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鸡蛋一个黄》竹竹竹竹竹

5、五、酸酸甜甜有点儿辣，才是生活这碗面的味道

　　五、酸酸甜甜有点儿辣，才是生活这碗面的味道

　　什么叫过日子？
　　莫小维觉得在这方面他挺有发言权，尤其是遇到徐旭之后。
　　开始的时候，莫小维很忧虑于他和徐旭会不会变成随时可以恋爱，也随时可以分手的那种情侣？
　　毕竟这“爱情”来得有点儿快。

　　相处不久，莫小维就总结出来了，徐旭这个人第一眼给人的印象是稳重，熟了觉得有点儿呆，再熟了又会觉得他根本就是个肚子黑，而熟到底了呢，就会发现其实这些都是他。
　　而才不过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摸出这些。莫小维知道除了自己悟性好以外，也说明徐旭不会在他面前掩饰本性。
　　能接受并认可对方的一举一动，好性情，坏脾气，是种浪漫而难得的包容。

　　所以莫小维的忧虑没什么必要，两人的日子意外地很融洽。

　　首先，在家居生活方面，徐旭很听话，自知家事无能，让干啥就干啥，只要事后记得喂食就行。而莫小维当然也不会刁难他，总是想着能自己干的还是自己干吧——不过有些他不擅长的，诸如电线跳闸了要扳回来一类的活儿，总是被徐旭主动揽下。
　　长期以往，莫小维也学会理直气壮地使唤徐旭了，被使唤的人还挺乐呵。

　　其次，在兴趣爱好方面，两人有不少相似之处。而且莫小维喜欢说话，徐旭不怎么说话，但是个好听众，这也正好互补。

　　莫小维一开始料想的尴尬和别扭，并没有出现太多。

　　初夜之后的早上，莫小维惯性使然爬去做早点，徐旭仍然自发打下手。莫小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也只能问：“你还要千岛酱三明治？”徐旭坦然回答，“是。”
　　然后莫小维伸手去拿放在柜子顶上的香草，昨天放错地方了——这柜子怎么那么高，够不到喂！再加上他腰酸背痛……
　　这时候徐旭很有眼力见儿的伸爪帮忙，轻而易举地拿下了罐子，然后冲着莫小维淡定一笑。
　　莫小维耳朵“腾”就红了。

　　两人白天各忙各的，中午能凑到一起就一起吃饭，晚饭如果是在家吃，吃完了还出门溜达溜达。
　　有一次徐旭不在家，莫小维一个人出门溜达，瞅见俩老爷爷老奶奶相扶相持过马路，又瞅瞅自己孤家寡人，不知道为啥就有点儿难过。
　　他买了一根可以拿在手里吃的哈密瓜，想了想，又买了一根，然后一边走一边吃。走到家门口，发现屋里亮着灯，登时笑眯眯。
　　徐旭来开门，第一句话是问：“有我的哈密瓜吗？”

　　从此以后，莫小维一个人溜达的时候再也不嫉妒别人了。
　　怕什么，有人在家里等着呢。

　　而且在散步时，路上没人的话，趁着天黑俩人还偷偷牵个小手，颇有点儿偷情（大误）的刺激。
　　莫小维满足又迟钝地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可能也就一辈子了。

　　徐旭也很满意。
　　他是个多情种子短情命，原先的情人不知道为什么，都对他的本性有点儿抗拒。可能因为这是个一会儿冷若冰霜，一会儿又肆无忌惮撒娇的怪人。反正总是有人委婉地告诉他：“我们不太合适。”
　　徐旭每被拒绝一次，就一本正经地回家剪个小卡片，现在什么有缘无分卡、不太合适卡、好人卡、吃饭太难伺候卡……等等，他都有了。

　　想着搬回B市可能会有新的机会，却意外听到同事激励推荐莫小维的蛋糕店。徐旭就果断抓住了吃东西的机会，软磨硬泡地赖进了莫小维家。
　　又意外中意外地，从莫母处了解了到莫小维的性向。
　　徐旭觉得这真是个上天赐给他的惊喜。

　　他这个人自认在情感上一点儿也不计较，顺当，舒服就成。却不知这种要求其实最难搞。偏偏遇到了个总想斤斤计较，却不太会计较的莫小维。
　　真真门当户对。

　　但是有一件事儿让他百思不得其解，莫小维为什么那么迷信？
　　原先以为他也不过是贴个符咒求个平安什么的，谁想莫小维最近已经神经兮兮到了连开店都恨不得看日子行事的地步了。
　　他觉得这个不对劲儿，莫小维现在连洗脚水都得紧张地洒上什么奇怪的香料，说是保平安的。
　　家里佛不敢供，供养了本经书，日日上香，无比虔诚。
　　这倒也罢了，他还搞了个唱经的小播放机，一整天从早到晚“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徐旭觉得压力有点儿大。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小维，信一种东西一旦变成执念，就不是信了，这样能有什么效果？”
　　一谈到这个问题莫小维就挺紧张，沉默着不说话。
　　徐旭想了想，“或者说，你想达到什么效果？”
　　莫小维仔细想想之后答，“平安。”
　　“那也不必搞得这么夸张吧？”
　　莫小维不说话，把自己关进房间，半个钟头没出来。

