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学院假千金》第五回

39、第 39 章

　　葛今颜捧着纪西泽的脸，喊他的名字，摇晃他的肩膀。

　　但就像一颗石头投入一潭死水，掀不起一丝波澜，死气沉沉。

　　漆黑空洞的眼中，布满阴翳。

　　掌心下肌肤的温度，异常冰冷，如坠冰窖般的凉。

　　她知道纪西泽的忌讳雪，但却是第一次看见他面对雪的状态，他的恐惧比她想象中要严重得多。

　　往年每逢下雪前夕，他总会请假在家。

　　但今年迟迟没有下雪，天气预报也失了准头，甚至一度传言今年不会下雪。

　　也就导致所有人都没有上心，谁知竟然偏偏就这么凑巧，今天下了雪。

　　他看见的时候，还是在三面透明，清晰可见的玻璃暖廊里。

　　简直出了大事。

　　心倏忽一下提起，“能听见我说话吗？纪西泽？”

　　纪西泽神情恍惚，一片模糊雪白的视线，隐约看见一双焦急的眼睛，又仿佛是水中探月般，触碰到不到的幻象。

　　嗡鸣的耳道，夹杂一丝并不真切的呼喊，蒙蒙的，听不清。

　　葛今颜脱下羽绒外套，罩在纪西泽身上，又松开脖子上的围巾，围上蒙住他的眼睛。

　　露出的唇瓣煞白，轻轻颤抖着、呢喃着。

　　葛今颜将耳朵贴过去，从他喘不过来的呼吸声中，夹杂着断断续续拼凑成的“对不起”。

　　许许多多的对不起，反复从他唇齿中吐出，带着浓浓的自弃意味。

　　纪西泽在向他的父亲道歉，如果不是他非要去雪山庆生就好了……

　　葛今颜伸手抱他，他便重重压了过来。

　　他们脸颊相贴，肌肤的温度相互传导。

　　她贴着他的耳骨，不断回应着他的自责，“没关系、没关系的……”

　　葛今颜看不见的地方，他颓然垂下的僵白手指，抽搐般的弹动了一下。

　　他短促急切的呼吸渐缓，竟奇异的慢慢平静下来。

　　一串震动从纪西泽的衣兜传来，葛今颜顺着他的腰腹摸进去，接起。

　　向保镖简单报了位置后，尝试扶起纪西泽。

　　“试着站起来好吗？我带你走出去。”

　　纪西泽仍然没有反应，只是有一股力量把他往上拉，他也就浑浑噩噩地随着这股力量站了起来。

　　然后乖乖跟着葛今颜挪动步子。

　　“没事的，慢慢来。”

　　她牵着他的手带着他走，他仍有些踉跄，像初学走路的孩子。

　　她走一步，他才走一步，甚至步距都与她如出一辙。

　　葛今颜耐心诱哄，心中感慨。

　　谁能把纪西泽此刻的样子，和平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联系起来？

　　走了两步，蒙着眼的围巾滑落下来，纪西泽鸦黑的睫毛轻颤。

　　他低着头，视线正好垂向葛今颜。

　　无尽白茫的视野中，重新出现色彩，墨黑的发，褐色的瞳孔，绯红的唇。

　　那张占据视线的脸，熟悉而静美，精致端方鼻梁架着眼镜，镜片后，圆润明亮的眼睛，眼睫浓密，分毫毕现。

　　他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也就从来没发现，她的眼睛和葛家所有人都不同。

　　那样润泽，那样明冽，如果不被死板的黑框眼镜遮住，不知道该多生动美丽。

　　葛今颜慌忙拿起围巾，再次遮住他失神的眼睛。

　　纪西泽终于开口，声音镇定，但喑哑，“不用遮，我闭眼就好。”

　　“好。”

　　即使纪西泽不再需要围巾蒙眼，葛今颜也没有收回围巾，而是将它系在他颈脖上。

　　万一待会儿雪不小心飘到他衣领里，指不定又要崩溃，保险起见，裸露在外的皮肤还是围住的好。

　　纪西泽站在原地，任她动作，鼻腔盈满浸入围巾的清香。

　　那是独属于她的味道，玫瑰荔枝。

　　心跳就这样漏了一拍……

　　葛今颜把纪西泽交给保镖后，返回学生会找秦修弈。

　　秦修弈如她去时所言，一直在原地，乖乖等着她。

　　两人并肩向外走，临到门口，寒风裹着雪粒落在脚下。

　　秦修弈心细如发，从一开始就发觉她的羽绒服不翼而飞，一直把自己的外套拿在手上，递向葛今颜。

　　“穿我的吧，上了公交车就不冷了。”

　　葛今颜摇摇头，“不用，今天我们不坐公交，我请你打车。”

　　她不习惯穿旁人的衣物，尤其是异性。

　　上次顾知衡给她披上外套时，她就发觉这种行为实在暧昧。

　　她撑起伞往外走。

　　感应门打开，冷风迎面灌来的瞬间，葛今颜的肩头陡然被包裹住，仿佛跌入温暖的被窝。

　　秦修弈没有听任她的回绝，将自己的羽绒外套披在她身上。

　　很亲昵，突破了安全距离。

　　“下雪是降温，现在还有晚风，感冒就不好了，”趁她怔愣时，秦修弈笑盈盈地伸手接过她的伞。

　　“嘶，真的很冷呢，衣服借你，我们打一把伞，劳烦你站前面点而给我挡风了。”

