负了。”

      封直特意放缓了速度,咬声着重放在了“三哥”身上。

      易三戈哑然失声,血红眸子流出两道血泪。站立在他身前的男子面容如神祗,可说出的话却残忍如恶魔。

      用最平静的语气递出最锋利的尖刃,刀刀割在他的心上,痛不欲生。

      他“死了”的消息?

      疾生怎会知道他“死了”的消息?是谁在黑夜之中将他与尾九郎打成重伤,又是谁拿利刃插进了他的腹间?

      哈哈哈,可笑,可悲。

      真正的仇人在面前,可他却束手无策!易三戈捶胸顿足,痛恨自己的愚蠢,更恨将他牵扯进来的闵良之。

      易三戈想要抬起眼,可他不敢,在这个可怕的恶魔注视之下,总有种被扒光了的感觉,他的那点小算计,小伎俩,说白了就是不堪入目。不仅掩藏的假面心思被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他下一步所想都能被其精准地预判到,仿佛在那双冰冷的长眸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寒颤瞬起,易三戈只觉后背发毛,可事已至此,对他而言已无回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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