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独孤泠鸢

3、第 3 章：迎新会

　　两家别墅挨着，离得近，没走多久，叶映和桑柔便到了家。叶映转身进了书房开会。

　　桑柔给叶映煮了一杯咖啡后就回房间了。
　　她拿了套睡衣进浴室洗澡。出浴室后，她吹干了头发，然后爬上床睡觉。

　　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桑柔脑海中浮现今天看见的那个身影。

　　她和秦霄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两家门对门，关系极好。
　　叶映和秦霄的母亲秦丽是朋友，叶映白手起家，工作忙，经常不着家，所以经常委托秦丽帮忙照看她。她小时候怯生，但是从她有记忆的时候，她就很黏着秦霄和秦丽。

　　——小学的时候，秦霄每天都会敲门叫她去学校，“桑桑，去学校了。”
　　桑柔被叫醒，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哦，这就起了。我先刷牙洗脸。”
　　“你快一点。我妈妈给我们买了早餐，我们可以边走边吃。”
　　“……好。”

　　——秦霄看着路上没有多少人，心慌了一下，立马催着她：“跑快点跑快点，我们要迟到了！”
　　她慢慢吞吞说：“哦，好。”
　　秦霄恨铁不成钢，拉着她的手往前奔跑。

　　两人到了学校，校门还没开。秦霄瞪大眼睛：“怎么还没开门？”
　　门卫大爷刚好从小路口过来，看着他们，乐呵乐呵地问：“小同学，来那么早？你们今天搞卫生吗？”
　　秦霄：“没有。”

　　走进校门，秦霄小声嘀咕：“怎么就来早了？”
　　她：“哥哥，现在是夏天，天亮的快。”
　　“可是妈妈都出门了。”
　　“……我不知道。”

　　——“桑桑，我们去打游戏。”秦丽一离开，秦霄拉着她的手往外跑。
　　秦霄从小就比她高，爱动爱玩，跑的又快，她每次都跟不上他。被他拉着跑，没跑两步就喘气了。

　　秦霄看着她喘气喘个不停，摇了摇头：“桑桑，你这身体素质不行啊。跑两步都不行。”
　　她还在喘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秦霄悠悠说：“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早上都要跟着我跑步，锻炼身体。你看你每天晚上七点半睡，睡到另一天早上七点，你是猪吗，睡那么多。”

　　她脑子卡顿了一会，结结巴巴地说：“妈妈说，小孩子就要多睡觉。”
　　秦霄面不改色：“映姨骗小孩。”
　　“……那我们几点起来跑步？”
　　“六点半吧。”
　　“可是我们七点半就要上学了。”
　　“你别管那么多，我会设闹钟，叫你跟我一起去跑步。”
　　“……好吧。”

　　——“老师同学们好，我是初二一班秦霄。今天我在国旗下讲话的主题是《争做新青年，学习雷锋精神》……”
　　她看着台上吐字铿锵有力，字正腔圆的少年，眼里闪着仰慕。

　　她和秦霄都是九中的，但秦霄比她大一级。少年成绩优异，长得好看，各类活动都出类拔萃，性格张扬，很多人都喜欢跟他玩。不少小女生暗戳戳给他送吃的，送情书，甚至有人让她帮忙送。
　　秦霄看着她怀里的东西，笑着问：“什么吃的？”
　　“情书，还有吃的。”
　　“谁送的？”
　　“不是送我的，是送你的。”
　　“谁让你送的？”
　　“不知道。”
　　“不认识你还帮人家送东西，傻不傻。”秦霄拿过她手里的东西，全部扔到垃圾桶。
　　桑柔诧异：“哎，你全扔了？”
　　“不喜欢的东西，不扔了，留着干嘛？还有，下次不准帮别人带东西。”
　　“哦。”她顿了顿，又问，“为什么呀？”
　　“我不喜欢她们。”
　　“那你喜欢谁？”
　　“谁都不喜欢。”秦霄忽然看向她，眼神警告，“你，不许早恋，知道了没？”
　　“知道了。那你也不许早恋。”
　　“好。”

