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堂风》蒋晨昏

3、相爱相杀亲兄妹

　　挂断赵叙臣的电话后，江括起身出门去给赵梦起买早餐。他想快去快回，赶在赵叙臣来医院之前把饭买回来。

　　可无奈今天是周六，街上挤满了出行的车辆，各个餐厅里也都是排队等餐的人群。
　　等他提着生滚粥回到医院的时候，却从病房门玻璃那里看到赵叙臣已经来了，正站在床边跟赵梦起说话。

　　见状，江括及时收回正要推门的手，把粥送去了护士站，并叮嘱护士等下查房的时候一起带过去。交代完，他转身离开了医院大楼，快步生风地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江括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距离股东大会原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他一边发动车子，一边拨通助理程树的电话：“通知总部，半小时后开会。”

　　“好的，江总。”程树接到电话后立刻向各家参会人员传达了新的时间安排。

　　今天的会议涉及到京天集团旗下各个子公司的人事任免决定，除了总部的高层、股东在，老爷子江乾屹也是亲自坐镇。

　　外界都在传江家的一支旁系近来在暗地里搞了点小动作，估计是看准了江乾屹想退居二线，这两年一直在把手里的实权转移给大儿子江括，于是趁着这么个节骨眼搞事情。

　　没想到这么重要的会议，江括居然临时推迟了一个半小时，这并不符合他一贯将工作放到第一位的作风。

　　大家完全摸不着头绪，于是纷纷猜测：难道之前的传闻都是真的，如今江董查出内情，临时授意江括做了什么决策？说不定这会儿父子二人正上演一出双簧，明枪暗箭一起放呢，等下也不知道谁要遭殃了。

　　气氛眼见着紧张了起来，而作为整间会议室里唯一的知情人，程树也有他的疑惑：昨晚那个邻居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让他家那一贯以冷漠示人的老板如此反常？不但深更半夜亲自把人送去医院，还一直照顾到今天早上，连集团股东和他亲爹都晾在这儿了？

　　距离十点半还剩三分钟的时候，江括终于抵达京天二楼的主会议室。坐到江乾屹右手边的座位后，他只说了句“抱歉，我迟到了”，并没有要就迟到这件事给大家一个合理解释的意思。

　　会议正式开始。
　　看着老板那张喜怒不显的脸，听着他用那一贯沉静而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做述职，仿佛无事发生般，程树有那么片刻陷入了自我怀疑。

　　要不是有这一个半小时为证，他都快要觉得昨晚江括那小心翼翼的温柔，是他的一场梦。

　　--

　　与此同时，德馨医院的602VIP病房里，一对相爱相杀多年的亲兄妹正在上演着一场激烈的battle，而这battle的主题正是出院后赵梦起该何去何从。

　　按照赵叙臣的意思，自然是不能再让妹妹一个人住了：“给你两个选项，要么搬回外公外婆的别墅，跟二老一起生活。你要是不愿意，就搬去我那儿，我明天让人请个阿姨来做饭，你每天按时按顿吃，把之前那乱七八糟的作息调整一下。”

　　赵梦起自然是不愿意的，把两个方案都拒绝了：“我可以照顾好自己，医生不是说了，再有两天我就能自由活动了。”

　　赵叙臣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你说的照顾好自己，是指大半夜昏死在外面，任由一个陌生男人处置？这次算你运气好，遇到的是个正人君子，把你完完整整地送来了医院，下次如果再有类似情况发生，万一遇上的是个图财害命的人，你该怎么办？”

　　当初赵梦起铁了心要回国，赵叙臣也跟着一道回来。其实在国外被爸妈管得烦了是一方面，更多的是他不放心让妹妹一个人在北城生活。

　　虽然北城有外公外婆，可他们年纪大了，没精力去看管赵梦起。偏偏他这个妹妹平时看着又精又灵，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犯轴，惹出事端来。

　　就像这次，才几天没见到人，赵梦起就把自己送进了医院。爸妈不在身边，他更得亲自盯着才能安心。

　　可赵梦起不服：“哪有那么多类似情况啊？再说了，人不就一根阑尾么，切都切了，总不能再长回来吧。”

　　赵叙臣被噎得没话说，眯缝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打不得骂不得的小祖宗，恨得牙痒痒。

　　就在气氛马上僵到顶点的时候，一阵来电铃声响起，短暂地划破了兄妹之间那层凝重的空气。

　　赵梦起侧身摸过手机，上面显示是个归属地为北城的陌生座机号码，她刚划开接听键，就听对面传来一个男声：“是赵梦起小姐吗？”

　　“是我。”赵梦起一边应着，一边在心中猜测对方大概是推销保险的业务员，正想告诉他自己没兴趣，那人却先一步自报家门。

　　“赵小姐，您好，我这边是京诚影视。由于我司负责影视作品签约的人最近一直在出差，原定于两天后的《窝边草》签约仪式需要更改日期，暂定为一个月后的4月22日，不知道您那边方便吗？”

