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公子执棋

1、第 1 章

　　北斗七星，天枢为尊，缺谁也不能缺天枢。
　　可惜的是，天枢帝君一直没有归位，漫天星辰残缺一大片有三百年之久。
　　“你说帝君没事跑魔界干什么？”天权盯着那一大片黑暗，一言难尽。
　　玉衡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莫不是忘了，帝君当初便在魔界降生。”
　　天权：“……”他还真不知道。
　　半晌，他沉吟道：“所以，帝君这次会在魔族归位吗？”
　　他话音刚落，北方那片深黑突兀亮起一颗灼眼星辰，煞是明亮。
　　天权：“……”
　　玉衡：“……你的嘴开过光？”
　　北域，魔界。
　　废弃许久的祭坛星光璀璨，陆陆续续汇聚了好些人，议论纷纷，却又不敢真正进去。
　　看到滔天魔气带着骇人的气势逼近，才畏惧地自觉让开一条路。
　　来者锦袍漆黑绣有繁复的血色花纹，戴着狰狞的兽型面具，只单是负手而立，久居上位的压迫感便叫人遍体生寒，如坠冰渊。
　　魔尊晋渊。
　　他分明只是走过来，便叫人禁受不住倒地跪拜……太冷了，寒意如刀割。
　　晋渊在结界前站定，抬起手，被灼烧的情形并未出现，见此，眸子微动。那片星光像是活了一样，一股脑围着将他拉进了祭坛。
　　祭坛中央有一团光团，散发着柔和的光，和远天的天枢星遥相呼应。
　　晋渊眸色深暗，喃喃：“回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白光一闪，消失不见，而原地出现了一个相貌精致的小孩，唇红齿白，明眸星睐，不笑时端着一张脸，淡漠而清远，而若是笑了，万千星河入眼，夺目迷人。
　　见到他掀开漆黑面具露出真容，天枢弯眼笑，伸手向他要抱抱。
　　晋渊走了过去，低沉的声音有些无奈：“怎么又变成小孩子了？”
　　天枢眨眨眼，窝在他怀里蹭了蹭，才探出一颗头张望着周遭的情况。
　　趴倒一地的魔族被好奇心弄得心痒难耐，忍不住抬眼想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马上眼部剧痛，眼珠子被生生剜了去。
　　而那冰冷残忍的魔尊却是一手遮住了怀中小孩的眼睛，声音冷淡道：“叫师尊。”
　　掌心温凉，舒服极了，天枢有心不想让他收回去，按住了，甜甜叫了一声：“师尊。”
　　笑意从唇边一闪即逝，再次收回手时，已然回到了魔宫。魔宫里基本没有什么人，就算有，也不敢逾矩抬头看一眼。
　　重修过后的魔宫和以前大致相同，但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天枢的目光落在床头的烛照上，微怔了下神。
　　“师尊，那是什么？”
　　晋渊顿了顿，走过去，执起他的手轻轻放在上面，霎时，烛照星流倾泻，柔和梦幻。
　　天枢在里面感受到了自己的气息，微滞，眸中血色渐退，心口却泛起酸涩与苦意。
　　晋渊垂眸道：“一个小灵器。”
　　一个小灵器，只有一个功能，当天枢回来后定会忍不住去碰这个东西，里面的气息会感知到并投放星河。
　　这样，他就能知道天枢回来了。
　　天枢抿了抿唇，仰头道：“它没我好看。”
　　晋渊：“？”
　　天枢闷声道：“我是星君，我的星星才是最好看的！”
　　晋渊禁不住起了点逗弄他的心思：“摇光君才是最好看的，而你充其量是最亮的。”
　　见小孩的眼睛瞪大，满是不可置信。晋渊漆黑冰冷的眸子柔了下来，轻声道：“亮到……我一眼就看见你了。”
　　“亮到……满天星辰，眼中唯你。”
　　天枢的眼睛却暗了暗，不甘道：“你果然更喜欢天枢吗……”
　　晋渊：“……”他捏起小孩的下巴，仔细瞧了瞧，发觉他并没有想起全部记忆的痕迹。
　　所以这些，全凭下意识和本能。
　　他气笑了：“行，那本尊哪一个都不喜欢了。”
　　“不行！”天枢软下声音，“师尊……”
　　晋渊不为所动，垂眸冷冷看着他。
　　天枢抬头，迅速啾了他一 口：“我最喜欢师尊啦！”
　　晋渊冷笑，用食指将他脑门戳到一边，语气却缓和不少：“本尊对小孩可没兴趣。”
　　天枢鼓了鼓脸，说：“我会长大的。”
　　长大……晋渊神色有些古怪，看向他的视线里有一丝凉意，语气也凉飕飕的。
　　“本尊记得……天庭那边神仙归位后都是本体。”
