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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事 ...

  •   在江父沙包大的拳头落下前,江月从口袋掏出三百块钱挡在面前。

      意料中的拳头并未落下,江月睁开因惊吓而闭上的双眼,只见江父一把夺走自己手里的钱,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饭桌走去。

      江月长舒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也随着江父的坐下而落下。

      躲在外面看戏的江龙见江月逃过一劫,不满地回到屋内,一副大爷样地坐在江父旁等待开饭。

      晚饭江月终于看见了肉,但不能上桌的她等到三人吃完饭,菜里只剩下一些肉渣。

      锄了一下午地早就饿了的江月就着菜汤吃了两大碗,然后像吃完饭刷碗那样草草洗了个澡回到破板床上休息。

      在黑暗的掩护下,江月谨慎地将手伸进裤袋,确认里面的二百块钱还在。

      感受到里面熟悉的触感,江月十分感谢黄翠的善良与聪慧,若是对方直接将钱交给江母,那么今晚这一顿打必然是少不了,更别说她还能偷留下两百块钱。

      毕竟如果一开始就告诉别人能走大门,那么对方绝不会接受走窗。

      就像如果江母一开始就将七百块钱交给江父,那么江父绝对会贪心的想要更多。

      接下来的几天,江月的生活除了干活挨打,就是吃饭睡觉,直到第六天,她在从地里回家的路上被张平拦了下来。

      “月月,明天我要去镇上送批家具,你看时间合不合适一起走一趟?”

      江月虽然是很急着去趟镇上,但看着同江父一般拄着单边拐杖的张平,她不可置信地问道:“张叔,你这个样子能开车?”

      被小姑娘质疑,张平十分不满,同当初保证带江月去镇上一般拍着胸脯保证:“月月,叔可是二十几年车龄的老司机,都已经在家试驾过了,你放一百个心。”

      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但这个车她一定要跟。

      江月和张平约好早上五点在村口集合后就回了家,以去同学家做帮工为由告诉江母明天要出门,得到晚上才回来。

      原本严厉拒绝的江母在听到有一百块钱报酬后立马变换口风,同意让她出门,前提是回来钱要上缴。

      拥有两百块私房钱的江月当然不会拒绝,第二天公鸡一打鸣她就起了床,到村口时天还没亮,所以当张平突然按响车喇叭的时候,江月差点被吓到英年早逝。

      张平也没想到江月会来这么早,打开车灯后从车窗探出脑袋,对着江月喊道:“月月,叔不是故意吓你,叔是没想到你来这么早,为了省油钱没发动呢!”

      闻言江月有些哭笑不得,冲着张平回道:“张叔,我没事,就是这车怎么上啊?!”

      张平这才意识到这可能是人家小姑娘第一次坐皮卡,连忙回答:“你从左边上来,叔帮你把车门打开!”

      借着车灯的光芒,江月顺利坐上副驾驶,在张平的指导下系好安全带后,车辆缓缓出发。

      张平是个话痨,一路上嘴没停过,一会抱怨媳妇管太严,一会抱怨生意不好做。

      江月也从他的抱怨里得知他之所以会摔伤腿,是为了去山里打猎给家里补贴家用。

      山路颠簸,每次张平边打方向盘边说话的时候,江月都忍不住憋气。

      无他,只因山道的旁边就是悬崖峭壁,一个失误就可能人车两空。

      又是一个超出六十度的拐弯,张平轻车熟路地打着方向盘,就在江月要松气的时候,一只半人高的麋鹿突然出现。

      江月紧张地看向张平,没成想自诩老司机的张平竟比她还紧张,下意识就要用受伤的脚去踩刹车。

      江月见状眼疾手快地拿过张平放在二人间的拐杖,先一步放在刹车上摁下。

      尖锐的刹车声在空荡的山谷回响,将路中间的麋鹿成功吓走。

      危机度过,张平重新发动车子,尴尬地向江月道谢:“谢谢你啊,月月,今儿你又救叔一次。”

      江月没有邀功,反倒开解张平:“没呢,叔刚刚自己踩刹车肯定也行的,就是我担心会影响到您的康复,所以才自作主张帮您解决。”

      江月一番话说得张平心里更加喜欢这个小姑娘。回忆起妻子从江家回来后的吐槽,张平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月月啊,你婶子给你塞那钱还在身上不?”

