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仲绿

39、chapter 39

　　chapter 39

　　陆擎静静站着，看着电梯门在自己面前缓缓关上。

　　他一天没有去公司，估计已经有一堆事等着他去处理。霍宇跟人动手打架，他也该回家看看。亦或者，回家换个衣服……

　　离开的理由有千百个……

　　尤莉捅了篓子时，他让武镇掉头。霍宇出事时，他也走了。

　　可这一次，突然半步都迈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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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

　　门铃响了。

　　门一开，厉嘉就钻了进来，连珠炮似的地问：“师哥，冯春人找到了吗？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她人没事吧？”

　　从联系不上冯春开始，厉嘉就一直在担心她，尤其是她的手机号突然变成空号之后，担心更甚。是以今天一早接到陆擎的电话，就立马飞奔过来。

　　匆匆穿过玄关，转头一见卧室的门虚掩着，人就往那边去：“她醒了吗？是还在睡吗？”

　　边问边走，结果被陆擎一句“她在隔壁”才拉回来。

　　厉嘉脑子一下清醒，反应过来这是她师哥的房间。

　　这么一打岔，人稍微冷静下来，说话没那么急了，问：“那……那她呢？她没什么事吧？”

　　厉嘉知道冯春是最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能让她不回家而是住在这儿，多半不是什么小事。

　　想到这话要是问到冯春面前，只会让她又想起那些不好的事，于是陆擎挑着重点把事情跟厉嘉说了。

　　一听她隔壁发生那么大的事，厉嘉脸色都变了，急声问：“那冯春呢？她怎么样？她有没有受伤？”

　　陆擎略一沉吟：“……看起来还好。”

　　确认冯春没受伤，厉嘉心神稍定，长舒一口气，而后道：“我想过去看看她。”

　　怕打扰她休息，过去之前，陆擎给冯春发了条消息。

　　发完消息，陆擎顺手就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转身拿过今早才送来的外套穿上。

　　厉嘉眼睛直直盯着茶几上的手机等消息，突然想起冯春手机号变空号的事，正要问，一抬头，看见陆擎一口气喝了两杯咖啡。

　　见他这个喝法，厉嘉不由问：“师哥，你多久没睡觉了？”

　　陆擎没答，刚好茶几上的手机轻轻一震。

　　冯春回消息了。

　　“她醒了。”陆擎说。

　　厉嘉一下顾不上其他：“那我们过去吧。”

　　*

　　厉嘉轻轻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

　　冯春先看到站在前面的人：“厉嘉？”
　　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

　　终于见到人，厉嘉千言万语一下挤在嗓子眼，说不出话来，只上上下下将人打量，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冯春摇头：“我没事，放心吧。”

　　语调平和，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厉嘉松了口气。

　　陆擎默然地站在厉嘉身后，没有插话，目光越过厉嘉静静停在对面的人身上。

　　见到人平安无事，厉嘉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早上因为着急，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跑了过来，这会儿才觉得饿。刚好他们三个都没吃早饭，这个时间点早不早，晚不晚的，厉嘉提议干脆直接去吃午饭。

　　陆擎同意。

　　冯春去卧室拿手机。

　　她一走开，陆擎忽而开口：“一会儿你开车。”

　　“嗯？”厉嘉正想着要去吃什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随即想起他刚拿咖啡当水喝，了然。

　　不过即便如此，他面上也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厉嘉无声叹了口气：“好。”

　　*

　　厉嘉开车，冯春坐副驾驶，陆擎坐在后座。

　　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官方通报，厉嘉本来有一肚子问题想问，但陆擎叮嘱过让她不要在冯春面前提起这件事，只好忍下所有好奇心，天南海北地扯各种话题。冯春还跟以前一样，不管她说什么，她都会接。

　　路上厉嘉接了一个电话。是店里的事，说的时间长了点。等她挂了电话，一转头，发现冯春睡着了。

　　刚好吃饭的地方就在前面不远处。

　　厉嘉想着先将车靠边停下再说，她睡就让她睡，车停下也能安安稳稳地睡会儿。

　　车速刚放缓，后座传来低低一声：“别停。”

　　厉嘉有一刹那以为是自己幻听。

　　不等她回头确认，副驾驶座的人已经醒了过来。

　　厉嘉怔了怔，看看冯春，又扫了眼后视镜，莫名有种微妙的感觉。
　　一边心里犯嘀咕一边对冯春说：“吵醒你了？你要困的话再睡会儿也没事的，反正时间还早。”
　　“或者待会儿去包厢里睡也行，包厢里有沙发。”

　　冯春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我就是不小心睡着了。”

　　厉嘉将车停好，三个人一起上楼。

　　这家店是师门聚餐的老地方。

　　一见厉嘉跟陆擎，老板熟络地招呼：“来啦？”

　　这会儿店里已经有不少客人了，吵嚷的人声，再加上前台后面就是厨房，灶上轰隆隆的声音，厉嘉扯着嗓子喊：“老高！”

　　“过来怎么没打个电话提前说一声？”

　　“我们今天就三个人，邱妈的手艺，随便安排点就够我们吃了。”

　　两个人正说这话，冯春站在旁边，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道黑影扑了过来。

　　噩梦中的场景成真，冯春只觉得血一刹那全涌上脑子，慌忙后退，意外撞到人。腰上一紧，被人一把捞起。

　　冯春惊而回头，看到是陆擎，人稍微冷静了点，再回头，才发现刚刚那个黑影只是个小孩子。

　　见她吓得面无血色，厉嘉忙上前：“没事吧？”

