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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二十章 ...

  •   钟知林朝暮时点头,示意他已经知晓。

      临走时暮时多瞧了下面刀具几眼,钟知林并未多想,心里盼着,看仲愉这次回来会是怎样光景。

      仲愉气色更好,回来忧心忡忡,看到钟知林后冲他笑了笑,“我去寻了寻,没见到熟悉的面孔,按理说,应该有才是。至少应该有一个。”

      “寻他们做什么?”钟知林抱着月白,月白在他怀里翻腾,按都按不住,近日一直如此,不知是怎么了。仲愉看着却笑了,一指点到月白头上,“小孩子该这样活泼。若我寻到他们,或许有出去的机会,不再见到天外。”

      月白听完仲愉的话翻腾更甚,不断蹭钟知林。他觉得这是件好事,“他们有何特征?我也能帮忙寻一寻。”

      仲愉摇头,“没有。神褪了衣服,也不过一介凡人,轻易也能死掉。况且能进这塔里的,都是触犯天规被罚而来,虽不全是坏人,但也要谨慎。”他的手覆在钟知林头上,轻声道:“我之前一直活在你的身体里,侥幸陪你走到最后,那时记忆共享,你入塔前的记忆我不敢细探,模糊看到几位神,能否让我,细细看一次?”

      钟知林有些犹豫,身子往后撤了撤,问:“全部的记忆都要看?”仲愉道是。钟知林更犹豫。那段记忆必然被看到。若是不让,便没了出去的机会,若是能出去,他可为自己辩解,他并未做错事,暮时日后再无性命之忧,都……

      良久,钟知林低头,“那就看吧。”月白被仲愉拿去一边,自己坐到钟知林身侧,他们额头相抵,缓缓发出荧光。

      钟知林并无异感,好似跟着仲愉重过了一次,师父捡他时还正年少,抱个孩子整天忙活,他又哭闹,师父格外恨他。他重新看过,才发现一开始仲愉便有意与他亲近,故意向他奔去,往后便形影不离。

      他想起暮时曾说过的,那日他躺在椅子上睡得深沉,有人在门口驻足都不知道。他们都等了一月。

      又窥见神佛,还有会忽吝面庞,钟知林感到面前人贴他额头的力度松了,好似要离开,连忙睁眼拉他,只见仲愉气得面容有些狰狞,伸手捂住他的眼睛,揽住他重新贴上。

      到医馆,那位形销骨立,引得仲愉怔了怔。余下的模糊,钟知林猜这是从前,入塔前的事,一片灰蒙蒙,格外漫长。隐约有紫雾飘来,而后是一双桃花眼,只瞥了他一眼便散去。有人语声不断,不知为何而争吵,细听是他的声音,另外一人……是暮时。钟知林直觉这次争吵后必有坏事发生。

      他与暮时,为何争吵?

      正想着,忽然青光乍现,他们被弹开,思绪一下子从记忆中剥离,仲愉好似伤得严重,唇色更红,像染了血。他虽也被弹开,可有青光护在周身,毫发无损。

      钟知林低头细看,青光消失,剩他茫然。他将地上的仲愉扶起,仲愉看着他亦是茫然,拭去了嘴边红迹,道:“有一块记忆被暮时护住,我看不到。”“护我的记忆做什么?见不得人吗?”

      仲愉捂住他嘴,“莫要想太多。我刚见到一人,不过他那样貌……令人难以置信,不敢确认。”

      “是谁?”“你在医馆时见到的那个人。”

      一想到他,面色不一的脸,钟知林觉得毛骨悚然。他问:“那是神?”仲愉迟疑片刻后点头,“我要去见他。虽然那天外时刻看着我们,可我们也不能任他摆弄,总要试一试。”

      他言毕就起身,钟知林立马站起来跟上,“我也去。”仲愉看他眼神坚定,只好顺了他。

      到了医馆,四双眼睛交汇,那人紧闭双眼,躺在床上,身上盖了一层薄布看不到起伏,好似只有颗头颅。

      张宜倾扭头看了眼暮时,对钟知林道:“可是伤口痛了?”钟知林回:“不是,过来看看他。”仲愉不与他们说话,直接站到那人面前,弯腰端详。他不信不能,信又不敢,愣着许久,钟知林拍他两三遍都没反应。