　　初中的时候，身边有不少人开始早恋，但秦霄还在玩着叶映送的双星模型。他们沉迷游戏，他沉迷天文物理。
　　鉴于他对天文物理的兴趣，秦丽把他送进了物理竞赛班。她也跟着去了。从那之后，秦霄对物理的兴趣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到了痴迷的程度。几乎所有课余时间，他全部花在物理上。

　　他喜欢上物理，而她喜欢上绘画。
　　不知不觉中，她画笔下的人物逐渐变成秦霄。她画了很多个秦霄，有正面，侧面，以及后背。
　　她好像喜欢上秦霄了。可她不敢说。或许是没有必要说。他们是朋友，更是家人。

　　彼时，秦霄总是自信满满地说：“我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天文学家。”
　　少年意气风发，迷乱了一片少女心。
　　不管未来如何，起码那时，她会一直陪着他，做他想做的事。

　　——三年前最后一次见面时，秦霄刚打完篮球，她拿着秦霄的书包坐在秦霄的自行车后面。
　　夏夜的晚风吹过耳边，月光和灯光之下，他们穿过小街巷、柳河道、人行道。
　　“桑桑，明天周末，你还要去学绘画吗？”
　　“去。妈妈报了半年。”
　　“明天几点？我送你。”
　　“十点半。”
　　“行，那我先去打个篮球，回来洗澡了，我再送你。”
　　“好。”

　　那时候小区还没有装上电梯，他们沿着楼梯口往上走。秦霄单肩背着他的书包，一只手拎着她的书包，另一只手拎着他给秦丽买的奶茶。身形健壮又清瘦，步伐又快又稳，还时不时停下来等她。
　　“桑桑，你走快点。”
　　“哦，好。”

　　那天，楼梯间里的灯光很昏暗，月光从窗户上照下来，落在秦霄脸上，秦霄穿着九号红衣的无袖球衣，明明汗流浃背了，可他的眼睛熠熠生辉，神情张扬肆意——那是她骄傲的少年。
　　回到家后，他打开家门，一边把书包和奶茶往玄门关一放，另一边弯腰换鞋。他朝着家里大声喊道：“妈，我回来了。”

　　她跟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换好鞋后，秦霄拎着奶茶往屋内走。忽然，秦霄慌乱的大喊一声：“妈！”紧接着，她听见奶茶落地的声音，奶茶溅到她身上。
　　她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秦丽，来不及换鞋，直接冲了进去。
　　秦丽倒在了饭桌旁，额头还磕出了血。秦霄抱起秦丽，朝着桑柔喊：“桑桑，打120！”

　　少年声音透出一丝慌乱和害怕来。桑柔脑子一片空白，她立即跑到玄门关处，手忙脚乱地拉开书包拉链，拿出手机，打通了120。
　　而这边，秦霄已经背起了秦丽。
　　桑柔躲到一边，给秦霄让出一条路。秦霄背着秦丽从五楼下去。

　　打完120后，桑柔下意识打给了叶映。她断断续续地跟着叶映说了来龙去脉，叶映安抚她并让她平静下来：“桑桑，听我说，你现在和秦霄乖乖等着救护车来。一定要冷静，有什么消息就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回去，你别怕。”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她和秦霄上了车。秦霄报出了秦丽的血型和情况，可对秦丽的病情一无所知。
　　到了医院，秦丽被送进了急诊室。她和秦霄着急地站在急诊室门口。叶映到的时候，她安抚了她和秦霄几句就去办住院手续。

　　抢救了三个小时，她和秦霄在外面也枯站了三个小时。秦霄神情麻木不仁。叶映没有劝她回去，而是给他们两个都请了假。但叶映因为工作原因，还没等秦丽醒来就走了。

　　等秦丽醒后，秦丽劝她回家睡觉。她睡醒后，又去了一趟医院，却发现秦丽病床是空的。她愣了愣，跑去问医生，医生却说，秦丽出院了。她害怕地给叶映打电话，叶映却说，秦丽出国治疗了。
　　她连忙回家，敲响对门的门，却没有人给她开门。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秦霄了。