　　绅士的举动，恰到好处的示弱。

　　即使是葛今颜，也无法产生什么反感。

　　于是她便默许了。

　　天空完全昏暗了，漫天飘雪，在树梢积起薄薄一层雪绒，在灯光的照映下反射着莹白的光。

　　地上茸茸雪片悄然融化，出现四行明晰的脚印。

　　秦修弈拉着葛今颜回头，“你看，我们的脚印。”

　　葛今颜指着那四行脚印外的圆点，“还有你的拐杖印。”

　　秦修弈笑着取出手机，拍下他们走过的路，“是有纪念意义的初雪呢！”

　　拍完后，他翻转过摄像头，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对着葛今颜笑得温软，“我们合照一张，纪念初雪，怎么样？”

　　或许是好奇雪花落在茸茸栗发的模样，或许是不忍那双月勾似的眼睛期望落空。

　　她抬起手，下压伞骨，撤去头顶雨伞的遮挡，任雪花飘扬落下。

　　“把雪一起拍进来吧。”

　　白皙的脸庞与雪光融为一色，长颈纤细，头和肩部的比差，让她的脸更加小巧精致，即使披着不合身的外套，仍难掩端然贵气。

　　雪花纷纷扬扬，在空中划过细细的银线。

　　秦修弈举起手机，悄悄倾身。

　　屏幕里，两颗头颅凑得很近，她注视着镜头，平直嫣红的唇角，漾起细碎笑意。

　　手指按动的瞬间。

　　耳边响起雪花轰然破碎的声音，心跳宿命般骤如战鼓，无序而密集。

　　美好的初雪，就此定格。

　　耳稍发烫，“照这个雪势，明天可以打雪仗了。”

　　葛今颜淡淡瞥了一眼秦修弈的腿，揶揄他，“你就别想了。”

　　“确实可惜了，不过可以围炉煮火锅，外面下着雪，屋内热腾腾，难得惬意。”

　　这个提议，葛今颜心动了，可以请善阅过来一起吃，这么想着，转头看向秦修弈。

　　从某种程度来说，他们也是朋友。

　　“明天来我家一起吃吧。”

　　秦修弈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好啊。”

　　葛今颜有些怔愣，她竟十分自然地，把那间小屋子，称为家。

　　“滴——”

　　灼眼的灯光轰然亮起，不远处停在校门口的车，发出刺耳的鸣笛。

　　是方家的车。

　　下一秒，车门打开，方家保镖撑起黑伞从车内迎出方域。

　　他唇边一贯勾着似有若无的笑，眼眸触及葛今颜肩头的外套，危险眯起。

　　“雪这么大，我送你，们。”

　　方域唇角在最后一个字时，唇齿绷紧，厌弃地瞟了一眼秦修弈。

　　葛今颜微微挑眉，方域措辞很聪明，提出送两人一起，相当于顺带送她，圆滑得拿不到把柄，葛霆知道了也没法迁怒他。

　　送上门的免费出租车。

　　方域不由分说地挑掉她肩头碍眼的衣服，亲自为她披上自己准备的崭新外套。

　　“太廉价的衣服总归是配不上你。”

　　言语中的恶意暴露无遗。

　　按理来说，方域的举动是符合葛今颜心意的。

　　全新的，没有异性体温的外套。

　　可，当听到他话语中的恶意，行为的轻佻，攻击秦修弈时，她还是微微有几分不悦。

　　秦修弈一如既往地好脾气，捡起掉落地上的衣服，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正好，我不必继续受冷了。”

　　通透大方，衬得方域颇为傲慢无礼。

　　方域眼神更冷。

　　两人电光火石的交锋，葛今颜装作不察，无比自然地揭过，微微点头，“那就多谢了。”

　　说完便直径上了车。

　　秦修弈也准备上车，却被方域回身挡住。

　　他抬手朝后指了指，“不好意思，你坐后面那辆。”

　　车门关拢，葛今颜仍看向秦修弈的方向，方域陡然覆身过去。

　　葛今颜蹙眉敛目，瞳孔微缩，敛颌后仰，紧贴椅背。

　　“尊贵的朋友当然要专车专送，我们两个就勉为其难地挤一挤吧。”

　　相隔咫尺的俊脸，狭长的眼眸眼波流转，说不出的邪气。

　　他慢慢逼近，气息混作一团，似乎下一秒就要吻上她的唇。

　　葛今颜不禁尴尬又恼怒，却见他伸手扯出身旁的安全带。

　　耳边是方域低沉轻笑，“行车安全。”

　　她忍无可忍，从他手中抽过安全带，横起手肘，凶狠地推开他，“我自己来。”

　　高大的身影轻轻一推便撤去，徒有个霸道的架子。

　　方域低低笑了两声，眼底蔓延着愉悦，“那出发吧，目的地是？”

　　葛今颜看透了他的心思，回道：“新湖高中站。”

　　一个模糊的站点，盘算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