　　老高也从柜台里绕了出来。

　　冯春摇头：“……没事。”
　　“我看花眼了。”为了让人放心，还牵起嘴角扯了个浅浅的笑。

　　她话虽这样说，可臂弯里的身体还是僵的，陆擎眉心轻蹙一刹。

　　“高叔，包厢还有空的吗？”陆擎问。

　　“有，有有有。”

　　三个人刚进包厢，高叔送了热茶过来。厉嘉赶紧给冯春倒了一杯：“喝点热的，压压惊。”

　　“谢谢。”

　　前台那边有事，高叔就先去忙了。

　　没一会儿邱妈一身厨师服走了进来，一见陆擎，笑着说：“小陆好久没来了吧？”

　　“是有段时间没来了，最近比较忙。”

　　“知道你忙。”
　　“只要你来，我就高兴。”
　　转头看见一个生面孔。

　　厉嘉立马介绍：“这是冯春，是我朋友也算我半个徒弟！”

　　一听厉嘉说冯春是她的朋友，邱妈不动声色扫了眼陆擎。刚才她在后厨扫到外面一眼，最紧张的可不是厉嘉这小丫头。
　　不过没多说，转而问：“那看看今天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

　　厉嘉问了冯春，然后麻溜儿点了一堆好吃的。

　　“小心吃不完啊。”邱妈说。

　　“吃不完打包，省得我回家做饭了。”

　　“行，反正只要不浪费就行。”
　　“喝不喝酒？今年的梅子酒能喝了。”

　　“我一会儿要开车就不喝了。”厉嘉正要问陆擎喝不喝，结果平时连啤酒都很少喝的冯春今天却主动说想尝尝梅子酒。

　　厉嘉跟邱妈一起出去，没一会儿就端了一小壶梅子酒回来。

　　倒进玻璃杯，颜色格外漂亮。

　　冯春小小抿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吗？”厉嘉问。

　　冯春点头：“嗯。”
　　说着又喝了一小口。

　　见势，厉嘉赶忙制止：“等菜上来了吃点东西了再喝，这酒喝着好喝，但是后劲儿大，你这空腹喝待会儿一定会醉的。”
　　说完，眼神往桌上一落，示意她把酒杯放桌上。

　　冯春只好把酒杯乖乖放下。

　　厉嘉最开始还盯着她，后面菜上来，也就由她去了，结果一不留神，酒壶里的酒全被她喝了。

　　吃完饭离开的时候，走路都走不稳，但还坚持说自己没醉。

　　“是是是，没醉没醉。”厉嘉扶着她，一边笑一边顺着她说。

　　到了楼下，厉嘉把人交给陆擎：“我去开车。”

　　两个人并肩站着，冯春拍着胸口打了一个浅浅的嗝，身体不自主晃了下。陆擎手护在她后腰，见她自己站稳，又默默收回手。

　　厉嘉把车开过来，降下车窗道：“要不你们一起坐后面吧。”

　　她开车顾不上，万一冯春不舒服，坐后面，陆擎还能照顾一下。

　　不过她的担心多余了，上车之后，冯春就睡着了，一路上都没有醒过。

　　厉嘉将人送回酒店，车刚停下，手机突然响了，是家里的电话。

　　一听说奶奶身体不舒服，厉嘉着急过去。

　　“师哥……”

　　她刚开口，后座的人已经下车，从车后绕到另一边，将还在睡的人抱走之前跟她说：“赶紧去看看吧。”

　　看着他抱在怀里的人，厉嘉懵了一瞬，但一想到家里，很快回过神来，先开车离开。

　　*

　　血，

　　好多血。

　　自己躺在床上，血浇得她满身都是，床边站着一个人，可自己却怎么都动不了。

　　床边那个黑影扑过来的瞬间——

　　“嗯！”
　　猛然惊醒。

　　心如擂鼓，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房间里开着一盏小灯，是酒店的房间，房间里只有她自己。

　　忽然发现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客厅那边有光，细细一缕透进来。

　　冯春咽了咽口水，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轻手轻脚下了床，拿起床头柜上的玻璃烟灰缸，悄悄走过去。

　　门拉开小小一条缝，结果却发现客厅里的人是陆擎。

　　他靠坐在沙发里，似乎睡着了。

　　看他外套脱在一边，身上就穿了一件衬衣，房间里空调温度有些低。冯春放下手里的烟灰缸，刚走出房间，沙发上的人就睁开眼看了过来。

　　冯春一下站定，这才发现他根本没睡着。

　　眼角余光不经意扫到落地窗那边，才发现外面已经全黑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冯春脱口而出。

　　“快凌晨了。”他没有看手表，直接道。

　　冯春愕然。

　　那她是睡了多久？

　　又看向陆擎：“你……”

　　似乎猜到她想问什么，陆擎道：“怕你会吐，就擅自留下来了。”
　　又问她：“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冯春摇头。

　　大概是睡得太久，她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两个人之间静了会儿。

　　陆擎起身：“既然这样，那我就先走了。”

　　“好。”

　　陆擎抓起外套，多问了一句：“还要酒吗？”

　　冯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你现在醒过来，没有酒，待会儿还能睡着吗？”

　　冯春一怔。

　　没想到自己喝酒的意图被看出来了。

　　冯春定定地看着他，而陆擎也只是静静站着，让她看，等着她开口。

　　半晌，冯春启唇：“我……我想找一个心理咨询师，你能帮我打听一下吗？”

　　她以为自己可以消化的，但事实证明这件事好像已经超过了她的承受极限。

　　“好。”他毫不犹豫地答应。

　　“谢谢。”冯春由衷道。
　　“麻烦你了。”

　　陆擎朝门口走去，开门离开前，忽然回头看了冯春一眼，缓声——

　　“你可以再麻烦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