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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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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落。
微风吹起他的刘海，有点迷了眼。他看不清何徐行的表情，却依然能察觉到何徐行在难过。
他不开心嘛？宋烟雨想，他为什么难过？偏偏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开不开心……
这么想，他也问了出来：“何徐行，你在难过什么？”
“……”他听不清何徐行说的什么，就连何徐行脸上的表情也看不真切。
起风了，风吹得院里的桂花树哗啦啦的响，树叶摇晃着枝桠，晃得宋烟雨耳朵里全是风呼呼的声音，晃得他头晕脑胀。今天的阳光又格外的毒辣，刺得他觉得何徐行很是耀眼。
阳光透过那棵槐树撒下斑驳的影子，印在何徐行的衣服上，他的眉宇间，他那双藏着惊涛骇浪般情愫的眼睛里。
宋烟雨站在石屏前，头一次发现自家院子挺大的，他的屋子离院门真远，像是怎么走也走不到，但何徐行却离他越来越近了。
仿佛他抬手就能够得到他。
他看清何徐行说的什么了，随着何徐行的嘴型缓缓的吐出：“烟雨。”
一片黑暗袭来。
发觉宋烟雨不对劲儿的时候，何徐行已经站起来，快步穿过院子。他来过宋家这么多次，从没觉得宋家的庭院有这么大。好在，宋烟雨倒地的前一刻让他接住了。
宋烟雨稳稳当当的摔进了何徐行怀里。再次睁开眼，是一望无际无尽的黑暗。他警惕的审视着这片黑暗，四周静悄悄的让他觉得诡异的平静。有一股凉意顺着的他的脊骨爬上头顶，有冷气在吹他的脖颈。宋烟雨不受控制的转过身去，眼前是一片凌乱忽闪的画面，像是狂风呼啸而过。最后只留下一间摆满牌位的房间大开着门。
宋烟雨观察着这间像是祠堂房间的外面，心下升起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儿见过。但不由得他多想，身体便不听使唤的朝里走，且在过门槛时自然的掀起垂在身前的衣摆，这才让宋烟雨注意到自己身上穿了件深紫色绣有银线的马褂，而他手里正捏着藏蓝色长袍的一角，衣摆处用多股攥成一股的彩丝线绣着祥云、宝相花连理枝，还缀着珍珠玛瑙做花心。他暗想：这是一百年前的衣服吧？紧接着一阵吵骂声把他的思绪带回到祠堂里。
“逆子！再问一次，你娶还是不娶！”一个显得富态，两鬓花白的中年男人正怒视跪在蒲团上的年轻人。那男人应是被气狠了，涨红着脸在供奉祖先案牍旁跺脚，一手拎着戒尺，另只手放在案牍上狠狠拍打两下，似是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地上跪着的年轻人一声不吭，身上的衬衣被戒尺拍打的撕裂开。宋烟雨扫了眼身着深红色绣满古钱、银锭纹马褂的中年男人，又把视线挪到年轻男人身上。肯定了自己先前的想法：确实是一百年前的装扮。
弄明白之后，他打量着这间屋子的装横，嗯....有钱。这家绝对是大绅，地主一类的。宋烟雨知道自己知识储备不够，虽然他看不懂这里的装修风格、建筑结构特点之类的，但有没有钱还是能看出来的啊。今天站在这儿的如果是宋教授，一定会大饱眼福，可惜了。
他替宋教授觉得遗憾，满脑可惜的去观察那些牌位，刚看过去人就傻了。
“……”他嘴角抽动，一时真不知道说些什么。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被放在最上面的那牌位上写着他祖宗的名字？是重名对吧？他暗自侥幸，一目十行的看着，心沉到底。他那早夭的大太爷爷的名字毫无征兆的闯进他的眼睛。
错不了，这里就是宋家的祠堂。那这站着的、跪着的应当都是他祖宗了？他怎么会莫名其妙来到这里？自从小时候族里的人来他家抢夺宅子被他妈一扫帚打出门后，就没人再敢上门提这事儿了。每年祭祖再没有去过，而他爷爷奶奶的忌日也只会去陵园祭拜。怪不得，刚刚他在外面觉得眼熟。没想起来真不能怪他，他去祠堂的次数屈指可数。
有个念头隐隐约约挂在他心头，他有些担心，不会是……
正想得入神，就听那中年男子又开口了，这次却不是对跪着的人说的：“宋鸿，去把那小子押上来。”
宋烟雨愣了几秒，这屋里屋外除了他们父子俩还能有谁？也没人给他提起过他祖上还能看到鬼神啊！正乱七八糟的想着，他自己又动了起来。这让胡想的宋烟雨收了神，原来是在给他说话啊。
出了祠堂，便是一间柴房。
一个瘦弱的少年被反绑住手脚丢在一个角落里。从他身后走进来两个虎背熊腰的壮汉，拎小鸡崽似的将人横架到了肩膀上，任那少年捶打挣扎都纹丝不动。宋烟雨在他们束缚那少年的动作时，注意到那人身上穿的、带的，与自己这个“宋鸿”这身的相差不大。
宋烟雨皱着眉头：“自己”既然能驱使人，证明“自己”的地位在宋家不低。这个少年的穿着打扮与“自己”相同，那应该地位也不会低到哪儿去。况且，刚刚这些人动起手来都束手束脚的，像是怕伤到这人。仔细看来，这少年不过是嘴上起了干皮，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脸上甚至没有伤。这让宋烟雨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心中的疑惑却更加重了：既如此，但他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么个狼狈模样。
