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拟态》狩心x

4、蝴蝶谷迷离夜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自己没能力胆小怕事就怪自己，不要把矛头对准别人。”谢铭把俞越护在身后，他不耐烦起来。

　　俞越身体晃了一下，谢铭立刻跑来扶着他，俞越低垂着头，看起来是在害怕，可实际上他心安理得享受谢铭的保护，且永远不会给予任何回报。

　　因为这和他无关，是对方自己自愿的。

　　虽然谢铭话里话外维护俞越，可林沉的话还是在他心底敲击出声音。

　　林沉的意思难道是，他们眼前的俞越不是过去认识的那个？

　　但这根本就说不通。

　　又或者，这次上山找蝴蝶谷都是俞越的意思？

　　可最初的发起人是温安月，不是俞越，他们在群里商量好了，最后才意外想到俞越。

　　哪怕俞越知道一些事，比他们多的，最多也就是网上看到的。

　　是他们不怎么上网查看，完全和俞越没关系。

　　“不要乱怀疑人，要是俞越都有问题，那么温安月怎么说？”谢铭替俞越反驳。

　　“你自己怎么说？不是一开始有好几个地点吗？好像是你一直在坚持要来这里。”

　　“说什么晓华喜欢，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深情的人。”

　　“我反而觉得，林沉你才最有问题。”

　　“还有就是刚刚，大家都没有跑，几个女生都没事，就你被吓得屁滚尿流，你可是第一个逃的。”

　　“不是爱晓华吗？把人抛下一个人跑了，不爱了？”

　　谢铭的每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刺在林沉的脸上。

　　林沉气得眼睛发红，额头青筋全部暴突起来。

　　可他的拳头攥得咯咯响，却还是难以砸到谢铭的脸上。

　　因为恋人林晓华就在一边，她正拿受伤的目光质问他。

　　“妈的妈的，都他妈的疯了。”

　　林沉一个转身，抬脚就往地上的石头踹。

　　那是一颗路过时根本不会多注意的石头，可现在被林沉几脚踹开后，林沉正想继续踢，周围三个人都呆呆地看向了石头下方。

　　就在那里，全都是蝴蝶尸体，可如果只是死去的蝴蝶，应该不会让谢铭他们这么惊讶。

　　林沉目光聚焦过去，这一看，一口冷气倒抽。

　　石头下面的蝴蝶不是胡乱摆放的，而是形成了一个人形，一个人类婴儿的形状。

　　“不是说都是假的，是谣言吗？”

　　“不是只有五个盗墓贼……”

　　林沉的话没能继续下去，因为他赫然想到了刚才在墓地那里，他们七个人都看到的棺材，还有棺材里面被开膛破肚的女人。

　　脐带长长拖曳在地上，婴儿不见了。

　　现在蝴蝶形成的婴儿，是不是在说明一个事实。

　　那就是他们以为的谎言其实都是真的。

　　“……焚尸场。”

　　“谢铭开玩笑说的焚尸场，就在这个房子下面。”

　　俞越颤抖着抬手，他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下一刻就要晕倒过去似的。

　　谢铭一个箭步来到俞越身边，他想扶住俞越哆嗦的身体，可俞越冲他惨笑摇头。

　　“这下面曾经是焚尸场，以前这附近有个村子，村子里出生的孩子，女婴或者是生病治不好的孩子，都会丢到这里，每年都在丢，到了后面里面堆满了尸体。”

　　“一开始只是扔下来，但尸体气味太大，于是就架了柴火焚烧，据说大火烧了几天几夜，才终于烧完。”

　　“而且后面无论什么时候，一旦有人从附近经过，都会听到婴儿的惨叫声。”

　　“别说了！”

　　林晓华捂住了耳朵，她摇着头不停慌张后退，后背撞到了一棵树上，她头摇的如同拨浪鼓。

　　“大火最终还是熄灭了，熄灭的当天村民们上来，他们想看烧得怎么样，可却忽然找不到焚尸场了，走来走去，都只能走到一个地方。”

　　“哪里？”

　　谢铭吞咽一口口水，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俞越阐述这些话的时候，他隐隐间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不确定是风声，还是婴儿低低的啼哭声。

　　“蝴蝶谷。”