      正在思考该如何让张平替自己隐瞒行踪的江月一听这话,顿时心生一计,捏着衣角结结巴巴地回答:“在…在呢。”

      张平一看江月这心虚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撒谎,心里估计钱肯定是没了,就是不知道是小姑娘自己给的还是被家里人发现抢走的,思索片刻后柔声问道:“那你能不能借叔两百块钱,叔突然想起来有东西要买但钱不够。”

      兜里刚好有两百块钱的江月当然不可能拿出来,拿出来接下来的戏还怎么演,支支吾吾半天就是不给张平一个回信。

      张平见状便直言道:“月月,叔知道那钱肯定被你父母拿走了,但你能不能告诉叔是你自己给的还是不小心被他们看见要走的?”

      江月没想到张平竟然如此上道,继续捏着衣角结巴道:“是我…是我自己给的。”

      那就是被抢走的。张平顿时来了火气,板起脸厉声训道:“月月,小孩子撒谎可是要被狼婆婆带走吃掉的。”

      江月见张平变脸,深知时机已到,早就酝酿好的眼泪瞬间从眼眶中涌出,哽咽道:“是我爸嫌钱不够多要打我,我就把钱给他了,不过…不过我还偷偷留了一百。”

      没等张平开口,江月继续说道:“但这一百也是要给我妈的,因为…因为我骗她今天是去同学家做帮工,报酬有一百,不然她不让我出来,所以叔…你能不能替我保密今天去镇上的事啊?”

      张平越听越气,他早在村里听说过一些江家的闲言闲语,知道江家父母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没想到自家孩子也能如此虐待。

      身为女儿奴的张平最看不得小姑娘掉眼泪,连连点头保证:“月月你放心,等晚上回去我在村前的道上就给你放下,保管没人知道你今天去哪。”

      目的达到,江月边擦眼泪边谢道:“谢谢叔。”

      二人说话间,皮卡已经不知不觉行驶到了乡镇,小贩的呦喝声从街边远远地传来,张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江月问道:“那你身上除了那一百块钱还有其他钱没?”

      见江月摇头,张平零零碎碎从车里的储物盒里掏出几十块钱,然后一股脑递给江月,豪气道:“这钱虽然少,但可都是叔的私房钱,你都拿去随便花!”

      江月没接,只是低垂着哭红的双眼失落道:“不用,叔。我就是想来镇里看看高中是什么样子,不然我怕以后都没机会了。”

      虽然江月没明说,但张平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未尽之意。毕竟在大山里,九年义务教育一结束,太多孩子早早辍学外出打工了,更何况江月还有个今年小升初的弟弟。

      张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踌躇半天给江月支了个招:“月月,你也知道叔是搞倒卖生意的,今天拉的货就是隔壁村李老头制的手工家具,这些手工品一到大城市价格都疯涨的不行,也算是个不错的营生。你要不怕苦,我就把你介绍给李老头,看能不能当个学徒什么的。”

      江月知道张平说的李老头是住在隔壁村的老木匠,手工巧得很,邻里几个村的家具大多都是他打的,但脾气也是出了名的不好,特别是老伴因为生病走了以后,见谁都要先骂上几句。

      在大山里,能有一门手艺那可好比抱着金子睡觉,江月忙不迭谢过张平:“谢谢叔,真的谢谢,这样我就不用被我爸卖给王孬子了。”

      火气好不容易降下来的张平一听这话又燃了起来,王孬子就住在他家附近,三十多岁了吃饭都还要娘喂,还经常盯着他家妮子色眯眯地笑,谁家把女儿嫁给他那不是直接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张平瞄了眼正在擦眼泪的江月,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重大,就算是以不给李老头拉货作威胁,他也要把江月送过去当学徒!