　　徐旭有点儿惊讶，这是他头一次见莫小维闹脾气。
　　凭他的直觉，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于是他没敢敲门，乖乖坐门外面等。
　　一会儿，人出来了，眼圈红红。

　　“……我爸以前供养过一尊佛，那时候我才六岁。”

　　“……我妈生完我以后身体就不大好，我爸主要是为了祈求我妈健康才请的，据我妈说特别管用。结果……被我打碎了。实在太可怕，我妈当天就突发急病进了医院，而且还昏迷不醒。”
　　徐旭皱眉，这可能就是偶然吧？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莫小维说，“不是偶然的。”

　　“我被我爸狠打了一顿，然后我爸痛哭流涕地带着我奔进寺里祷告，我当时很害怕。……我听见他说，只要我妈好起来，他怎么样都没关系。几天后他就过世了，而我妈却渐渐醒了。”

　　“我不能不做这些事，我觉得只要我不做妈就会出事儿，我在意的人也会出事儿……我也不想你有事。”

　　“……那我能问个问题吗？”
　　“你说。”

　　“伯父是不是身体一直不太好？”
　　“嗯，以前生过大病，但底子再怎么虚也不至于突然就那么去了……”
　　“你是不是有负罪感？”
　　“……”

　　徐旭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把莫小维拉进自己怀里抱好，开始揉他脑袋，“也许伯父当时是一心只想牺牲自己，又因为太害怕导致旧病复发，再加上潜意识为了伯母不想好起来，所以才那啥了呢？”
　　莫小维不说话，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他还是觉得如果自己不打碎那尊佛，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伯母后来有没有说起过这件事？”
　　“……她早就忘了。”所以莫小维的负罪感更加强烈，他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父亲。

　　“生死有命，天天贴那么多平安符什么的，鬼神都未必一一对付得来，肯定还是不管的多。伯父一定没有真正怨过你，你好好想想，你这么些年来求平安，每天还不是战战兢兢的？”徐旭灌下一大杯水，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真累。

　　“我知道，我也想过改，但是我害怕我……”
　　“你害怕自己？”徐旭并不惊讶。
　　“……”
　　“……小维，你在意我，我很高兴。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对我未必有好处？不，我懂你的苦心，可我也在意你，我不想看你为了这种事焦头烂额，你真的有点儿过了。”
　　“那我们就算了……”莫小维张惶。
　　徐旭直视他，“你都有勇气请经回来，为什么连改变旧的接受新的的勇气都没有？何况我并不是要你全都改变。”

　　他拿出以前自己做的那一堆卡片，“这都是以前我被人甩了之后做的，你要贴也行，但是得让我也贴。”
　　“你贴这个有什么用？”莫小维诧异。
　　“提醒自己幸福得来不易，要珍惜。”

　　从此以后，徐旭每天把符咒换下来一条，换上他的卡，莫小维发现了，也不说什么。
　　得到默许，徐旭更加大胆，搞回来一堆古曲，开始只是偶尔停了“阿弥陀佛”放曲子，后来因为在客厅狂听的感觉太美妙了，莫小维开始经常听。
　　最后，在徐旭的百般劝说下，莫小维终于鼓起勇气，跟“阿弥陀佛”永远地说了再见。

　　在这段时间刚开始的时候，莫小维每天晚上都做恶梦。
　　他梦见地狱恶鬼，梦见父亲惶恐的脸……可是醒来以后，看到墙上的卡片，他就觉得好过多了。
　　道理不是不明白，但那就像种瘾，自己一个人实在戒不掉。

　　好在随后，两人开始紧紧搂成一团状睡觉，莫小维从此不再做噩梦。
　　大概这就是莫小维勇气的来源。

　　莫小维去寺庙参拜的时候，徐旭也跟着。他还特地带着莫小维去拜见了一位大师，大师拒绝给他们求来的签开光。
　　其实莫小维不知道，徐旭事先告诉过他情况。
　　他对莫小维说，“孩子，你不信你自己，还能信什么？”他指了指胸口，“佛法普渡众生，若你真正心诚，就从自己开始信起。否则，什么都没用。”

　　莫小维为着这一席话，恍恍惚惚了好几天。
　　可随后，他就开始把家里该丢的奇怪东西都慢慢清理了出去，而徐旭的卡片，也越贴越多。
　　不过整个屋子真正焕然一新的时候，已经是他们开始交往的半年后了。

　　那时，莫小维彻底觉得徐旭就是他想要的那个人。只有真正喜欢你，对你好，愿意包容你的人，才会如此耐心地陪你改正错误。
　　莫小维以前不太敢谈恋爱，其实也是因为怕人家嫌弃。而现在，彼此知根知底，大可携手向前，再也没什么好怕。
　　每每念及此处，他就有点儿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