　　俞越在笑，可眼里有泪光闪烁起来。

　　“焚尸场不见了，只有蝴蝶谷。”

　　“村民们本来不少人还都有点愧疚自责，毕竟是杀人的事，但看到蝴蝶谷之后，他们不再有什么想法，养不活就扔了，女胎没用，也扔了，他们的孩子，他们想杀就杀。”

　　“蝴蝶谷慢慢被更多人知道。”俞越咬着嘴唇，似乎失去继续说下去的力气。

　　“后面出生的那些孩子？”

　　“难道不会再扔了？”

　　“都扔蝴蝶谷了。”

　　“不会吧，没人去报警吗？”

　　“报了啊，报了当天就有村民下山，有的故意将病死的婴儿尸体带到警局，扔到警局门口。”

　　“警方能怎么办，只能放开不查了。”俞越在笑，惨淡的笑。

　　“他们绝种了没有？”

　　谢铭咬牙切齿，他想知道这个事实。

　　“应该没有，都下山了，有钱就下山去了。”俞越摇摇头。

　　“钱？”

　　“哪里来的钱？”

　　林沉刚要再追问，他忽然意识到村民们的钱可能是从哪里来的。

　　“那五个人？”

　　“他们其实……”

　　林沉心砰砰砰直跳，他望着俞越，他呼吸都开始喘起来。。

　　“不知道，也有人想来找寻真相，可找寻的人要不疯了，要不消失了。”俞越狠抓自己的手，抓出鲜红的指甲印。

　　“俞越。”

　　谢铭看向俞越，他不想怀疑俞越，可俞越说的，他早就分不清楚真假。

　　“女生，怀孕的女生是我的妹妹。”

　　就在其他三人都还没有完全消化时，俞越突然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彈。

　　“你的妹妹？”

　　“俞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现在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林沉分不清楚了，他的头快爆炸了般，痛到他想呻'吟。

　　“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她死之前我倒是知道她的存在，但从来没有见过她。”

　　“她死了以后，我很想见她，但她的尸体被火化了，我甚至连骨灰盒都没看到。”

　　“我这次来，就是想看一看，她喜欢的蝴蝶谷到底怎么样，她明明都怀着孩子，不好好养胎，都要看一眼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俞越，别开玩笑了，那个鬼怎么可能是你的妹妹。”林沉低吼。

　　“你搞错了吧，没听说你有什么妹妹。”谢铭头一次和林沉想法一样。

　　“我们以前关系只是一般，你们对我又了解多少。”

　　“我从来没尽过做哥哥的责任，她死了以后，我好歹尽一下责。”

　　“蝴蝶谷我还会去找，我知道你们都在害怕，没关系，我一个人去也可以，你们下山，你们回去。”

　　“这里一切本来就和你们没关系。”

　　俞越把所有秘密说了出来，他已经没有隐藏了。

　　“都当我说的是假的吧。”俞越的笑太让人心疼。

　　“刚刚看到的也都是假的，这里空气会让人产生幻觉。”

　　“走那边应该可以下山。”

　　“你来过？”谢铭抓住重点。

　　“没有，偶然间发现一个帖子，刚看完就删除了。”

　　“帖子里说，左边是错误的路，会走到墓地，右边才是去蝴蝶谷的路。”

　　“这座山特别容易迷路，路上最好多看树木，有人下山时做了标记，树干上有箭头，你们寻着箭头就可以离开。”

　　俞越说罢，好像浑身力气都没剩多少了。

　　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终于借这个机会说了出来，他整个人虽然看着疲倦，可眼底的光，异常的透亮。

　　【蝴蝶谷开启，剩余存活玩家，6人。】

　　【游戏进度20%】

　　俞越背对着几个同伴，朝着小筑的右后方开始走。

　　剩下的三人，谢铭手抬起来又放下去，他似乎想叫住俞越，可俞越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让人别去打扰他。

　　林晓华还捂着耳朵，俞越离开后，她依旧什么都不想听。

　　她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小筑，盯着地板，像是要看穿地板，看到下面被焚烧的一具具婴儿骸骨。