　　虽然天枢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不妨碍这句话让他有些心虚，含含糊糊地哼唧了一声。
　　“行。”晋渊抱着人大步走了出去。
　　天枢呆了一下：“师尊要去哪里？”
　　晋渊说：“昆吾。”
　　天枢：“……”
　　虽说这几年仙魔两界局势缓和了不少，但你一个魔尊，大摇大摆入天界真的没问题吗？
　　·
　　晋渊带人到昆吾时，司命正给花浇水。仿佛早预料到了一样，并没有多少惊讶。
　　他温温和和笑着，眼里却淡漠一片，冷清又死寂，落到晋渊怀里的小孩子时才泛起了一丝波澜：“许久未见，天枢……小帝君。”
　　天枢眨了眨眼，轻声道：“……司命？”他皱了下眉，似乎想起了什么，慌了一下，想从晋渊怀里跳出去，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住，按在原地。
　　晋渊神情冰冷：“他怎么回事？”
　　司命轻轻咳了一声，抚了一下花瓣，先征求了一下天枢小帝君的意见：“天枢帝君？”
　　魔尊的脸已经阴沉得可以滴出水了。
　　天枢缩了一下，将脸在他胸膛里，闷声闷气道：“说，就——说呗……”
　　显然已经放弃挣扎了。
　　司命道：“天庭神仙陨落后神魂会经过菩提树，”他顿了下，继续道：“恰好那时菩提盛开，护佑赐福，天枢帝君……”
　　·
　　那还是天枢难得清醒的时候。
　　他生得俊雅贵气，光是坐在那里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气质。天枢问：“我师尊怎么样了？”他清清冷冷笑着，眉眼淡淡。
　　司命道：“魔尊已经荡平了叛乱的魔族，现在在闭关。”
　　“哦。”天枢垂眸。
　　司命道：“帝君今日便要进入菩提境了，不知道有没有想许的愿？”
　　天枢抬头，有了点兴趣：“可以在归位时实现吗？”
　　司命颔首。
　　“容我想想……”天枢道：“如果可以，本君想当个孩子，五六岁那种。”
　　司命微怔。
　　“太累了……”天枢喃喃，“现在想来，也只有那个时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间。”
　　什么事都不用烦恼。
　　也不用偷偷摸摸潜到魔界才能看上对方一眼。
　　·
　　晋渊捏了捏他的脸，问：“什么时候能恢复？”
　　司命道：“或许等帝君全部想起来就可以了。”
　　晋渊沉思，忽然又想到一件事，问：“天枢此番并未入魔，为何还会堕成贪狼？”
　　司命失笑：“北斗星君的事或许只有北斗星君才知道……若是实在有什么问题，魔尊可以去询问摇光星君。”
　　晋渊对他点了点头：“多谢。”
　　司命微笑送客：“魔尊不必客气。”
　　“你可真是尽给我惹麻烦。”晋渊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里小孩的头。
　　天枢一言不发。
　　晋渊抬起他的下巴，看到他有些暗沉泛红的眸子和冰冷的神情，才发觉他又不动声色地炸了毛。
　　“天枢。”
　　天枢睫毛颤了颤：“你不喜欢我了吗？”
　　晋渊：“……”
　　天枢：“那你更喜欢天枢还是贪狼？”
　　晋渊：“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多愁善感。”
　　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吗？
　　天枢：“你果然只喜欢天枢。”
　　晋渊被他闹得无法，哭笑不得：“只要是你，我都喜欢，谁也取代不了。”
　　天枢：“真的吗？”
　　晋渊干脆亲了亲他的额头，动作十分轻柔。
　　天枢耳朵都红了，但很受用，趁机提出要求：“不准找摇光！”他可还记得晋渊先前夸摇光好看的事呢！
　　晋渊：……
　　晋渊神情冷漠，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魔尊一怒，方圆数百里妖魔退散，生怕跑晚了当场尸首分家，可谁也不知道，残忍冷戾的魔尊会因为一颗小小的星星瞬间破功动容。
　　天枢抿着唇，掌心朝上，将手里的小星星递给他，星星璀璨，他的眼睛却更加耀眼夺目，他软声道：“送你一颗星星，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晋渊深呼出一口气，眨去眼眶酸热，说：“本尊要天枢星足以，其他的就算了。”
