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过往 ...
-
前路四十五章
见人不说,暮云川也不追问,他大概也能猜出两三分来,比如那个不翼而飞的人质,到底总归不可能是宁风致闲来无事放人玩什么七擒七放来。至于漫飞村那些,无非就是些往事,没什么避着人不可见的。
“连深……”宁风致默默念了一番这个名字,当年没寻得的真相,早晚有一日见得天光,也不知道时隔十六年,算不算得晚了。
“不会晚的。”
宁风致微讶,“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长长地“嗯”了声,“因为……琢磨圣意是鄙人讨饭的本事。”
他说的是当年几人还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是说宁风致是自己老板,还时不时催债求着加工资那回事。
宁风致愣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笑骂了声,“你这人当真是……”不要脸。
两人顺着后堂往里走,是一小片花园,虽说不及七宝琉璃宗那般造价不菲,却也看得主人家的审美造诣奇高。
虽说世事变迁,但这里的摆设倒还是大差不差的,又得益于城主府用的木材优良,十几年的风蚀下来竟也没多变。
暮云川走在宁风致前一个身位,大概是因为城主府较为偏僻,这里倒也没受到太多火烧的影响,只是表面有些碳化的痕迹,偶尔几根横梁在夜以继日里不堪重负地瘫倒下来,此番正好堵住进入的大门。
他躬身搬起那根断掉的横梁,捻了捻手指,眉头微皱。
“怎么了?”宁风致细致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这根木头,跟这城主府的似乎不一样。”暮云川顿了顿说,“城主府的木头主要是沉水木,防水耐热,有股幽香,但这块木头却是香延木,两块木头外观味道奇像,很难分辨。”
“会不会是当时造房子的时候弄错了?”
暮云川摇摇头,“香延木和沉水木最大的区别就是硬度,若是这么多年都是这根香延木做房梁,应该不出两月就断了才对,万万是等不到今天的。”
他站起身,帮宁风致拍掉肩膀上落下的灰,“别……”他正想安慰几句,就见面前人倒退半步,捂着肩膀默默抽气,“怎么了这是?有虫?让我看看。”
“有个……”宁风致剜他一个眼刀,到底是素质作祟,后头的脏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于是一巴掌把他手拍开,“拍灰就拍灰,使那么大劲干什么,吃什么长大的真的是……”
暮云川好一会反应过来,顿时哭笑不得,举起双手无奈笑道:“我的错我的错,我这不也没给人拍过灰吗,下次注意。”
“还想有下次?想得到美。”宁风致冷哼一声,抬步走进屋内。
暮云川连忙跟上人道:“欸别生气别生气,说正事。你说这香延木这么大剌剌摆在这是什么意思啊?”
“喂虫防风做香料。”宁风致眼也不眨地信口胡诌。
“……”
气性怎么还是这么大。
宁风致也懒得搭理这人,自顾自的绕着屋子走了一圈,最后在一副有些发黄的长卷面前停下。
这长卷与稚子般等高,人物工笔,虽说被大火的烟熏得发黑,却也依稀能辨得上面的是两个负手而立的并肩两人,即便是在这般烟火下也能看得出当时这幅画里画的温情。
这画上的颜色较统一,看着便舒心的温柔色调,却在一张人脸的位置被人暴力地涂了无数朱红的颜色,看着便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宁前辈和连……前辈二人吧。”暮云川走到宁风致身边开口道。
宁风致“嗯”了声开口道:“应该是连前辈自己涂掉的。”
暮云川看着上面模糊不清的画面,骤然笑道:“我还当他会将宁前辈的画像除尘焚香呢。”
“怎么敢?这般栩栩如生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又不似记忆中的浓情蜜意,岂不是日日都是怨恨自己的模样?”宁风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看向身侧这人,“人犯了错一般都会心虚,只敢在记忆里面日日上演以前的日子麻痹自己——”他话音一转,语调轻快,“我以前以为是这样的,后来又觉得书在骗我,这番一看,怕是单纯不能一概而论罢了。”
暮云川笑容一僵,“风致……”
宁风致睨了他一眼,“喊那么亲切干什么,叫宁宗主。而且我又没说你,心虚什么……”最后几个字话里含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顺着风声落进暮云川的耳朵里。
“璃城情况不明,我不放心你……”他转而叹息道,“算了,先找线索吧。”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
待到人出去,宁风致的上下环视卧室一圈,是一目了然的简洁,大概是宁琛性子低调,屋内也没什么奢侈摆件,唯二称得上贵重的,除去百姓所造沉水木屋便是那桌案了。
他上前几步走到桌案面前,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有不少的磕碰痕迹,老木的色泽,估摸是宁琛到璃城的时候从其七宝琉璃宗里一起带出来的,有了些念头,还有些不甚明显的涂鸦,想来是少不更事时坐在桌前百无聊赖提着毛笔三两笔勾出的一个轮廓,是一个抱着剑的小少年。
拿拿都是随便勾的,只隐隐看得出一个形来,独独那双眼睛下了大功夫,顺着笔迹那双眼睛里的神色还分明得很。
八成是连深,宁风致就这么看着那个几十年寿命长的桌案,和那个有些模糊的人影对视。
他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正准备走开,眼睛却突然捕捉到桌边一个隐秘的痕迹——
擦痕。
只是一条陈旧的擦痕,因为刮在桌腿上才借以存留至今。
地上积了这么多年的灰沉沉落在地上,本应该是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留下痕迹的地方,但他们进来的时候却除了门口那木头带起的灰之外一点多余的划痕都没有,想来是有人用心养护着的,这擦痕莫约是有人借着魂力浮在上面却没注意到的衣角擦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