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难决》一山屿

35、第三十一章

　　入眼，即是一只细瘦小手，夸张还摇晃着比划着“五”，生怕钟知林看不见。

　　“我知道了。”钟知林点头，轻轻板正了阿玟的头，好给她扎辫子。

　　好歹是个女孩子，头发这样乱，再放任不管以后可怎么办？

　　旁边，善财斜眼看着阿玟，这句话似是屏障，阻止他再往前。

　　“好了。”钟知林将最后一个辫子扎好，再轻轻拍了拍阿玟，她刚站起来转身要抱钟知林，却立马被善财眼神吓退，从另一边慢慢走开。

　　钟知林看着她叹了口气，又转头看了看善财，有些欲言又止。两相静默，善财道:“将军在校场。”

　　现如今城中修缮已大成，但敌方消息不明，派去的人也渺无音讯，再未回来过，无论哪边……

　　军中事务都由将军处理，他倒是过得悠闲了。部分将士在校场训练，他早些便想去看，奈何阿玟总缠着他，今日终于能够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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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林是想学？”跟在他身后许久的善财道。

　　钟知林一开始没想到，只想来看，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他了。总不能丢了刀剑便不行了，这样迟早丢了性命。

　　“……是啊。”远方弈慎站在台上，好生威武，先做示范，再看下方将士训练，然后又为个别人稍作调整，并未发现他们。

　　“那我去把将军叫来。”说着，便抬脚向弈慎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就被钟知林拉回来，他连忙道，“不用劳烦将军了，方才看那一会，大体已经记得，随我回去吧。”

　　见如此，善财只好跟着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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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纵使旁边有山，可人数之多，冬日砍伐，来年何时才能再长出来？

　　将军原本想将城中修缮最好的木屋留给钟知林，但他一再婉拒，态度坚决，所以现在住的不过十分简单用木头与蓬草搭起来的屋子。

　　他不觉得寒冷，有住处就不错了，不塌更是极好。只是苦了善财，一直跟着他，却无怨言。

　　两人所带东西都不多，钟知林只带了小盒子和一佩剑，身上衣物乃是从善财那借的，待他有时再还。如此，木屋便大了许多，足够再住进来几个人。

　　钟知林仿着方才弈慎的动作试了试，可没打几式，便觉得无力。手上不知何时布满了赤色细纹，皮肤似被刀刃划开，殷红渲染，逐渐蔓延，他停了动作有一会才消失。

　　他有些奇怪，莫非是记错了？

　　钟知林诧异地看着善财，他亦有些疑惑，“知林，不如……你再试试？”

　　“好。”说着松了松衣裳，将记忆中动作再做了一遍。

　　……还是如此。

　　“怎么……为什么？”细纹虽小，但一次比一次深些，其中疼痛，更甚。

　　善财见此也感到惊异，开门便要出去找随行军医与将军，却又被钟知林拦住，此时细纹仍未下去，疼得他额头都冒出些汗来。

　　“这应是治不了的，军中许多人都练习，却只有我出现问题……”钟知林低声道，他摸着手上细纹，并未有血迹，看来只有表面显露。

　　倏地，他抓起善财的手，坚定道:“你会，你来教我，再试一次！”

　　见善财有些犹豫，钟知林也有些焦急。暮时怕是早就知道，所以不教他。

　　“快啊……”钟知林抓善财的手不禁紧了些，他想知道答案，若他一直练下去，会怎样。除了邪祟，还有什么东西他身上……

　　善财注视着钟知林眼睛，良久，只好放弃，为他演示一段，不敢再多，然后站到一旁担心地看着他。

　　最后一试，钟知林不着急，先是在心中演练了一遍后，再动身。

　　不愧是善家名门，武艺招式精巧，无半分花样，却招招欲取人性命，无论对方使的是什么刀剑枪戟，皆可相敌。

　　认主为何？何为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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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细纹已然蔓延至钟知林面庞，变得狰狞，赤纹竟发出荧光，似是要将钟知林撕裂。眼看就要倒下，善财立马上前将其抱住。

　　他慌忙地擦了擦钟知林脖颈上裂纹，可是无用，那是内部焚裂。

　　钟知林觉得视线发红，想开口说话，但全身像是被分割开来，连血肉，筋骨一并……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许多游鱼，穿梭于无数泡沫虚影之间。

