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泊灵山

1、第 1 章

　　“嗡……嗡……嗡……”手机震动在木制床头柜上的声音太过烦躁，申述闷哼一声,摸索着划掉闹钟.

　　他深吸一口气，极不情愿的撑着床坐了起来，呆坐半晌后才慢悠悠的翻身下床。

　　今天是菁华收假的日子,想到这里,申述不由得骂了句脏话。

　　小破学校要成绩没成绩,要纪律没纪律,收个假倒是比谁都他妈勤快。

　　申述无声的洗漱完,收拾好书包,趁老爸老妈还没起床迅速溜出家门。

　　一天之计在于晨。

　　申述闻着九月天里清晨的空气，步子都轻快不少。

　　这个坐落在北方的小城天气尚还没有转凉，六点半的天已半亮，路边却只有一家孤零零的快餐车。

　　申述轻车熟路的去打招呼：“李姨，十几天没见又年轻了啊。”

　　由于每次收假的早上都只有这一家卖早餐的，申述也得以和老板娘熟识。

　　当下老板娘就被申述哄得心花怒放：“你这孩子嘴是不是抹了蜂蜜了？还是只要油条？”

　　申述点了点头。

　　李姨像往常一样碎碎念着：“怎么就不喜欢喝甜豆浆呢？”

　　申述打着哈哈：“还是不加糖的好喝。”

　　李姨麻利的给申述装好油条,拉过申述书包帮他把零钱装进侧兜里,互道再见后还在思索为什么会有小孩不喜欢喝甜豆浆。

　　申述叼着油条晃进小卖部,发现站在柜台边的居然不是那个肥肥胖胖啤酒肚油油腻腻地中海的黄叔,而是一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少年比申述稍高些，五官凌厉，眉眼深邃，正低垂着睫毛，只是神色有些不善。

　　申述又瞄了少年一眼，客观的做出评价：这男的挺帅。

　　而后又补一句：可惜比我还差亿点。

　　三线城市的路边小店,进了门三面墙上都是货架,申述看着锈迹斑斑的货架和脏乱到无处下脚的水泥地,暗自吐槽这个店看起来并不需要单独雇收银员。

　　申述拎起一罐原味八宝粥结账,在柜台小哥的注视下掏遍口袋后，猛然想起李姨把零钱放书包侧兜里了。

　　申述尴尬的不敢跟柜台小哥对视。

　　他背包从来不肯背双肩，习惯只背右肩。

　　于是申述下意识用右手把书包从右边拽过来，然后左手费力的去扒拉着左边的侧兜。

　　在申述还没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愚蠢时,柜台小哥噗嗤一声笑了。

　　申述：……？！！

　　他嘴角一抽，无声狂喊：你他妈拉个书包往右拉就算了,你够不着为什么要转圈圈啊！！你脑子是去踢驴了是么？！

　　申述脸上发烫，迅速调转方向把钱掏出来，自始至终不敢跟柜台小哥对视。

　　所幸申述心大脸皮厚,并没有把这尴尬的丢人事件记多久。在一个小时的车程后,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跨向校门。

　　三分钟后，申述摸遍口袋及书包，跟门卫大爷大眼瞪小眼。

　　门卫大爷：“你怎么又没带胸卡！？”

　　申述：“……我记得我明明带了的。”

　　门卫大爷：“行咧行咧你哪回不这么说，这回可不能再放你进去了。”

　　申述：“……我这次真的带了的。”

　　他努力的回忆，临出门前清点东西时还把胸卡记上了，然后自己……自己应该把它放书包侧兜里了……

　　……

　　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肯定，绝对，是在超市付钱的时候，把胸牌，顺出来了。

　　申述如遭雷击，心中奔过一万匹羊驼。

　　他讪笑两声，一边扯着书包围着校园外墙绕，一边思考今天可以翻哪边的墙。

　　最终他选择直接冲进去。

　　申述拔腿就跑，速度堪比加了火箭发射器，气的门卫大爷刘翔附身，边追边骂。

　　在确定大爷体力不行后，申述才慢悠悠晃到班里，撞开教室后门吼道：“作业谁借我抄抄！”

　　他前桌张瑔：“阿申我做完了哈哈哈！”

　　申述喜笑颜开，像刚出山的猴子奔向唐僧一样两步跨过去，然后看着他只做了七八套的卷子，咬牙切齿：“你管这叫做完了？”

　　张瑔不满：“这是我做的最多的一次了好吧，爱抄抄，不抄拉到。”

　　“不抄白不抄。”申述的座位在最后一排，紧挨着墙，他猛然把冻得跟胡萝卜一样硬的手伸进同桌张天旭的脖子，把张天旭气得要死。

　　申述：“神奇的电锯啊，帮我写点作业吧！”

　　张天旭：“我本来想帮你写的，但你居然这么对我，我突然不想了。”

　　申述死皮赖脸的求饶：“哎哟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张天旭作为典型的外表闷骚实则内心更闷骚的人，留着鲁迅式茂密的八字胡，白净的冬瓜脸上常年积滞着强行卖萌的味道。

　　张天旭秉着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勉勉强强的把试卷拿过去，帮他抄作业。

　　张瑔一脸悠悠的开口：申述我给你发微信你为什么不理我？”