　　＊
　　桑柔早上睡醒之后，发现自己眼眶积了泪水，枕头也湿了一大片，她用手擦去了眼泪。洗完漱之后，穿好衣服，她把枕头套拿去洗了，然后把枕头棉拿去阳台上晒。最后，她走出房间。
　　客厅的饭桌上照常放着她今天的早餐。

　　桑柔吃完了早餐，她去二楼书房写了一套英语卷子和物理圈子。之后，她跑到三楼的画室画画。画下昨天那个背影，差不多中午了。

　　家里阿姨做好了午饭，吃完饭后，她准备出门散散步。走到门口，看见院子里停着自己那辆电车，桑柔愣了愣，思考了一会，她决定开着电车出去溜达。回上楼去拿了车钥匙，还顺便背了一个挎包在身上。她挑了一条出行人少的路开车。她开的很慢也很稳。一路开着开着就到了教育路口。
　　看着人来人往的教育路，她想起顾轻舟说的新生迎接会。她不知道一中的新生迎接会是怎样的，有些好奇，所以停了车，缓步走进一中。

　　今天是高一新生入学的日子，高二学生全体学生在校门口迎接。一眼望去，高二年级穿着清一色的白蓝校服，很容易辨认，少年少女们意气风发，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新生们穿着五色六色的衣服，身边陪同着家长，眼里是止不住的期待和憧憬。

　　而高二14班里，偏偏有一群男生在里面呆着不出去。黑压压的一群人，坐在教室后排打游戏。
　　随着手机里传来游戏声结束的声音，徐彦抬头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再扭头，看着秦霄一行人在懒懒散散地玩手机，他忍不住发声：“霄哥，你们不看看新生吗？”

　　秦霄闻言，头也没有抬，嗓音低沉，透着三分昨晚没睡好的沙哑：“不去。”
　　其中一个男生对着徐彦说：“要看你自己看，别打扰我们五黑。”
　　另一个男生翻了一个白眼，说：“有什么好看的？能貌美天仙去？要下去，你自己下去。”
　　“就是。再好看，也不会有我女神好看。”

　　徐彦作罢，很自觉地闭嘴了。他看了一眼秦霄，少年低着头玩手机，眉梢清冷，眼尾很冷，眼帘半掩着，表情懒懒散散地。明明是少年模样，身上却透出一股狠劲。
　　徐彦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继续低头玩手机。

　　过了几分钟，有个女生跑进来，唯唯诺诺地朝着秦霄他们说：“那个，徐彦，班主任叫你们下来迎接新生。”
　　说完，女生就跑开了。
　　恰逢此时，几个男生手机里传出游戏胜利的声音。

　　秦霄划掉游戏界面，关了手机屏幕，起身，把手机扔进口袋里，神色淡然。
　　秦霄：“走了。”

　　韩君泽诧异地看着他，语气有些纳闷：“不是，霄哥，真去啊？迎新会有什么好玩的？不就是帮帮新生搬搬行李，再带新生走个流程，什么的。”
　　秦霄没解释自己是回家，不是去看新生。他迈着长腿走了出去。

　　“想打游戏自己打，”徐彦恶狠狠地瞥了祁烁一眼，趁着秦霄没有改口之前，连忙附和道：“霄哥，我跟你一起去。”
　　一听这话，韩君泽不乐意了，“彦子，你几个意思啊？”
　　徐彦嫌弃地看着他：“自己打游戏有多菜，你自己心里没有点数？”
　　韩君泽：“好歹比你强点。”

　　徐彦看着秦霄的背影，朝着剩下的男生说：“你们不去，我跟霄哥两个人自己去。”
　　说完，徐彦追了上去。
　　“走咯，看美女学妹去。”

