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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章 ...

  •   住了五六日,顾渊每日的行踪南卿卿也摸了个七八分。
      除了上朝他基本不出门,在府里时也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房。
      所以,要想在他眼皮底下拿到地图简直难如登天,唯一的机会就是他上朝的时候。

      观察了几日,一点下手的机会都没有,南卿卿心底的焦躁愈燃愈烈。

      晌午用完膳,顾承在案前研磨,须臾突然道:“母亲身子已然康健,父亲说你这些时日也受累了,许我们明日回府。”
      “我不累!”南卿卿刷地抬头,柔声说:“我在府里也是无趣得很,倒不如在这里陪母亲说说话,解解闷来得好呢。”
      顾承凝她片刻,缓缓道:“父亲后日要带母亲出门散心,你留下也无用。”

      “父亲母亲要出门?”
      一股难言的激动涌上心头,可不出半刻,又霎时冷却了下来。
      如顾渊的谨慎狡猾,真要离开,又怎会将系着身家性命的东西放心留下呢?
      一定是妥帖带在身上才能安心,所以她若想拿到地图,就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

      南卿卿咬了咬唇,心中拿定主意。
      她接过顾承手里的磨台,轻声商量:“明日夕时启程可以么?我怕我起不来。”
      待明日顾渊上朝后,她便有机会偷偷溜进去……

      “用过午膳再走,明日父亲休沐,我下朝回来我们一家人一起用个便饭。”
      “什么?”南卿卿瞳孔一缩,声音陡然拔高。
      顾承皱眉瞥她,“父亲休沐你就这么不乐意?”
      黑润眼底划过一丝玩味,他眉梢微挑,淡声道:“父亲的俸禄那都是给母亲的,我的俸禄才归你,你该关心的人是我。”

      南卿卿心里装着事,根本没听到他的话。
      她眉头越皱越深,手上的动作也是时断时续。

      “你去睡会儿吧。”顾承接过她手里的磨台,摇了摇头,“我自己来。”

      天渐渐黑下来,整座府邸静得没有一丝人气,透着沉闷的死寂。

      南卿卿缓缓睁眼,轻轻拿开腰间的手,下榻穿衣。
      她心里紧张,目光更是一瞬都不敢离开榻上的人。

      紫柚推门进来,脸色平平,“公主放心,女婢在汤里下了足够的剂量,保管他一觉睡到天明。”

      殿门阖上,南卿卿绷着脸低声道:“都安排好了么?”
      “公主放心,一切都在王爷的计划里。您只管拿到地图,剩下的交给我们。”

      紫柚一身黑衣,隐匿在夜色里。
      她声音冷沉:“地图就在书房墙后的暗层内,机关是顾渊桌上的琉璃花樽。”

      “好,我知道了。”
      前面就是书房,南卿卿停下步子,微微垂眸,心底翻涌着不知名的情绪。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茫然散去,里面一片决绝,“你等在这儿,待我出来,立刻拿给王爷。”

      不等紫柚回话,她径直朝前走去。

      以往守卫深严的地方此刻静得出奇,南卿卿一推,房门顺利打开。

      她秉着呼吸,摸着黑一步步靠近那个琉璃花樽。

      “啪——”
      漆黑的视线骤然一亮,南卿卿猛然回头。

      顾渊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见她看来,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卿卿,这么晚了不歇息,这是在作甚呢?”

      南卿卿瞳孔剧烈颤动,一股寒意从脊骨直冲天灵盖,后背衣襟被冷汗打湿,两腿一抖几乎要软在地上。

      趴在房顶的紫柚蒙上面巾,正准备往下跳……

      “父亲。”一声低沉男音蓦地响起。
      顾承阔步进来,“您还没睡啊?”

      “承儿?”

      南卿卿望着突然出现的人,浑身一僵。
      她眸光木然,随后暗了暗,移开了视线。

      顾承走到她面前,笑着揽住她肩膀,轻声道:“还没找到你要看的典籍?”
      南卿卿愣愣地抬头,撞进那双温柔的桃花眼,后头莫名酸涩。

      顾承在她头顶拍了拍,朝顾渊抬了抬手里的糕点,笑道:“非要闹着来找王安石的那本游记,半道饿了,让我去厨房取栗子糕来。”
      顾承说完,顾渊脸上的笑意明显真了几分,“那也得点上蜡烛啊,看坏了眼睛可怎么好。”
      “父亲教训说的是,儿子记下了。”

      顾渊目光四处看了看,最后落在桌上的花樽上。
      “夜也深了,承儿,带公主回去早些安置了吧。”

      南卿卿战战兢兢躺在床上,她埋着头,等着顾承的盘问。

      可那人却是全程缄默,他如往日一般搂着她,脸上始终是云淡风轻。

      南卿卿紧绷了心弦渐渐松缓,即将入梦时,她听到一声低低的试探:“卿卿?”