　　这回，连疼都喊不出了。

　　他半阖着眼，隐约看到善财扯开他衣裳，将那珠子拿出来，让他握住。

　　善财说了什么，只是视线模糊不清，每一个字似乎都听进去，却不知说的是什么。项前珠子他握了许多次都不行，也许是失效了。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么快，应是用得太多。

　　意识突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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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你快来看看知林！”

　　这正是一少年。

　　“知林，你别怕啊，师父这么厉害，肯定能帮你，别怕……”

　　这少年在叫谁？

　　此时，有一缥缈灵魂，独自漫游，看途中有景象，便停下观看。只见少年怀中孩子全身裂纹，已不省人事。

　　他见少年澄澈眼中焦急万分，一泓清水便要流出，不存在的心，似乎怦然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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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早知不该期待他有不同之处。”

　　那人伸手，往名为知林的眉间一点，霎时，景象碎裂，缥缈孤魂惊慌失措，向远处逃窜，再回头，眉间已然被一人轻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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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清明之时，只见善财，与其所说挚友。

　　“既然王爷安然醒来，那卑职告退。”

　　钟知林心中疑惑，他分明只是意识消失一瞬便醒来了，却觉得发生了许多。善财为他端来水，他接过，却又放下。转过头看善财，道:“你挚友为何来？”

　　“……他……他会些医术，正好他来找我，就让他看看。”善财眼神惊慌了一瞬，但又立马正色回。

　　钟知林并未注意到这些，只是点了点头，再看手，已无细纹。

　　“他会治？”

　　“不会，他亦无能为力，是国师赠你的玉珠。”

　　闻言他看向自己项前珠子，下意识攥到手里。原来还是有效的。

　　耳边突然响起银器碰撞声音，钟知林闻声转头看去，只见善财从身上拿出许多袖箭，飞镖，小刀……皆是暗器。

　　“你这是做什么？”

　　善财并未回话，而是全部拿出来一并摆到钟知林面前才回答:“知林不能习武，虽然剑术了得，可若是没了剑，着实难办。这些东西并不难用，知林聪慧，看几遍准会。”

　　看钟知林不说话，善财笑了一声，道:“确实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只是……眼下我已无其他办法了。”

　　听善财这样说，钟知林知晓他会错了意，连忙解释:“没有觉得上不了台面，你给了我，那你怎么办？”

　　“知林不必担心，只要有东西，没什么是做不成的。”说着从旁边木板上取下一块木片，将它撇断一小角，最后再看向钟知林。

　　看着善财，钟知林想问他为何不动了，再看他手，已无方才木片。

　　什么时候？！

　　善财一手指钟知林另一侧，钟知林凑过去看，只见木片已深入木板，只留尾部。

　　当真厉害！

　　这木屋虽搭建简陋，可木材是好的，若要穿透，不知要费多大力气，可善财只在一瞬便完成。

　　再看善财，眼中已充满了敬佩，不禁夸赞道:“善财好厉害！”

　　说如此，他亦是有些骄傲，面露喜色，开心道:“还好啦，我大哥最厉害了，他的……”突然又顿住，立即带着歉意道，“知林，是我骄傲了。”

　　分明不是。

　　如今善财失落神情掩饰得更好，若非他见过他之前模样，方才那一瞬怕也是难以捕捉。

　　“没事，刚才那一招好厉害，你教我吧，若我哪日剑离了身，也好保命。”

　　转了注意，善财便拿了木片细细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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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是武神弟弟吗？亲生？”霁迟疑道，身形不再晃动，没了往日玩闹模样，十分严肃。

　　“是啊，怎么？”

　　“不可能！”谁知霁立马坚定道，此言一出，祁生细眉一挑，眼神锁在他身上，问:“怎么不可能了？”

　　“就是不可能！他若是武神亲生兄弟，那钟暮时便不能成为武神了！”霁语气还是坚决。

　　祁生有些怀疑面前这团雾是被什么刺激突然发了疯，若非是亲生兄弟，钟知林如何坐到承武神的位置？不用多说，当即便会被天惩至死。

　　“一定不能！！！”见他还是这样，祁生莫名有了些好奇，将他拉近了问:“为什么不能？”

　　霁听声音有些崩溃，若不是祁生抓着他，他又要摇上摇下跑到别处去。

　　“啊啊啊啊啊啊我忘了，之前在阅尘阁看到的，我是灵神手下小神，所以只是随手翻看就放回去了……”这下就算祁生抓住他，他也能猛烈晃动了，“原因就是下一句！！”