　　她的记忆，尘封许久的记忆，忽然间有一个角落掀开了。

　　她恐惧起来，她不想记起来。

　　可记忆盒子的开启，不受她意识的控制。

　　于是她想了起来。

　　在她小的时候，她和几个邻里的小伙伴玩捉迷藏，她当鬼去找大家。

　　她找到最后一个时，明明已经看到了对方，但她故意没有出声。

　　后来家里人喊她回去吃饭，等吃过饭后又午睡，她把那个伙伴给忘记了。

　　等到火灾发生时，她才猛地想起来，哪怕是那个时候，她都有机会可以和大人们说，有人还躲在里面，可她害怕了，她怕被指责，是她要大家一起玩捉迷藏的，说了肯定会被埋怨。

　　为了不被埋怨，她选择什么都不说。

　　等到后来大火停了，众人这才看到里面被烧得焦黑的小孩。

　　那一直成了林晓华往后许多个夜晚的噩梦。

　　但似乎没过多久，她又忽然全部忘记了。

　　她忘记自己曾经间接害死一个人。

　　她忘记自己手里沾染了别人的生命和鲜血。

　　现在她想了起来，林晓华捂住了嘴巴，她痛哭起来，她靠在树木上，后悔痛苦地流着眼泪。

　　林沉没发现林晓华在哭，他眼珠子左右转动，他不能走，走了这次的目的就达不成了。

　　林沉偷偷觑谢铭，怎么把这个人留下。

　　不，或者该说，是怎么让这个人单独一个人走。

　　这样一来，他就有下手的机会了。

　　他要谢铭死，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恨到每天夜里，都在思考用什么方法杀死对方。

　　这个山林里，死去消失的人很多，是杀人抛尸再好不过的场所了。

　　谢铭的墓地就是这里，不会有别的地方。

　　就在林沉开启脑内风暴时，林晓华忽然动身，她跟着就走向了小筑的右边，俞越离开的方向。

　　“晓华？”

　　林沉呆了一样，完全想不通林晓华为什么要去。

　　不是害怕吗？

　　不是吓得瑟瑟发抖吗？

　　“俞越他……他一个人不安全，真出了事，我想往后余生我们都不会安宁。”

　　“而且蝴蝶谷，这是我们此次的目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办法总比困难多，刚刚的……东西，他们没有直接伤害我们，我们不都还活着。”

　　“等看了蝴蝶后，我们再走。”

　　林晓华快步走起来，前一刻还瘫軟的身体，骤然充满了力量，从她的背影上，林沉怎么就看出一种抛弃了一切的决绝来。

　　林沉猛地咬了牙齿。

　　“我和他们一路，你自己走。”

　　林沉对谢铭道，随后追上恋人。

　　三个人都执意要去蝴蝶谷，不管这座山林里到底隐藏有什么，索命的厉鬼，还是如影随形的死亡，他们顷刻间全都不在乎了。

　　三个人的身影转眼消失，谢铭站在地上的蝴蝶形婴儿旁边，一股无名怨念上头。

　　弯腰端起被林沉踢开的石头，他举起来就往下用力砸。

　　“他妈的装神弄鬼，有本事都出来弄死一个啊。”

　　谢铭讨厌婴儿，哪怕是听到这个词，都让他打从心底里厌恶。

　　他曾经有过多个孩子，因为他和女人做的时候从来不戴'套，所以不少人都怀了他的孩子。

　　但那些孩子全部都死了，出钱打掉，有人想留下孩子，哪怕和他分手，都要留下孩子。

　　谢铭可没心情让自己的野种活在外面，女人要孩子，挺着大肚子想跑，谢铭找到人就一把推下了台阶。

　　女人摔下去，鲜血涌出来，孩子也被摔死了。

　　“没用的东西，确实该死。”

　　“这里是个焚尸场？”

　　要是以前就知道，烧尸体的时候他一定来围观。

　　没有人在周围，谢铭干脆懒得伪装了，什么风流温柔都是假象，冷血残忍才是真的。

　　谢铭砸碎了蝴蝶婴儿后，转身就走，身后意外传来了细微的啼哭声。

　　“被烧死不甘是吧？”

　　“但可惜了，弱者就是没有决定自我生死的权力。”

　　谢铭先前还怕鬼怕到抽冷气，转头反而嘲讽起来。

　　“鬼要真厉害，这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

　　“就是因为鬼不可怕，人才可怕，坏人才这么多。”

