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我晚学仙》层云之上

16、啊？黑白无常？

　　数以万计的恶鬼从小小一面聚魂幡中喷涌而出，它们宛如潮水一般包围了老鬼。

　　老的，少的，男的，女的。

　　无数张看不清面孔的脸死死盯着他，哪怕祝冉身为局外人，也能明显感受到这些恶鬼身上汹涌的怨恨。

　　如何不恨？！

　　是他！都是他！

　　是他杀了他们！屠一城，灭万人！

　　这些人原本有幸福的家庭，慈爱的父母，疼爱的妻子、儿女，却都一夕之间命丧黄泉，魂魄还被困在聚魂幡中日日夜夜受折磨。

　　想要练成一件法器哪有那么容易？

　　老鬼将这些往死之人的灵魂困住，不断激发它们的怨气，想叫它们成为人人惧怕的恶鬼，如今这些恶鬼的愤怒汹涌，他们的确成为了老鬼希望的那样，可为的却是将老鬼碎尸万段！

　　“吼——！！！”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仇人就在眼前，本就所剩不多的理智轰然倒塌，这些恶鬼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报仇！

　　滔天而起的阴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弥漫了整座树林，连天上的月亮也看不见了。

　　祝冉伸手不见五指，哪怕她已经有所预料，但眼前这一幕还是惊得她忍不住后退几步。

　　她几乎不敢想当自己面对这群恶鬼的时候该如何脱身。

　　还好，还好恶鬼们受敕令束缚，还好它们的目标是老鬼。

　　祝冉咽了口唾沫，轻手轻脚退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它们一股脑涌上去。

　　和身为局外人的祝冉不同，直面恶鬼们的老鬼压力倍增，哪怕是全盛时期的他面对这些恶鬼也要怵三分，更何况是如今的他？

　　老鬼万万没想到祝冉竟然会来这么一出。

　　她是如何知晓驱使万鬼的？

　　他在旁边看得清清楚楚，祝冉分明只研究了那篇最基础的练气诀！

　　驱使万鬼这等邪修的手段，她一个仙门弟子，怎么可能会！

　　老鬼死也想不到祝冉早在幻境之中就把他的邪术看了个七七八八，自然更想不到她天资过人，虽然不能吸纳灵气为己用，但借力打力的手段用得炉火纯青！

　　“别……别过来！”

　　“八面阴魂，为我所用……啊！！！”

　　一张血盆大口陡然咬上他的胳膊，老鬼猛地惨叫出声，口中咒语再也念不下去。

　　“唰——！！！”

　　骨刀破空而出，他死死握住刀柄，用尽全身力气往旁边一砍，被砍中的恶鬼倏地惨叫出声，连魂体都薄弱了大半。

　　可是他面对的不是一只恶鬼，而是成千上万只。

　　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更何况他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拿命来……！”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恶鬼们已经失了灵智，一双双猩红的眸子只看得见眼前害死他们的人，老鬼一人吸引了全部火力，这片不大的树林中已经是群魔乱舞！

　　祝冉看得背脊发寒，源源不断的恶鬼前仆后继，哪怕有的被骨刀劈开魂魄，立马又有新的恶鬼替上。

　　倘若是她，恐怕一个回合都顶不住，就会被撕成碎片。

　　老鬼的情况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那件一直照在身上的黑色斗篷早就被撕碎，花白的头发乱七八糟散落，身上更是添了不少口子，明显撑不了多久。

　　果然，对付一个远超出自己实力的强者，就是要借力打力！

　　她冷眼看着老鬼的惨状，不断有恶鬼从自己身边穿过，哪怕已经被阵阵阴气冻得瑟瑟发抖，她还是觉得心情舒畅。

　　哼，任你如何嚣张，还不是被打得翻不了身！

　　至于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些恶鬼——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至少在敕令的压制下，这些恶鬼不会对她出手。

