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深海来（人鱼）》摘月探花

15、第十五章

　　夜晚，杨衔律伏在桌子上，面前那本自救日记摊开着，手中的笔迟迟没有落下。

　　他的脸上充满疑惑、不解和迷惘。

　　台灯下摆放着一串手工的珍珠手链，珍珠有大有小但都圆润至极，呈现淡蓝色，灯光落上去，仿佛穿透了珍珠落下桌子上，有一抹奇异的光泽散开。

　　这是73号送的，正是下午叫住他的那次。

　　杨衔律伸手拿起手链仔细端详，又拿出之前73号寄存在他这里的两颗珍珠，放在一起进行对比。

　　毫无差别的触感和颜色，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手链上的珍珠更大更亮些。

　　杨衔律又扯了一下手链，露出深藏的珍珠孔和底下的细丝。

　　不知道人鱼是怎么给珍珠打孔的，但明显能看出是手工打出来的孔，他们有粗有细，也不是标致的圆孔。

　　最奇异的是连接着珍珠、颜色纯白约莫针粗的细丝，摸上去带着些凉意。

　　杨衔律仔细用指腹感受这根细丝，才发现它并不是“一根”，而是由数根细丝编织成的，可是肉眼看不见丝毫编织的纹路，仿佛那就是完整的“一根”细丝。

　　研究所虽然有图书馆，但并没有考虑过研究员其他的精神需求。

　　图书馆里全是论文文献和期刊杂志，没有和神话传说相关的书籍，不然杨衔律一定连夜去翻阅，他有一个猜想急需验证。

　　杨衔律思索许久，久到闹钟上的时针已经悄然指向新的一天，意识到已经很晚，再不睡觉会影响明天的工作，最终他匆匆落下几笔，来不及合上本子便去浴室里洗漱。

　　本子上写着:“长生也许是谬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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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人鱼这种具有强大攻击性的实验体生物，实验室做了大量防护措施。

　　以往实其实是不需要的，最起码在第三研究所，没有多少攻击性强的生物，大多数实验体都是飘在水里任人宰割，或者一小管麻醉药就能让他们陷入安详的睡眠。

　　甚至都不需要麻醉剂，很多实验体想要多少有多少，而73号有且仅有一只。

　　既然不能伤害实验体，那就只能保护自己。

　　莱西给大家分发了研究所赶工出来的颈部防具，是用金属做成的柱状护套，一边用螺丝相连，一边可以自由开合，用的时候把开关扣上，就能保护住脖子。

　　卡瑞拿到手边戴边吐槽:“这有点不方便。”

　　厚重的防具戴在脖子上，影响低头转头，的确不太方便。

　　“忍忍，一旦被73号抓到脖子，你就准备提前长眠于此吧。”

　　卡瑞吐槽归吐槽，手上的动作是一点犹豫都没有，之前几次只有手臂受伤，算他们幸运。

　　集团每年在员工身上投入大量的保险金额，即使在工作中意外身亡，家人也能获得巨额赔偿款。

　　但没人想要失去生命。

　　莱西距离岸边几米，用麻醉剂注射枪击中实验体，然后操控机器进行捕捉。

　　“杨，把实验床推过来。”莱西喊道。

　　实验床也是研究所赶制的，之前的已经被73号一尾巴拍了个稀碎。

　　注射枪只是少量注射让实验体失去一定的行动能力，还需要进一步注射麻醉剂才能上实验台。

　　73号躺在实验床上，眼睛睁得很大，蓝色的鱼尾半垂着，鳍尖正好点在地上。

　　他并没有失去意识，眼珠一直注视着站在床边的杨衔律。

　　杨衔律拿着剩下的麻醉剂静静地回视，然后在莱西的催促下才开始弯下腰有所行动，73号的视线也随着他的动作移动。

　　73号上半身遍布细细密密的淡色鳞片，这些鳞片非常坚硬，实验室之前都是通过鳞片缝隙注入麻醉剂。

　　杨衔律感受到73号的灼灼目光，额头不由冒出冷汗，手忙脚乱才将针头对准。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仿佛怕弄痛对方。随着麻醉剂的缓缓注入，那双澄澈的眼睛逐渐闭上。

　　莱西将这一幕收入眼中，内心不禁疑惑，忍不住笑话他:“杨，动作利索点，不要像对待自己的情人那样柔软。”

　　随后他麻利地扣上实验床的禁锢带，把73号牢牢地捆好。

　　这次实验对73号非常的残忍，他们要提取往常双倍量的脊髓液和骨髓细胞，可以看出切里斯又一次对项目组进行施压，也许再研究不出来，这个项目就要共享给其他科室一起研究。

　　奥希斯很在意自己的声誉，他绝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但不得不说这次决定不够聪明，不像奥希斯那种精明人做出来的事，人鱼在高强度的实验下，连续两个月提取三次脊髓液和骨髓细胞，身体得不到时间去恢复，机能快速衰退，迟早会死去。

　　如果73号死掉，这个项目还没成功，那么等待切里斯的只有死亡。

　　杨衔律嗅到一些不好的东西，但他什么都没说，呆在自己原来的岗位，做自己该做的事。

　　莱西作为实验的主导者，对团队里每个人的状态和实验进度都要了如指掌，他察觉到一些异常。

　　对比卡瑞的认认真真，那位名叫杨衔律的东方研究员有点心不在焉。

　　研究员摸鱼很常见，但在紧要关头摸鱼不行。

　　“杨，换一下试剂瓶。”莱西说道。

　　杨衔律有气无力应了一声，走到引流管末端。

　　淡金色的脊髓液随着透明的引流管流动，里面夹杂着血丝，这是提取过程中不可避免混入的杂质，后续实验步骤会清理干净。

　　杨衔律把机器阀门关掉，拔出连着旧试剂瓶的引流管，连接入新试剂瓶。

　　这个过程中右手食指不小心滴上了几滴脊髓液，他没有在意地像是擦护手霜一样，用拇指把液体抹匀，被抹开的脊髓液很快蒸发干透，随即反射性抬手凑到鼻尖闻有没有异味。

　　这一系列动作转瞬即逝，快得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杨衔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实验错误，但他没有什么不适感，鼻尖也没有闻到他第一次解剖克隆体时那股萦绕在身边，整日都无法散去的腥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久在沙漠行走的人突然闻到了一片绿叶的味道。

　　这只是一段小插曲，杨衔律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手上没有令人厌恶的鱼腥味意味着他可以等实验结束了再去洗手。

　　实验结束时间接近食堂晚饭饭点，莱西布置好后面的任务，拿着试剂瓶和培养皿匆匆离开实验室。

　　杨衔律的任务就是把实验体送回养殖室。

　　卡瑞计算的麻醉剂量真的很充足，整整六小时的实验，73号睡得不能再死，现在实验结束了，也没有一点苏醒迹象。

　　要不是耳后的腮略有起伏，真的像已经死了。
　　杨衔律把73号推进池子里的时候还在想人鱼这种生物会不会淹死，没多久73号就浮了上来，面部刚好露处睡眠，双眸安详地闭着。

　　长发如海草般四散开来，池水并不清澈干净，而是有点灰蓝，鱼尾很好地隐藏在池子深处。

　　从杨衔律的角度看去，仿佛就是个人漂浮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