　　菁华虽是私立，但也不许学生带手机，见申述一脸不解，张瑔偷偷掏出手机从桌子下面递过来。

　　上面是他俩的聊天框。

　　不愛/彆來：申述申述申述！

　　不愛/彆來：咱们班转来个大学霸！

　　不愛/彆來：听说是打架被英雄山开除的。

　　不愛/彆來：好学生也会打架？

　　申述吐槽：“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无脑，复旦大学还有投毒的呢。”

　　不愛/彆來：你怎么不理我？

　　不愛/彆來：……你别告诉我你没看见。

　　申述大体扫了一眼，干笑了两声：“我还真没看见。”

　　郭鑫向教师后排的另一侧努了努嘴：“桌子都摆好了，估计今天就能来。”

　　申述一边马不停蹄抄作业，一边跟三人绘声绘色的讲述自己今早又掏不出钱又丢了胸卡的丢脸事件。

　　聊得正起劲，班主任老梁推门而入。高一二班班主任姓梁名虎，江湖人称虎哥，老梁进来的那一刹那，哄闹的班级迅速鸦雀无声。

　　老梁轻描淡写的操着一口家乡话：“别装了别装了，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的。

　　“可能之前也有同学听说了，咱们班今天要来一位转校生”老梁向门外摆摆手示意新生进来，“新同学来做个自我介绍呗。”

　　申述好奇的恨不得当场把脖子增长十厘米，然后他就看到……

　　来人竟然是那个见证自己出丑的柜台小哥！

　　柜台小哥扫视了一圈新同学，目光在接触到申述时顿了一下，继而从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走向自己的座位，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言不发。

　　班里一阵哄闹，有女生兴奋的小声说：“我趣，冷酷男神？”

　　申述心说冷酷我理解但哪有我男神。

　　前面张瑔笑的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黄黎我还夜莺呢啊哈哈哈哈……”

　　转头就见刚坐到位置上的黄黎极其冷淡的扫了他一眼，张瑔一个激灵：“他看我干嘛？他应该没听到吧？”
　　申述：“虽然你的音量缩小的不是特别明显，但我认为那么远的距离他应该听不见。”

　　郭鑫压低声音：“是不是他是黄鹂，所以听觉比较发达？”

　　申述想笑，但笑不出来。

　　张天旭瞅着申述仿佛吃了翔的表情，警觉的问：“你干嘛跟精神失常了一样？那个新同学是你表哥？”

　　申述仰天长叹：“不是我表哥，是今早的柜台小哥。”

　　三人大惊失色。

　　老梁鼓鼓掌示意大家安静，随后自己也忍不住调侃道：“新同学很酷嘛，话都不说一句的。”

　　张瑔瞅了瞅黄黎，又瞅了瞅黄黎的同桌周文那僵硬的表情，他后仰者靠上申述桌子，直着脑袋尽量保持嘴巴不动，哼哼道：“那个黄黎小兄弟面色不太好啊，印堂发黑煞气冲天啊……”

　　申述也哼哼：“傻帽，你被重点高中开了你也得印堂发黑。”

　　郭鑫也靠过来：“不，你可能不会印堂发黑，你可能会变成骨灰。”

　　张瑔：“……请你俩立马滚去唱二人转。”

　　台上老梁声音陡然拔高：“申述张瑔！你俩能闭嘴吗？”

　　“好嘞。”张瑔坦荡荡。

　　“我们是在讨论怎么帮助新同学适应环境。”申述油嘴滑舌。

　　只见老梁眉头一皱，似乎在思考什么——下一秒，老梁开口悠悠开口：“张天旭你跟黄黎换一下座位。”

　　申述愕然：“为啥？”

　　老梁如被点醒一般：“奥对，申述你跟周文换吧。”

　　申述反应很快：“别别别老师还是让张天旭跟黄黎换吧哈哈……”

　　张天旭：“……嗯？”

　　申述心中冷笑，这老梁就是想让惜字如金的黄黎同学跟他做同桌好阻止他说闲话。

　　张天旭还好，他跟周文是班上唯二沉迷某款小众射击类游戏的人，他俩当同桌，至少不会寂寞。

　　但是让申述独自面对冷若冰山的面瘫新同学——申述不敢想。

　　最终在申述死皮赖脸的央求下，申述终于为自己保住了张瑔郭鑫。

　　黄黎落座后，申述后背笔直，如果目光可以实质化，张瑔后脑勺已经被盯出个洞了。

　　申述沉默片刻，决定开口缓解尴尬：“哈哈哈，好巧哦。”

　　黄黎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他脸上，回道：“是哦。”

　　申述：……

　　申述打着哈哈，问：“那个……你们店里……今早有没有什么东西……”

　　“你说这个？”黄黎举起手中的胸卡。

　　申述的，胸卡。

　　申述大喜过望：“谢谢谢谢谢……”说着便伸手要拿。

　　不料黄黎反手将胸牌握在手里，问：“怎么证明这是你的？”

　　申述想把这人脑袋撬开看看里面什么构造：“这还用证明？我名儿和照片不都在上面？”

　　“哦，”黄黎捏着胸卡翻来覆去的看，“申述。”

　　“是我。”申述没好气。

　　“不是说要帮我适应新环境？”黄黎一字一顿。

　　申述：……

　　“My pleasure.”申述嗫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