　　就在她看戏的时候，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人影。

　　祝冉一开始还没注意到，但这二位属实太过显眼，在一堆疯狂的恶鬼中显得格格不入。

　　特别是那两顶大帽子“一见生财”和“天下太平”八个字实在是太过显眼，很难不吸引人注意。

　　祝冉是谁？是受种花家各种鬼神传说熏陶已久的人，见到这八个字哪里还不知道这二位是什么人？

　　那分明是地府的黑白无常啊！

　　这里也有黑白无常？

　　祝冉着实被惊得不轻。

　　她不动声色打量着二位，白无常手里的哭丧棒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掌心，那闲适的模样就差搬张小板凳了嗑瓜子。

　　黑无常倒是十分稳重，拎着勾魂索默默看着这一切，也不上去阻拦。

　　那些恶鬼下意识避开了黑白无常，使得他们周围出现了一片空地。

　　而勉力抵抗众鬼的老鬼不知道是没有时间分神还是压根儿看不见二位，连眼神都没往那边看过。

　　祝冉心中冒出一万个问题，心中激动难以言表，还凭空生出几分亲切，可又不敢太光明正大打量人家，只好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用余光瞥了又瞥。

　　她的注意力被黑白无常吸引，自然没有注意到被围殴的老鬼，此时灵魂已经被拉出肉-身，下一瞬就被恶鬼们撕成碎片。

　　报仇成功的恶鬼们失去了目标，呆愣愣立在原地，而这时黑白无常才有了动作。

　　“兄弟们，干活了。”

　　随着白无常一声令下，地上突然冒出无数阴差，有的拿着白无常同款哭丧棒，有的带着勾魂索，他们全都是地府统一的制式衣袍，看着像是衙门中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给恶鬼们套上枷锁。

　　祝冉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几百阴差齐刷刷上来抓人的盛况恐怕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前同黑白无常搭话：“二位大人，这是……？”

　　白无常和黑无常对视一眼，忍不住眯了眯眼睛，轻笑一声：“你看，我就说她会忍不住来问话。”

　　祝冉这下才明白过来，敢情人家早就注意到自己了，只能自己主动上前。

　　黑无常双手抱胸，可有可无“嗯”了一声，看向祝冉：“何事？”

　　祝冉喉咙动了动，有些手足无措地张了张嘴：“……真有地府啊？”

　　此时激动和懵逼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她脑子里几乎是回忆了一遍自己看过的修真小说，哪里有地府之类的机构出现？

　　她已经接受了五行灵根的设定，陡然冒出来一个地府，还有熟悉的黑白无常，这怎么能叫她不惊讶？

　　黑无常还是范无咎？白无常还是谢必安？十殿阎罗是她听的传说里的那些人吗？天上的凌霄宝殿真的存在？

　　虽然是在异世界，并且以前二十多年的生涯中从来没有见过鬼，但祝冉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感觉。

　　白无常还以为她会问出什么问题，结果开口就是这个。

　　不过敏锐的他还是从祝冉的话中知晓些许信息：“你听说过地府？”

　　无外乎他感到讶异，毕竟现在的人哪里知道什么地府啊城隍啊什么的，他们只知道有仙门弟子，只知道修真界。

　　哪怕有一部分人还记得地府，也只会当个传说。

　　祝冉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就证明她早已知晓二人的身份，这如何不让黑白无常吃惊？

　　祝冉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含糊道：“听过一些传说……刚才那个邪修，怎么好像看不到你们？”

　　她这一下可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虽然祝冉放出恶鬼的时候白无常心有所感拉着黑无常赶来，但她的身上并没有修真界的印记，白无常也只当她是个会些术法的普通人。

　　这次逮捕了这么多鬼魂，也算是功劳一件，说起来还得谢谢祝冉，他自然不吝啬费些口舌解释。

　　呆愣愣站在这里说话显然不是白无常的风格，他和黑无常交谈几句，留他在原地看着鬼差们押送恶鬼，免得出什么乱子，自己则带着祝冉来到一旁，用法术幻化出一张桌子两把椅子，连带一套茶具，这才开始将原因娓娓道来。