      因为眼睛不舒服而揉了下眼睛的江月完全不知道刚刚张平进行了怎样的脑补,但车内奇怪的气氛让她良心有些不安,她该不会是把人给忽悠瘸了吧。

      在注意到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警察局标识后,江月当即表示要下车。好在镇上的高中也在附近,张平才没有起疑地将车停下,把私房钱强塞给江月后反复叮嘱道:“月月,下午四点钟啊,就这个地方,我们回家。”

      江月点头表示知道,在张平的车彻底消失在视线后,她才敢往警察局走去。

      当接待员温柔地问向江月来干什么时,她从背后破旧的书包里掏出了江家的户口簿,甜甜道:“姐姐,我来办身份证。”

      接待员看着江月明显营养不良的身体,笑着解释:“小妹妹,未满十六周岁办理身份证是要监护人来的哦。”

      江月没说话,只是把户口簿翻到属于自己的那一页后递给接待员。

      只见上面明晃晃写着1986.6.21,而警察局墙上挂着的日历显示今天是2003.7.13,也就是说江月已满十六周岁。

      接待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然后拉着江月进去拍证件照,但碍于江月那不听话如狂草般生长的头发,始终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角度,她只好亲自上手替江月整理仪容。

      不走近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接待员举起江月两只充满伤痕的胳膊心疼道:“小妹妹,这些疤痕看上去时间有长有短,你偷偷告诉姐姐,是不是有人一直在欺负你?”

      见江月否认,接待员担心这是小姑娘心里有创伤不敢开口,声音更加轻柔地劝说道:“这里是警察局,是打击坏人的地方,说出来没有人会笑你,大家只会站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对于接待员的话江月不置可否,就算她将江父的家暴公之于众,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和重大伤残的情况下,警察局也只会上门调解几句,然后等待她的是江父更加凶残的报复,这可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于是江月再次摇头否认道:“没有,我家住在大山里,我经常干农活难免有些刮伤,没有人打我。”

      接待员虽然对江月的话持疑,但当事人始终不承认那也只好作罢,只是在江月离开的时候再次强调:“小妹妹,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来报警,法律是不会放过任何坏人的。”

      江月对接待员的关心很是感谢,在确认加急身份证一个星期就能拿到后,她离开警察局来到附近的报亭。

      报亭老板是个戴眼镜的瘦瘪老头,有人来了也不站起来,只是喊了一句“报纸五毛,杂志一块,其他看标价”,然后继续躺在椅子上看手里的报纸。

      江月应了一声,拿起报纸便开始一目十行地扫阅。起初老头还不在意,毕竟也有爱先看报再买的人,但随着江月放下又拿起的重复动作,老头终于忍不住呵斥道:“要买就买,你这么翻来翻去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对不起,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镇里,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报纸和书,一想到今年我就要辍学打工了,我就忍不住多看一些。”江月眼角噙泪,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办身份证剩下的找零递给老头,楚楚可怜道:“爷爷,您别担心,我有钱的,只是我爸妈说女孩子看书没用,我不敢买回去,所以才站在这里看。”

      闻言老头抬起头,透过玻璃底厚的镜片盯了江月一会后又重新将视线投到报纸上,没好气道:“就那点钱,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见装可怜没用,江月失望地将钱收起来打算去另一家报亭试试运气,就在她准备离开时,老头突然出声:“看报不收钱,但你要是弄坏了,那可就另说了。”

      “不会弄坏的,我来之前还特地洗了手。”江月惊喜地举起手,露出一双虽然长满老茧却干净的手。

      这个江月没撒谎,之前在警察局用水整理头发时她确实洗了手。

      认真看书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临近与张平约定的时间,就连午饭都没舍得离开报亭的江月依依不舍地放下手里的报纸,向老头道谢后转身离去。

      老头对于江月的离开毫不在意,直到下一个买报的人偶然翻开江月之前看过的报纸,惊奇道:“老头,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连二十块钱都能夹在报纸里卖。”

      二十块钱足够买上四十份报纸,二十本杂志,对于普通人来说,用这作为一天的看书费也许是亏的,但对于过目不忘看书如翻书的江月来说,她今天所吸收到的信息可远远不止二十块。

      江月摸着手里仅剩的钢镚在路边买了几个炕馍,上车后分给张平一半,剩下一半没一会就被她吃了个精光。

      开车还不忘观察江月的张平一看她这副狼吞虎咽的模样,便将放在中控台上的另一半饼推给江月,心疼道:“是不是叔今天给你的钱不够多,才让你饿成这样?”