　　剩下的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妥协跟了上去。
　　来到楼下，他们看见了一片乌压压的人群。
　　徐彦看着天空，感慨道：“我记得去年我来的时候，大热天的。我出了一身汗，衣服都浸湿了。”
　　韩君泽白了徐彦一眼：“谁不是呢？去年我还是一个人来的。我爸我妈根本不管我。把钱丢给我就完了，所有流程都是我一个人走完的。”
　　徐彦：“……”

　　徐彦看向前方，秦霄穿着黑色的T恤，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沉默寡言。他有些恍惚。仿佛昨日九中那个身穿着红色球服、骄傲阳光、肆意张扬的少年永远地活在了过去。

　　14班的队列中，班主任柳诗昕在安排本班事务。只要有人来了，柳诗昕就安排人去拿行李箱去宿舍，带新生去报道、办卡、人脸识别、领军训服……
　　其实，作为一名班主任，她并不需要这么亲力亲为，但14班实在是太乱了，根本不听从安排，她只能亲自下场。说来，柳诗昕并不是14班高一时的班主任，她是这个上个假期期末临时被安排到14班当班主任的。

　　秦霄刚想走，柳诗昕叫住了人：“秦霄，你过来。”
　　秦霄步子顿住，秉着尊师的原则，他还是走进了14班的队伍中。徐彦等人紧跟其后。
　　秦霄、徐彦等人和14班在整个年纪队列里显得格格不入，其他人都穿着校服，就他们另类，五颜六色的衣服，还有项链、骨钉。
　　明明身上都是书香气质，偏偏行为和语言都透着一股社会人的行径。

　　柳诗昕叫完人之后，又转头去安排别的。
　　秦霄眉眼很冷，眺望校门口，人群中，他看见了桑柔。秦霄的身形一怔，眼眸蓦然紧缩。
　　徐彦拍了拍秦霄的肩膀，说道：“霄哥，你看他们也不需要我们，我们出去玩吧。”

　　秦霄很久没有给出反应。

　　徐彦顺着秦霄的视线看过去，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桑柔——少女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胸前的衣领绣了一只红色的兔子，下身是一件黑色的短裤。身上还挂着一个小挎包。长着一张校园初恋脸，又乖又纯。
　　韩君泽忍不住爆了脏话：“我靠！！！——那个学妹好漂亮！”
　　话音一落，徐彦定睛一看，眼眸蓦然一缩，那张脸过分眼熟了。褪去一脸婴儿肥和稚嫩的桑柔，如今显得温柔且灵动。

　　他曾是九中的学生，还是九中篮球队队员，自然知道知道桑柔是秦霄的小跟班。他不但知道这个，他还知道，秦霄初三那一年，消息了几个月，九中流言蜚语四起。初二年级第一的桑柔和一个辱骂秦霄的女孩打了起来。
　　年级第一打架，自然轰动整个年级，甚至全校。后来整个故事的结局以两个女生的转校结束。

　　齐盛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翻了个白眼，不紧不慢道：“那是我们班的转校生。”

　　话音一落，一帮男生围着齐盛开始问东问西。齐盛忍无可忍，直接开怼：“老子他妈都不认识她，怎么知道那么多？又不是老子的菜。”
　　众所皆知，齐大少爷喜欢腰细腿长，珠圆玉润的女生。他的前女友们都是这种类型。

　　齐盛又逮着韩君泽骂：“还有，人家漂不漂亮关你屁事。”
　　一男生暧昧地笑了笑：“不是，齐哥，这么漂亮的女生入不了你的眼？”
　　齐盛踢了他一脚，态度极为认真：“滚，老子不碰好学生。”

　　在几人争吵不休中，秦霄清晰而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传入众人耳朵里：“那是我妹妹。”
　　然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他趁着桑柔转头的时候，他走开了。

　　走之前，秦霄留下一句话：“别招惹她。”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才纷纷开口。
　　“卧槽，霄哥妹妹？”
　　“可霄哥不是姓秦吗？你们班新同学不是姓桑吗？”
　　“傻逼，你不是九中毕业的吗？难道你没听说吗？九中两大学霸，两人是青梅竹马。”
　　“……”
　　“哦？所以是妹妹，还是情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