　　天枢笑嘻嘻道：“已经在你怀里了哦。”
　　·
　　北斗七星，尤首尾特殊，命理更为不同。
　　天枢堕魔，主贪狼；摇光堕魔，主破军。
　　入魔以后，杀伐成性，虽力量骤增，却逐渐丧失神智，最后会暴体而亡。
　　而北斗七星又靠近北域，魔界。
　　所以，总有很多人会引诱他们入魔，魔族尤盛。
　　所以天枢君孤身前往魔界时，摇光曾劝阻过，但无济于事，铁了心要去帮助师尊。
　　后来，果真天枢换贪狼，星光不详，再后来，连贪狼也没有了。
　　摇光收回思绪，视线从天上移到殿门，轻轻呵出一口气，笑道：“帝君这模样，还真是叫人怀念。”
　　墨发松散垂落及腰，容貌美得雌雄莫辨。他弯着眼笑，便令人如沐春风，沉醉不已。
　　天枢恍了一下神，轻声道：“摇光。”然后立即转头：“我和他，谁好看？”
　　摇光：“……”
　　晋渊：“……”
　　晋渊：“你。”
　　天枢满意了，重新窝回去。
　　摇光摇头轻笑，“辛苦魔尊了，不知魔尊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晋渊睨了一眼小孩，直接道：“他是贪狼。”
　　摇光微怔，思索了一番，才弄明白。
　　“兴许是天枢君和贪狼君在融合。”摇光笑了笑，“这是好事，想必帝君日后也不必受入魔之痛。”
　　“就是……”摇光犹豫了一下，“帝君的性情可能有所改变。”就像刚才那样。
　　一片沉默中，殿门口又走进来一个人，玉冠高束，面如冠玉，正是玉衡，他执了一简书策，有些疑惑地扫了一眼，淡道：“正巧帝君也来了，天帝刚下了旨，说北方星辰残缺太久，今夜便乘辇布星。”
　　天枢微笑：“不了，今夜——不，这几天都有雨。”
　　玉衡平静道：“今天雷公电母雨神风神值休沐。”
　　摇光指了指天，笑道：“天府君已经就位了。”
　　天枢轻轻“啧”了一声，不甘不愿地被拉上了星辇。
　　夜幕笼罩，星辰浩瀚，北斗南斗各自织绘盛世昊卷，北流光而南远辰，残缺的夜空终于被星星挤满，温柔缱绻，映照在每个人的眼睛里。
　　昆吾山，司命抚摸着菩提树，轻轻笑了：“天界最后一块残缺也被补全，般若，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许愿吗？心诚则灵哦。”苍冥海烟波浩渺，繁星安静随风流动，九殿下笑眯眯道。
　　楚江王嗤笑：“许你趁早嫁出去？”
　　九天星河之上。
　　晋渊伸出手，星星在指间流淌，衬得他眉眼柔和，嘴角微勾。
　　天枢君呼吸一窒，忍不住蹭过去，想亲他。
　　晋渊支着头，用另一只手将他戳了回去，似笑非笑道：“本尊对小孩可没什么兴趣。”
　　天枢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下一刻，小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貌精致贵气的青年，眼带三分笑，仿佛若有光，叫人忍不住便醉了。他探身覆过去，在晋渊的嘴角轻轻一吻。
　　“我很开心，”天枢轻声道，“师尊，谢谢你。”
　　晋渊眼皮一跳——谢什么？谢又一次养育之恩？
　　他按下青年的脖子，靠近自己，堵住他欲言又止的嘴，吻得有些凶残，带了点血味。
　　笑意从眸中掠过，天枢的手指强势地挤进他的指缝里。
　　十指相扣，星光温柔。
　　·
　　“天权！你能不能看路！”又被撞了一次的天玑君暴跳如雷，“你又进我的轨迹了！”
　　天权君一脸恍惚，神游一般又飞走了，又神游到玉衡君那里。
　　玉衡君放下书简，淡淡道：“你看到什么了？”
　　这话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天权一个激灵，回神结结巴巴道：“帝、帝君还有——魔尊，他，他们……是、是道侣？？？”
　　玉衡淡定道：“嗯。”
　　天璇君好笑道：“你才知道？”
　　天权一想到刚才不小心撞见两个人接吻就忍不住一阵窒息，观其他人态度和神情都那么平静自然又一阵崩溃：“你们早就知道了？”
　　玉衡：“嗯。”
　　天璇：“这不很明显？帝君成日里都扑在魔尊身上，一得空就跑北域。”
　　天玑嘲笑道：“也就你个二愣子一无所知。”
　　天权：“……”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