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她最可爱》萧瑁

63、第63章

　　月考那两天，祁日佑从汤小怜的同桌，换到了她后面那一个位置。

　　按照成绩排的座位，无论倒数第二轮换了几次，祁日佑永远坐在最后一个考场里的最后一个座位。

　　发卷子之前，祁日佑拿笔戳了戳汤小怜的后背。

　　她略带抱怨地回过头：“干嘛呀？”

　　转头时，她的长发轻轻地扫过祁日佑的桌子。

　　祁日佑又闻到她发间那股隐约带有甜意的清香。

　　即使对这个味道已经非常熟悉了，他喉咙仍然一阵干渴。

　　祁日佑清清嗓子，开口问她：“你真不紧张？”

　　听他又问这个问题，宋映真说了一句：“不紧张！”

　　她立刻就要转回头去，不想理他。

　　祁日佑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一缕她的头发：“真的假的？那一会儿发卷子了，看见不会做的题，你别哭啊。”

　　宋映真蹙着眉头，把头发从他手里抢回来：“别拽我头发。——谁会哭！都是你不会做的题，你才会哭呢。”

　　祁日佑嘁了一声。

　　他根本不在乎成绩，日常交白卷，题目他不会做又怎么样，无所谓。

　　但她显然比他更在乎学习。

　　现在的情况，也由不得她不在乎。

　　汤小怜是曾经的年级第一，因遭遇霸凌而成绩下降，这次，是她勇敢反抗之后的第一次月考。

　　她会取得怎样的成绩，受到无数人的瞩目。

　　假如成绩不佳，难免会引起非议。

　　可祁日佑知道，她多半考不好。

　　作为汤小怜的同桌，他最清楚，她平时上课在干什么。

　　她是个很忙的人。

　　她有小怜基金的种种事情要处理，新的资助人、新的求助者，琐事多的不得了；每周，她还会在社交软件上发一个vlog，有一部分素材是祁日佑帮忙拍的，减少了她的工作量，但后期剪辑，还是她自己做的，脚本也要她自己写；她又是广播社的社员，因为热度居高不下，每周有三天，晚饭和晚自习之间的那段时间，由她读校园新闻...

　　这么多事情，相当于一个人打三份工。

　　她根本没有足够的精力用来认真听课。

　　写作业时，祁日佑见过太多次她苦恼的样子。

　　他听到她抱怨自己笨，怎么也记不住、怎么也学不会。

　　连续好几天，祁日佑见到她泄气地趴在桌子上，呶着嘴，嘟嘟囔囔地说些丧气话。

　　可爱的不得了。

　　祁日佑几乎要找人把考试卷子的答案搞来，交给她，让她不必再忧虑。

　　被她骂了之后，他才放弃了。

　　那就是上周的事。

　　一个周末过去，她突然就不紧张了？

　　祁日佑才不信。

　　如果她没考好，到时候太伤心，恐怕又会难过地趴在桌子上...

　　想着想着，祁日佑走神了。

　　考试的铃声响起，将他从妄想中惊醒。

　　拿到卷子，祁日佑和以往一样，写上名字就放下笔。

　　他懒洋洋地仰在椅子里，光明正大的盯着她的背影发呆。

　　他惊讶的发现，在她身后，这个角度，竟然比同桌更好。

　　为了方便答题，宋映真在拿到卷子之后，先将头发扎了起来。

　　在她校服领子和乌黑的发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一缕没扎好的碎发贴在她的颈侧，令祁日佑觉得手痒。

　　要不是宋映真低头答题的样子太认真，他肯定又要去拽她的头发了。

　　但她手里的笔正在不停地在卷子上移动，无比认真，解题的速度也无比的快。

　　祁日佑环顾四周。

　　最后一个考场里，全是十三班摆烂的学生，各种各样姿势发呆的学生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奋笔疾书。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和祁日佑一样，也在偷看她。

　　她流畅的答题的样子，令他们一个个交换着眼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或许是在为她焦急，又或许，也有个别人，看不惯她的风头，觉得她写这么快是在乱写，等着看她的笑话。

　　祁日佑不耐烦地踢了一脚自己的桌子。

　　安静的考场上，所有人被这声突然的巨响吓了一跳，转头看他。

　　宋映真的目光也投向他。

　　她明亮的黑眼睛里，有点疑惑，有点关心，很快，她往后靠过来一点，小声问：“...怎么啦？”

　　就像祁日佑熟悉了她发间的香气，她也熟悉了他喜怒无常的性格。

　　祁日佑看了她一眼。

　　他没理她，而是扬声说：“看什么？自己没卷子啊？”

　　宋映真还以为他这句话是对她说的。

　　她鼓鼓脸颊，有点不高兴的转身坐好了。

　　她没注意到，其他人也坐好了。

　　他们不再看她了。

　　无论她发挥的好不好，最后的成绩好不好，祁日佑总不会让他们用那种看热闹的眼神盯着她。

　　他的保护欲前所未有的高涨。

　　像守护着一只即将跌倒的小羊羔，祁日佑迫不及待要将她接住。

　　或许，他可以将她抱在怀里，好好安慰...