      江月连连摇头:“够花了叔,是我饭量大。”今天多亏了张平的私房钱,她才保住了原先准备今天花的一百块钱。

      见江月这么说,张平便不再多嘴,而车内一静下来,精神疲惫的江月就再也克制不住睡意,靠着车窗在颠簸中陷入梦乡。

      好在路上再没发生什么类似早上的意外,皮卡一路安安稳稳地开到了村外,还记得早上约定的张平忍痛将熟睡的江月喊醒。

      江月背着书包就要下车,却被张平一声喊住:“月月,这个饼你给带上,还有,后天你看有没有空,我带你去李老头那露个脸。”

      江月没有推辞,接过饼后认真道:“叔,有空的,只要您不麻烦,我哪天都有空。”

      看着江月严肃的脸,张平心里五味杂陈,万般无奈最终化为一句:“那行,咱们后天见。”

      江月到家时月亮高悬,屋子里面只有江父江母熟睡时打鼾的声音,她小心谨慎地洗漱后躺到床上,就在快要睡着时猛然惊醒,万一明天江母搜她书包怎么办,里面可还有户口簿呢。为了以防万一,她只好再次爬起来将户口簿藏好。

      江月只感觉自己刚睡下没一会,江母那催命般的声音便在耳边响个不停,被迫醒来的第一时间她便往放着书包的床尾看去,果不其然,她的书包拉链大开,里面的炕馍不翼而飞,显然已经被人翻过。

      作为罪魁祸首的江母见状理所当然道:“你书包里那一百块钱我已经拿走了,还有那馍馍我已经拿到锅里热着,等你爸和弟弟早上起来吃。”

      江月状似不在意地起床整理衣服,在确认自己口袋里偷留下的一百块钱还在后,温顺笑道:“知道了妈,那馍馍就是我特地留下来带回来给你们吃的哩。”

      江母对江月的回答很是满意,笑着连夸了几句好孩子。一时之间,母慈女孝的气氛竟十分融洽。

      村支书王和贵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画面,忍不住对着江母称赞道:“大妹子,你家这闺女养得可真是乖顺啊!好!实在好!”

      江母对王和贵的到来大吃一惊,连忙将人迎进屋子里面谨慎道:“那个王支书,您今儿突然来是……?”

      王和贵先是被江母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你瞧你家那口子可真能藏得住事,连你闺女和我儿子的喜事都不告诉你,看来是想给你个大惊喜啊!”

      江母闻言呆愣在原地,不知是惊是喜,但一旁的江月绝对是惊!如果原身记忆没出错的话,那么王和贵的儿子就是王孬子!

      王和贵见两人都不说话,乐呵呵地活跃着气氛:“昨天下午我和江老弟打牌时还同他说了今天要上门拜访进一步商量下婚事,你看他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到现在都还没人影呢。”

      王和贵话音刚落,房内的木门便被人一脚踹开,一脸沉郁的江父张口就要骂人,但在看清桌旁的王和贵后又闭了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到王和贵面前卑微地问道:“王大哥,今儿这么早来是不是我那低保办下来了?!”

      对于江父的询问,王和贵面不改色,一脸和善地笑道:“江老弟,你看你是不是喝酒喝蒙了,都忘了今天要商量的是孩子们的婚事,至于你那低保,咱们回头再说。”

      江月本以为江父会再纠缠几句,没想到他竟然轻易地放下,转头就和王和贵安排起自己的婚事。

      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像是菜市场讨价还价般商量着礼金,江月第一次在江家父母面前表示出绝对的迕逆,咆哮着喊出“我不答应”后便夺门而出。

      她要去找张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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