　　说到签约仪式，赵梦起原本还有些担心，虽然后天就可以出院了，但要说让她拖着这副身子去京诚影视签约，还是有些吃力的，没想到对方的负责人却先提出了延期的决定，赵梦起在心中直呼幸运。

　　她悄悄盘算着时间，半个月拆线，那一个月之后她早就已经活蹦乱跳了，于是乐呵呵应下：“可以啊，我方便的。”

　　见赵梦起没问题，对面的人再次表达了歉意，并表示虽然签约仪式推迟了，但定金还是会如期汇入她的预留账户的。

　　一听说不耽误收钱，赵梦起大喜，心情好好地跟对方客套寒暄了几句后，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可还不等她从喜悦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一抬眸却正对上赵叙臣投来的复杂眼神--鄙夷中带有一丝无奈，无奈中又透着藏不住的严肃。

　　赵梦起分析了一下眼前的情况，很识时务地主动让了一步：“那我明天出院以后，就先搬去哥哥那儿，不过估计也就能住个把月，等签完合同就得进组了，做对接。”

　　不等赵叙臣拒绝，赵梦起继续：“况且我也是为你着想啊，万一你哪天带个美女姐姐回家，有我在人家多拘束啊。”

　　看着她抿着唇，眨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脸写着真诚，赵叙臣想发作也狠不下心来，只得转移怒火，把刚刚护士送来的粥拆开，重重地放到赵梦起面前：“吃吧，看看喝粥能不能堵住你的嘴。”

　　虽然没有明说，但赵梦起知道这是她哥在让步的意思，于是接过勺子，放心吃喝。

　　在所有种类的粥里，她最爱的就是生滚，清单鲜美，不论里面滚的是牛肉、鱼片还是鲜菇猪肝，她都喜欢。

　　只不过北方人似乎对生滚粥兴趣不大，每次赵梦起大老远的拖着朋友去找生滚粥店，大家都难以共情她的执念。

　　没想到这位邻居竟跟她口味相似，赵梦起小口小口地喝着粥，不免对这个神秘邻居的好奇又加重了些。

　　另一边，京远影视大楼总裁办公室。
　　挂断电话后，程树犹豫着开口询问：“江总，您是觉得赵小姐的这份合同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江括正在网上审批一个请购流程，没抬头地应到：“没有。”

　　那程树就不懂了，既然合同没问题，那何必要延期一个月才签呢？既然签约延期了，那为什么不把定金的打款日期也一并延迟？

　　不等他理清头绪，江括放下鼠标后再次开口：“签约那天我也去，提前把行程空出来。”

　　“好的，江总。”程树立刻应下，心中却更加疑惑。

　　老板什么时候这么亲民了，连这种细枝末节的签约仪式都要亲自出席？难不成那个叫赵梦起的作者其实是个披着新人马甲的大ip，是他有眼不识泰山了？

　　--

　　自从出院以来，赵梦起就搬进了哥哥赵叙臣家里暂住。

　　虽然身体上行动不便，但她精神上毫不懈怠，一刻也没忘记要拉赞助的事。每天吃饱喝足了，赵梦起就往沙发上一靠，逐字逐句地修改她那已有雏形的本子。

　　其认真程度，有时赵叙臣想跟她说说话，赵梦起都要反应半天才慢半拍地抬起头来，眼神中透出的迷茫让赵叙臣瞬间丧失了全部的沟通欲。

　　就这么窝了差不多一个月，赶在去京诚影视签约的前一晚，赵梦起终于荣归自己的住处。

　　回家的这一路，赵梦起一直想着该如何感谢那位好心送她去医院的邻居，好听的话酝酿了一大串，进展却卡在了第一道工序上--赵梦起去敲2801的门，发现根本没人开。

　　估计那人每天回家的时间都挺晚的，不然那天也不会大半夜的在电梯里被她撞见。这样想着，赵梦起随手戳戳邻居门口的橘子树，若有所思地打开了自家大门。

　　赵梦起不想长久地拖欠人情，想了半天，最终抽出一摞便签纸，她提笔嗖嗖地写下几行字，写完起身出去贴到了2801的大门上。

　　晚上江括回到家，抬手扯下门上的纸条，就见上面写着：【你好哇，我是赵梦起，住在你对面的邻居。我想请你吃饭，感谢你那天送我去医院，下面是我的电话号码，记得空了打给我哦~】

　　结尾处还画了一个简笔画的wink表情包，江括看着那个表情包，莫名想到当年有人给赵梦起使绊子，结果她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把对方骗得团团转的模样。

　　想到这，江括的嘴角不经意间弯了弯，一整天的疲惫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