他知道，很快就能揭晓答案。毕竟他这不正随着“宋鸿”回祠堂嘛。
和刚刚一出祠堂转身就是柴房不同的是，他沾了这少年的光，转悠了大半个祖宅。离祠堂越近，这宅子的观景造势越是繁华庄重，处处透露着宋家祖上富的流油。宋烟雨心中感概：与自己小时候见的是半点都不一样啊。
宋家祠堂。
年轻男人仍然在祖宗牌位面前跪的笔直，而中年男人脸上的怒气已然消失，余下的尽是惆怅。看到宋烟雨领着人进了门，朝他招了招手：“鸿儿啊，你大哥走得早，爹爹不能看着他平安长大。爹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二哥身上，花了那么多人力物力送他留洋，不就是为了让他回国之后有能力保住咱们家的产业。谁知道这个不孝子......咳咳咳咳——爹爹现在就剩下你一个了，你一定不能学你二哥。”
宋烟雨心情复杂的看着中年男子握住他手的双手，眼前有水雾蒙起，看来“宋鸿”是哭了。但这番话在宋烟雨听来非常的不舒服，这不是在给这个“宋鸿”洗脑吗？
中年男人朝那两个长工打扮的挥了挥手，两人识趣的将少年放下，默默退了出去。一旁一直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在看到少年时，忽地站了起来却又因为跪的久双腿麻木而摔向一边。他挣扎着起身，匍匐着挪到少年旁给他解开了绳子。少年忍了一夜的委屈，在看到年轻男子时，眼眶泛起眼泪一颗又一颗的朝外滑。
宋烟雨又能看清四周了，想来是“宋鸿”拿手帕擦干了眼睛。他看着抱着男人哭的少年不是很懂这是怎么了。
“爹。我不能娶佟家大小姐。我也不会娶。”年轻男人抱紧了怀里的少年，紧盯着中年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是宋烟雨第一次听到男人说话，声音莫名有点熟悉。他努力回想了下与他说过话的族中长辈，却因时间太过久远，记忆模模糊糊的。算了，总有一天能知道这人是谁。宋烟雨已经不敢确定这里真的是他宋家的祠堂，单凭“宋鸿”这个完全没有印象的名字，他就不能保证。心里积压的疑问越来越多，他一点都带入不了。
为什么从始至终”宋鸿“没有开口说话？
为什么宋家祖宅最后仅剩下三进两出的院落？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真的是一百年前的宋家吗？
“这由不得你！身为宋家的儿子，你有你该做的事情。而你眼下必须做的就是和佟家大小姐成亲！”中年男子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将案牍上摆放的果盘拍得震了起来，离开桌面一指高。
“我已经有小云了，绝不会娶她，死也不可能。”年轻男人丝毫没有惧怕，他将怀里的少年扶到自己身后，用自己的身体隔开中年男人将他扒皮抽筋的目光。
“你这逆子！你觉得秦家会同意吗？”中年男人顺手抄起案牍上正插着香的香炉朝年轻男人砸了过去。宋烟雨随着自己身体的摆动，“宋鸿”伸手去拦，却没有拉住他爹的胳膊，反被推坐到地上。
宋烟雨喘着粗气，他能感觉到“宋鸿”情绪很激动，双手不住的朝年轻男人比划着，像是要让他躲开。却眼睁睁看那鎏金双耳炉砸到了年轻男人身上。血从年轻男人额头往下淌，看着流满半张脸却毫无退缩的人。“宋鸿”着急的爬到中年男人身边拉住他的衣摆摇着头。
“小弟。不要求他。”年轻男人摸了一把糊住眼睛的血，一手拦住要上前动手的少年。
中年男人一把将“宋鸿”拽起来，将他摁在一旁的太师椅里。他朝门外喊：“来人，把秦小公子送回秦公馆。将三少爷带回房间找个大夫看看。”言罢，屋里突然出现四五个长工。按照中年男人的指令，一一执行。
宋烟雨随着“宋鸿”被人扶出祠堂后，依稀听到身后留在祠堂里的中年男人说：“既然你愿意跪，便跪着吧。佟家小姐你必须娶。”
“为父今天就要你做这不仁不义之人。”
忽得，宋烟雨眼前一黑，五感尽失。
这次没过多久，有冰冰凉凉的金属触感抵在他的胸前。
何徐行的声音响起：“他真没有事情？”
“没有！”陌生的声音在离他更近的地方响起，金属触感随着离开。那陌生的声音也随着离远了些：“大哥，不信我就别把我喊过来啊！我正在休假哎！！”能听得出来这人的怨气挺大。
他听到何徐行又说：“我相信你。但是，他怎么还没有醒。”
那人一阵沉默，突然说：“这人谁啊？何总监你这么关心他？”
这次轮到何徐行不说话了。
过了好久，才听到那人说：“行吧。我知道了，不该问的别问。你在这儿等他醒吧，我回家休息了。”
宋烟雨动了动手指，没反应。他原以为自己眼皮沉重的，像是有东西压住了睁不开已经很奇怪了。他这是回来了吧？宋烟雨心想，都已经听到何徐行的声音了。虽然眼前仍旧是乌漆嘛黑的，但萦绕在鼻尖熟悉的消毒水味儿让他略感心安。
有一小股风扫在他的耳旁，又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又安静了好一阵子，何徐行突然开口：“别在生病了好不好？我难受。”
热气洒在他的脸上，他觉得两人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何徐行说的话又太过肉麻，超过了朋友那条界线。正胡乱的想着，宋烟雨觉得自己嘴上落了温热而又湿湿软软的东西。
“快点醒来好吗？烟雨。”
宋烟雨想，刚刚落地的动静是椅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