      张宜倾有疑问,想问被暮时拦住。

      “可否……让我与他谈谈?”仲愉看向他们,张宜倾见那人半睁着眼,仲愉一副与他认识的模样,点了头带着他们出去。三人一并站在门口,皆无言,张宜倾突然蹲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饼子撕成三块分给他们。

      钟知林学着他蹲下,道了声谢接过饼子,暮时蹲在钟知林身边,饼子接过却没吃,垂眼盯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

      “仲愉认识他?我问了他许久,他皆不答,那双眼睛……看得我心生惧意。”张宜倾凑近他问。

      “认识。”钟知林答。张宜倾回头往里面望了一眼,特别欣喜的样子。钟知林也对他笑笑,牵起暮时的手紧握,那争吵声似乎只有他在吵,暮时的语气,听起来像在好言相劝。

      按如今来看,他必然没有听劝,并把暮时绑到一起受了罚。他对暮时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对方眼睛一亮,没看出其中含义,不自觉回应他。

      张宜倾瞄了一眼,回头吃自己的饼子,看着街上的人来来往往,与城门崩塌前无两样,无人惊惶。

      暮时把饼子给钟知林,让他再吃,钟知林只咬了一口推给他,扭过头去,眉眼止不住的弯了,出路好似近在咫尺,他就将要……和暮时仲愉出去。

      他一直困惑叫暮时什么,那次找会忽吝,只记得一众神佛围着他,具体的便不清楚了。回头就见暮时在他刚才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这行为钟知林在心里早早准备好了答案,哥哥吃弟弟剩下的,这说得过去。偏偏他又不认同这答案了,强迫自己先扭过头去,天蓝得发亮,从没见过这样蓝的天。

      地上蓦然发出轻响,他们一同向下看,是一条裂缝,一只蝼蚁正好能钻进去的大小,他们发现这缝隙在扩大,似要将人也装进去。钟知林鬼使神差想,他不是蝼蚁,不想进去。

      倏地,地下发出震响,也像诡笑。天塌了一样,许多重物砸在他身上,却没觉得痛。分明是大晴,天在那一刹那便黑了。

      他们似乎真成了蝼蚁,在地缝中爬动,忽然不受控制掉落下去,留了一口气苦苦挣扎,或是有水,或是无水。有水,若是侥幸,被水载到地面,重见天日,若是没这个运气,那最后一口气也没了。

      无水,地下可能空旷,可能杂物堆满,山路迷茫也昏暗。分不清前后,辨不明左右,上方也有数不清的杂物,遮遮挡挡,一丝光都见不到。

      钟知林有些怨恨,为何地上地下都是杂物,不放回家里,放到别处是什么行径?还是没了家,孤苦伶仃?

      无家,孤苦伶仃。这应当找张宜倾,他判人对错,这些也应该会管,是个好人,是个好官。

      蝼蚁也应当觉得气闷,喘不上气来,被压得喘不上气。也许是天闷,人常说天闷必下雨,只求下了雨,再侥幸……

      “师父……”钟知林不知唤没唤出声,他记得他原是与师父和仲愉在一起,恰逢地动,师父紧紧牵着他们的手。师父褐色衣裳遮了他的眼,他用手打开就不见师父,也不见仲愉。

      他气极了,分明方才还被踹了一脚,仲愉拿手给他抹泪。那石头有他掌心大,他送给钟知林,承诺日后拿着换颗糖吃。

      仲愉不见,那承诺不知还作不作数,那糖有手心大,一颗能吃一天。他更气恼,身边两个人都找不到。他气得直喊,叫也没人应声,愈发气了,愈发叫得厉害。

      “人呢!!人呢!!!”钟知林看着自己短胳膊短腿,是个小孩子。其他孩子气了也是如此。他便更放肆,跳起来又跺脚,使了全身的力气,好像要将地跺塌,即使这样也无一人出现。

      他开始吼了,“人去哪了!!!”还是没人,于是撞在地上翻滚,手脚一并拍地,他脑子发闷,脸也变得滚烫,没有镜子,不知他有多狼狈,气得面容如何狰狞。

      忽然,有一声音传入他耳中,“你师父走了。”钟知林顿时停了动作,蝼蚁也停了挣扎,平躺着。他眼里的泪瞬间奔涌,冲那声音喊:“假的!!他既然恨我!就不会丢了我!!”