　　闻言祁生直接放手任他四处飘荡，平时话这么多，真到了需要的时候，他却忘了。

　　天尊派来的小神，这样会演，倒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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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十五日，两方皆无音讯，不知敌方情况如何，只能按兵不动，加固城防。

　　那珠子愈发不稳定，有时摸来也无平日效果，之前还梦中还能看见少许暮时那边景象，现在已经不能了。

　　技艺加身，钟知林觉得自己并无之前那般紧张，已然有些把握。

　　闲时去寻将军切磋，可将军接他不过五招便败下，也不知是不是将军故意让他，总归是奇怪的。去前线巡查，军中传来不少流言蜚语……

　　善财不告诉他，虽不知是什么，只知大多讲他与国师，他心中还是高兴的。

　　“你可看清了？”

　　钟知林此时穿着盔甲到前线巡视，善财与他讲了许多，虽不能全部理解并做到，但还是要出来做个样子，一并寻找军中有多少毒虫。

　　“看清了，五里内防线共一千四百七十一人，十里内共两千二百三十五人。”

　　听到数字，钟知林还是不禁惊叹一声，这么多人，为何非要跟着钟戚为虎作伥？

　　善财停顿一下，道:“城中，只有一人。”

　　这一人是谁，二人心中都明了。

　　若是一口气全部除尽，该以怎样理由呢？况且战事急迫，若他们有心悔改，便既往不咎，重新来过……

　　“知林，我还想引荐一人。”善财郑重道。

　　钟知林明白，善财愿说了，便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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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开营帐，那人面目出现，钟知林就知道自己想对了。

　　“参见王爷。”那人行礼道。

　　钟知林连忙扶起他，与他一同坐下，“这些虚礼不要做了，善财常提及你，今日带我来见，我们就是朋友。”

　　他看着善财一笑，然后对钟知林道:“在下殷祗，幸见王爷。”随后将手上指环戴在小指上。

　　见气氛有些宁静，善财先言:“殷祗，你那边情况如何？今日我与知林一同巡视，并未发现异常。”

　　“我这边亦是如此，”殷祗看向钟知林，“我有一个猜想，他们不作交流，应是在等信号。不过……待信号来时，我们再行动，恐怕为时已晚。”

　　“那你有何见解？”

　　“近日我与其中一位交往密切，但不知大殿下做了什么，我竟一句话也套不出来。若是杀死，他们定会加以防范，实在难办。”

　　钟戚造反逼宫之事，钟知林只告诉了弈慎和善财，其他人并不知晓，只怕军心动摇不定。

　　“想必是在等钟戚逼宫成功。”

　　闻言，殷祗微蹙起眉，他不知此事，心中奇怪，钟知林就等他思考。

　　他眉头忽然舒展，神情自若，“那就好办了，国师一人，挡钟戚一众足矣，如此，信号便发不出去。若是廿军攻来，他们也不能不打，不然便会暴露。”

　　“到时借廿军之手，除毒虫，若真不打，按军法处置即可，名正言顺。”

　　如此，钟戚便解决了，可刚才殷祗所言，似乎是与暮时有些联系。还剩如何应对廿军。

　　钟知林不言语，只听殷祗，“王爷，内忧已除，但此战凶险。实话来说，胜算不大，就算神仙下凡，胜算也只有五成，何况这世上本无神仙，就算有，怎会来帮？”

　　胜算不大？

　　“何出此言？”钟知林心被牵动，有些紧张。

　　“此次屠城，城中景象王爷比我更为清楚，其残忍程度，绝非常人。再加上近两年廿国封锁，背地里在做些什么，我们全然不知，一开国，便要攻打我羽国，显然是蓄谋已久了。”

　　“我曾有幸见过廿人，身材娇小。但此次再见，差异甚大，模样只能称得上……似人。廿国已然不是曾经的廿国。”

　　他对钟知林轻轻一笑，随后将手上指环取下，双手奉给钟知林，道:“殷祗，赠王爷。”

　　钟知林还未完全从殷祗话中走出，竟见他要将自己指环赠与他，一时感到惊奇。看钟知林不收，殷祗只好再奉，“王爷定要收下！”

　　见状，钟知林只好接过，诚谢，看着面前人，他鬼使神差道:“我们之前是否见过？”

　　殷祗愣了一下，回:“兴许是见过，谢王爷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