　　然而，考试之后两天，出了成绩。

　　那是一个令祁日佑难以置信的结果。

　　——汤小怜是年级第一。

　　祁日佑最先从老师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呆呆地盯着手机屏幕。

　　知道祁日佑关注这件事，名次表刚排出来，老师就把前二十名截图发给了他。

　　汤小怜的名字，赫然排在第一。

　　她根本不用着祁日佑安慰。

　　她是年级第一，就像入学时那样。

　　祁日佑不该如此意外、甚至失落，他应该为她开心，这是她本应得的。

　　没有校园霸凌，她就是这么的优秀。

　　一切本该如此。

　　他艰难地把目光从屏幕上的截图，移到她身上。

　　毫无意外的，他看到她又在开小差。

　　这是一节有机化学，在她电脑上，装模作样打开的课件上却重叠着几个聊天框。

　　她正噼里啪啦的打字，不知是在和谁聊天。

　　祁日佑叫了她一声：“喂。”

　　宋映真连头也没转，随便答应了一声：“嗯？”

　　“成绩出了。”

　　“...哦...”

　　“我说月考成绩出了。”

　　“嗯嗯...”

　　她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不过，宋映真也不需要从祁日佑那里得到这个消息。

　　她的聊天软件里，刚刚弹出了一条新消息。

　　看到发来消息的那个人名，宋映真打字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邵远年’这个名字旁边，跳动着一个鲜红的新消息角标。

　　她有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

　　宋映真移动鼠标，点开了这条新消息。

　　邵远年发来的消息，是一句干巴巴的：听说你又是年级第一了？

　　宋映真困惑地眨眨眼。

　　他们的上一条聊天记录，还是那天宋映真给他转钱。

　　之后，发生过那么多事情，他一条消息也没有给她发，这时候，邵远年的消息却这么灵通，最先知道了她考到了年级第一。

　　她自己都还不知道！

　　宋映真不太相信，她回复：真的吗？还没出成绩呀。

　　自认脑筋很笨的宋映真，又发了一句：我应该考不了那么好的。

　　下一秒，邵远年把名次表的截图发了过来。

　　不需要仔细寻找，汤小怜的名字，就在图片上的第一行。

　　因之前一班的人全部被开除了，同明高中高一年级的整体成绩有所下滑，在这里面，她的成绩却一骑绝尘，保持着以往的高水准。

　　第一名。

　　那么醒目。

　　她的总成绩高到宋映真以为自己在做梦，从小到大，她还没考过第一！

　　她应当开心的。

　　可是，还来不及露出笑脸，宋映真看着那张截图，很突然的，她的头又疼了起来。

　　仿佛不是第一次成为第一名了，短短的几秒钟里，无数张或长或短的成绩单在眼前闪过，汤小怜这个名字始终排在最前面。

　　她体会到一种厌倦。

　　宋映真惊讶的想，有谁会做第一名都做到烦啊？太奢侈了吧！

　　然而，这个想法，在暴雨般倾盆而下的倦怠中，被冲刷的不见踪影。

　　站在金字塔顶端，看不到漂亮的风景，只有即将坠落的眩晕感。

　　宋映真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陌生的老师和同学，似乎在对她说话、似乎是在对别人感慨，他们说着，‘小怜聪明是聪明，就是太内向了’、‘成绩再好，这个性格也是...’、‘你能给我讲讲这个题吗？——怎么不理我，你太自私了吧’...

　　那些声音，既近且远，逐渐重叠在一起，像呼啸的风，狂乱地吹过她身边。

　　宋映真的心变成一颗小小的砂石，被狂风卷去天边。

　　生平第一次拿到的第一名，竟不能令她快乐。

　　相反的，她感到无比的、无比的疲倦。

　　她想要躺下、蜷起来、堵住耳朵，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想...

　　连保持呼吸都变得那么困难，宋映真坐在座位上，全副力气用来和想要立即躺下、闭上眼睛的强烈冲动对抗...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她病了吗？

　　宋映真不明白。

　　光是令自己若无其事的坐着不动，竟令她精疲力尽。

　　突然，宋映真感到肩膀上被人拍了拍。

　　她缓慢地转过头。

　　祁日佑的面孔，近在咫尺。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是在对她说话。

　　宋映真费力地从无数嘈杂中辨认出他的声音。

　　他说：“哎，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出成绩了，你是第一！——这么半天了，一点反应没有，都下课了！”

　　“我...”

　　已经下课了吗？

　　真是的，时间又过得这么快...

　　像被封在水泥中，宋映真艰难的开口，说：“我有点不舒服...”

　　祁日佑立刻紧张了：“怎么了，胸口不疼吧，要不要去医务室？”

　　“不用了。”宋映真推开桌上的电脑，趴了下来，“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

　　在她头顶，电脑屏幕上，邵远年的聊天框闪烁着。

　　早在十几分钟前，他又发来了一条消息：你之前，是不是一直能考第一？

　　宋映真没能回复。

　　在她没有回复的这十几分钟里，很难说邵远年究竟想了些什么。

　　直到宋映真趴下休息，邵远年才又发来了消息：晚上有时间吗？我想见你。

　　这句话里有某种暧昧，很快，他补充了一句：我是有事和你说。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祁日佑烦躁地伸手握住了她的鼠标，叉掉了这个聊天框。

　　但是，当天晚上，宋映真还是在校门口见到了邵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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