      心里猛地一紧,南卿卿没动,静静等着他的下话。

      她互相平缓绵长,顾承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兀自出声道:“你何必如此,你想要什么与我直说便是。”
      “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不愿给你呢。”

      南卿卿辗转反侧一晚上也没合眼,她总觉得昨晚的那套说辞并没有完全取信顾渊。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顾渊便在早膳时说他和顾母不去散心了。
      问及缘由,也只是淡淡的一句:“顾母身子不便。”

      南卿卿紧了紧拳,心底充斥着不甘。

      ——

      回了公主府,南卿卿第一件事就是去廉亲王府找南衡。

      南衡没说什么,只道再寻时机。

      可他们都知道,多等一天就等于多递给对方一把刀,等这些刀汇集成重重的利刃,南轩想要与之抗衡,就得费更大的力。

      南卿卿嘴唇绷成直线,脸上满是悔恨。
      如果她能顺利完成任务,就不会让南轩陷入这样的境地。

      南衡看出她的自责,抚着她的发髻轻言安慰:“卿卿,你已经做的很好了,皇叔很欣慰。”
      “你皇兄本就不想让你卷入这场纷争,是我擅作主张瞒着他告知与你。成与不成你都无需自责。”

      说了半晌,南卿卿将顾承在书房里为她遮掩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南衡。

      南衡执茶的手一顿,“你是说,他看到你出现在他父亲的书房,选择了包庇。而事后也并没有责问与你?”
      南卿卿点头。
      “呵!”南衡哼笑一声,“这就有趣了。”

      说话之际,甫听门外来报:“启禀王爷,顾大人来接公主了,马车现已到府门外。”

      南卿卿起身告辞,落日被四角屋檐截断,她整个人陷入明暗交界处。
      微微侧首,她声音轻得几不可闻:“顾家获罪,顾承……,能不能留他一命?”
      南衡神色不变,笑着摆了摆手,“回去吧。”

      往后几日,顾承一切照旧,对她频繁来往廉亲王府的事只字不提。
      南卿卿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
      日子如水般平静,却也沉闷得让人心慌。

      是夜,书房蜡烛亮了半宿,却怎么也照不明桌前之人晦暗的双眸。

      “大人,四更天了,回房歇了吧。”
      申五看着那人越揉越皱的眉头,疲乏之色难掩,不由出声提醒道。

      “且再等等吧。”
      顾承暗淡眸光看着黑漆漆的天,嗓音沙哑涩然,莫名透着一股苍凉感,“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也就放心了。”

      “大人,何必呢……”申五幽幽长叹:“您明明知道,公主她早已……。您为她做了这么多,公主永远都不会知道的,不值得……”

      “是啊,我明明知道的。”顾承闭着眼,嘴角的苦笑凄凉至极。
      他眼尾逐渐发红湿润,音调透着深深的绝望,“自她落水之后,我便隐隐明白了。可我不敢信,不愿信啊……”
      “我的小公主自嫁于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说……,她到了最后,恨不恨我?”

      申五喉间发酸,他艰涩道:“公主爱您胜过一切,定能体谅您的身不由己,不会怨您的。”
      “大人,放下吧,您为了她不惜搭上身家性命。公主会伤心的。”

      “放不下,申五,你叫我如何释怀啊……”顾承缓缓睁眼,眸底赤红一片,更甚血般鲜艳。

      “大人……”

      “我意已决。”
      窗外狂风乍起,他的声音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只要她不离开我,我什么都能给她,什么都能……”

      ——

      五日后的平静一个晌午,公主府进了一队人马。
      明晃晃的圣旨刺眼夺目,声音尖锐讽刺。

      顾家豢养私兵,通敌卖国证据确凿。
      皇上大怒,顾家被抄,仆人奴婢散尽后,除了南卿卿,顾氏满门锒铛入狱。

      顾承很平静,平静地接受审判,平静地带上镣铐。

      那天的日头很好,薄阳打在他清淡如水的脸上,南卿卿莫名看到了他眼底的解脱。

      两人擦肩而过,他狼狈不已,她雍容华贵。

      南卿卿心脏蓦地收紧,紧紧拉住他的衣袖,眸光是前所未有的坚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信我!”
      他侧身对她,没回头,“好好的。”

      整个公主府仿佛刹那间陷入死寂。

      南卿卿浑身脱离跌坐在地上,她靠着墙紧紧咬着手背,一声声的呜咽堵在喉咙,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没有古墓地图,绝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顾家一网打尽,还能毫发无伤。
      所以……
      地图,南衡也许早就拿到了……

      “来人!备车,我要去廉亲王府。”
      ……

      南卿卿几乎是被紫柚拖回公主府的。

      她脸上煞白,倒在榻上的身子软成一团。
      眼底犹如一滩死水,灰败,了无生机。

      南衡说,几天前他被人打晕带进了一处茅屋,再清醒时屋子里多出了一个黑衣人。
      来人全副武装,窥不见半分真容。
      南衡本以为要命丧于此,没想到那人竟给了他一样东西。
      一样他梦寐以求,苦苦费力却难以得到的东西。
      南衡凭着这个东西,调动军马,将顾渊死死钉在了断头台上。

      南卿卿哭得无声无息。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亦知道她想置他于死地。
      他没有反抗,没有戳穿,明知自己凶多吉少仍在最后时日毫不设备,一心一意地陪着她。
      甚至亲手把刀递给了她……

      指甲深入皮肉,殷红的液体滴落在锦被上,活着湿热的泪水慢慢沁湿床榻。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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