　　“知道你有许多问题，看在你算是帮了我们一把的份上，我便做个说书人。”

　　“说到修真界你知道多少……唔，也算有所了解，不必再解释了，那就从那位邪修说起吧。”

　　大概是他本就话痨，祝冉从他的叙述中得到了不少信息。

　　原来这个世界不仅有地府，还有天庭。

　　只是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而凡间的修行体系有了明显的变化，是以这才有越来越多的人不把天庭和地府当一回事。

　　哪怕偶然听说过些许传说，也只当是说书先生编出来的故事。

　　原本那些修行之人也归地府管，只是慢慢的，自诩“修真者”的人开辟出了新福地，将它独立出去，里面的人求仙的欲望太过浓烈，甚至和天道签订了契约。

　　从此以后只要属于“修真界”的人，魂魄便不归地府管，当然，他们也失去了轮回的机会。

　　所谓的“转世重修”也只会在修真界，且并不算真正的转世，那里算是独立出来的一部分空间。

　　同样，他们死去就是真正的死去，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死去之后魂魄会滋养那方天地。

　　自从修真界的人不断从凡间带人过去，被打上烙印的人除非是斩断因果重新回人间，否则都不再归地府管了，也因为这个原因，新生儿的数量在不断减少。

　　虽然修真界带走的人不多，但这么长年累月下来，对人间也算是一场不小的打击。

　　但这次聚魂幡里的所有人被强行炼成恶鬼，魂魄来不及消散就被带到的凡间，又报仇雪恨了结心愿，已经不算是修真界的人了，地府白捡了这么多人口，自然十分高兴。

　　这种好事可不常有。

　　因为种种特殊性，地府对修真界颇有微辞，也不愿在这些人面前现身，加上来人间的修真者们几乎是捡了人就走，是以九成九的修真者都不知道地府的存在，只有飞升到天庭才会知晓。

　　——但是仙凡有别，选择了飞升成仙，就再也不能干涉凡间之事，自然也没有机会科普这种“小事”了。

　　更何况，修真界已经几千年没有人飞升了。

　　这其中原因颇为复杂，白无常愣是喝了两壶茶才说完。

　　而此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祝冉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脑子都要爆炸了：“……这么复杂。”

　　那她现在应该还是属于人间，等日后求仙问道，“户口”从人间搬到修真界，岂不是也没了投胎的机会？

　　不过那可是成仙诶，有谁能拒绝？

　　树林中的恶鬼们大部分已经被押送到地府了，最后一队阴差押着剩下的恶鬼等着黑无常发号施令。

　　他面无表情来到一人一鬼面前，看了一眼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白无常：“该回去了。”

　　白无常点点头，拍拍手站起来：“好长时间没说过这么多话，你日后若是来地府一定要到我手下当差，我还有好多故事呢。”

　　地府的娱乐手段实在少，哪怕休假也只能待在府中修炼，白无常性格本就“开朗”，鲜少有人能陪他聊天，这下可算是逮到一位听众。

　　他也不是无的放矢，或许祝冉没有发现，可他却能察觉到祝冉身上不一样的气息。

　　具体什么说不出来，只能说——此子有大造化！

　　交好这么一位人不亏。

　　这也是他愿意说这么多的原因之一。

　　祝冉只能麻木地点点头：“多谢白无常大人。”

　　白无常挥挥手，随着他的离开，法术变出来的桌椅板凳等东西也消失不见。

　　解决完大-麻烦的祝冉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庆阳，一张小纸条忽然从肩上飘落。

　　她一怔，连忙将纸条抓住，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有功劳记得烧香。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留的。

　　祝冉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情霎时像浇了一盆冷水，又不免有些好笑。

　　这是拿她刷业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