      说完他就想起一间空旷屋子,不见师父身影。

      师父走了!!!

      他才真正睁开眼,眼前人俊美,玉白面具遮了半张脸,缓缓抬眼看他如今处境。那面具似乎能映人面貌,钟知林看清自己全身血迹,再找不出一块好地方。

      “你是谁?”钟知林谨慎问他,声音止不住发颤。

      “你一直恨的,不就是我吗?”他悠悠道。钟知林立即向他冲去,被他抬手控制住,顺便封住了口,他继续悠悠然道:“只能怪钟暮时,下棋没能赢了我。”

      钟知林忆起那次,那暮时见到的就是他!不知将师父藏去了何处,师父离开,也必定是他所为!钟知林狠狠瞪他,他又听他说:“钟暮时快死了,快去见见吧。”

      他顾不得想暮时前面为何加一钟字,被他一指弹开,终于清醒。

      周围所触皆僵硬,钟知林被人紧抱在怀里,他动弹不得,头被按在对方胸前,他知道是谁,可摸他身体已然冰冷,被迫改了念头。可若不是他,还能有谁?

      身上的血腥味围裹着他,他快要呕吐,还是先哭出来。抱着他的人不松,他连抬头都不能,手还不放弃,一下一下拍打,“暮时?”

      “暮时啊……”

      钟知林咬上他,也是没反应。他更用力,依然如此。

      他奋力挣开暮时的怀抱,磐石一样坚不可摧,移动都难,脖子上戴的白珠抓了几下才摸到,颤颤巍巍系在暮时颈上。

      白珠不亮,暮时也不动,钟知林伸手拍拍这珠子,问为何没反应。白珠不理睬,暮时也不睬他。

      钟知林抱上他,一手攥着白珠喃喃道:“我是神仙,我能救你。”他双眼紧闭,有了自己是神仙这一念头,表面傲了些。蓦然,手摸到一片温热,他欣喜睁开眼,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屏息静气,却没听到声响。

      “我不是吗!”钟知林怒吼了一声,被骗后愤怒至极,低头嗅了手指,是血。

      暮时的血又滴到他脸上。

      不知他怒了多久。攥着白珠从地里爬出。意外找到一块咬了两口的饼子,他气得狠狠踩了一脚,走了几步又返回去捡起狼吞虎咽塞进嘴里。

      地面上平旷,什么高楼尽成废物,一眼能望到远处青山,是个看景的好地方。医馆剩了几块板子,他跑去一脚一脚踹开,板子让他踹飞好远,最终寻到红衣,他愣着等了许久,不见他动,再喃喃道:“神不是不会死吗?”

      他好似又被骗了,张着嘴喊叫。他不是小孩子,自然不与孩子一样乱跺乱跳。

      四处环顾,皆是一个模样,钟知林歪着头冷眼相看。远山本不陡,今日再看陡得让人难以置信,下方塌了上方却完好无缺,钟知林拗着头看,这山若是倒过来,才算合理。

      他冷笑几声,称之有病。他幼时学人骂人,被师父听到后挨了打才改过来,说这些粗鄙的话,实在畅快。

      他飞跑去城门口,越近裂缝越大,躲都躲不开,他跳开几个,最后实在躲不过,在旁人眼中,这像是故意。他磕到了头,快要掉下去,忽然被人拽住手,他茫然抬头,要看看到这时候了,还能活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未看清,就听对方笑赞道:“我运气好啊!”乞丐无力,让钟知林在下面提溜许久,还是他自己爬上去的。乞丐眼神上下扫视他,看他红衣,里里外外都染成了红的,但也没说什么,缓步向城内走去。

      钟知林捂着额头平淡看他,觉得无趣转身去山上,这路他知道,那人也不怕他随便说给他人,毁了往后财路。

      爬这样陡的山,钟知林觉得自己像只猴子,可也无意嘲笑。进去直接拉开黑布,也直接被打跪下。

      又见神佛愤怒面庞,巧的是他亦怒,丝毫不惧。

      神佛怒瞪着他不语,钟知林亦瞪,站起来直白道:“再帮我一次。”

      他们嗔他:“你算什么?”

      “你们管我是什么,无人来,你们便死在这里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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