　　谢铭跟上林沉他们。

　　风穿过树林，风声越来越像是婴儿的嘤咛啼哭声。

　　俞越走在最前面，蝴蝶谷的位置他知道，他可以感受到山间的一切生物的痕迹，包括尸体的痕迹。

　　这里的蝴蝶，全部都是死的，没有活着的。

　　有一处地方，那里的蝴蝶飞舞痕迹最明显，同时那里的死亡怨气也最重。

　　和去坟墓的路不同，俞越快速朝着一个方向走，越往前，周遭树林越来越开阔。

　　行走了近一个小时，一处山谷赫然出现。

　　刚刚还不见痕迹，走出树林后，视野猛地开阔起来。

　　山谷里绿色植被欣欣向荣，有一条小溪流在涓涓流淌着。

　　漫天的蝴蝶在空中翩跹起舞。

　　俞越没有见过这样的美景。

　　过往几十年他都在实验室里。

　　从出生那一刻，他就是在实验室。

　　每天身上都做着各种不同的实验。

　　只是痛苦不痛苦什么的……

　　俞越没有痛苦过，他生来就没有人类该有的痛觉神经，无论是骨骼被碾碎，还是皮'肉被割下，他都感觉不到疼。

　　反倒是那些在他身上做实验的人，再铁石心肠的，后面都会慢慢变得有感情起来。

　　只是无论谁想帮他，最后都会死，被他无意识地发狂而杀死。

　　实验到了最后阶段，俞越已经感受不到躯体上的任何进化，似乎进化抵达了终点。

　　所以俞越离开了实验室。

　　他有很多次都可以离开，选择留下来，就是想看看还能不能进化。

　　既然已经不能了，那实验室对他也就没有作用了。

　　普通人类世界，俞越猜测，应该帮不了他。

　　这里不同。

　　这里的非人类生物，怪物们太多，他这个怪物，要想进化，还是找同样是怪物的对象更好。

　　另外一方面就是，自己到底力量怎么样，实验室里的测试始终都不全面，还是要有实际的对象更好。

　　俞越往蝴蝶谷里走，他站在飞舞的蝴蝶群前面，伸手到空中。

　　一只蝴蝶落了下来。

　　蓝色的蝴蝶，天空蓝。

　　自然的色彩总是这样迷人。

　　俞越微微低头，他准备去亲吻蝴蝶的翅膀。

　　“俞越！”

　　谢铭疾步冲上来，扣住俞越的手强行制止他。

　　俞越面露错愕。

　　“不是蝴蝶。”

　　谢铭连忙让俞越看清楚。

　　俞越往手心里看，蝴蝶消失了，只有一团粘稠的鲜血。

　　“哎，又有人来找死了啊，一天天的，都不让人清净点。”

　　蝴蝶谷右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完全陌生的笑声。

　　“有什么办法，毕竟这里死了那么多东西，来就来呗。”

　　“来多少我们杀多少，反正不差这一个两个了。”

　　“好像是四个。”

　　空中美丽的蝴蝶还在继续飞舞，美丽的景色后，村民一个接着一个站了起来。

　　他们有的手里拿着镰刀，有的拿着锄头。

　　出来后他们脖子僵硬地转动，身体还保持原有的姿势，可脑袋几乎都转动了一百八十度以上。

　　他们手里的农作工具，早就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刀刃上都是干涸的鲜血。

　　“可以跑了，尖叫着跑起来，让我们好好猎杀你们。”

　　一个长得虎背熊腰的男人挥舞手里的砍刀，那把砍刀看着就有几十斤重，握在男人手里，仿佛握一把扇子似的轻轻松松。

　　谢铭看着朝他们围过来的村民，他拉着俞越往后退，后面林沉和林晓华撞过来，和他们后背撞上。

　　“这个蝴蝶谷还是很大，足够你们跑一会了。”

　　“倒数十个数，十，九，八……”

　　【死亡人数2人，游戏进度30%，直播间开启，因玩家无通关记录，暂不开放投屏】

　　直播间漆黑一片，只有一串串游戏数据在上面滚动。

　　偶然路过的观众进来后没两秒钟，觉得无聊马上又走了出去。

　　人员来来回回，最终留下了一两个人。

　　俞越被谢铭护在身后，无人看到的他的脸庞上，恐惧被喜悦占据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