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圈套套》果贝

13、13

　　三七警察在济安医院包扎治疗时，妙可才知道他的大名叫钟振杰。

　　真是名如其人，一模一样阳刚而充满正气。

　　“调区吧？”趁江利南离开病房，妙可正色建议钟振杰。她和宋颖之流也就只是开开玩笑，搞搞恶作剧，大不了划入“纨绔”队列，而那位闵公子可是货真价实的游走于黑红两道之间。今晚发生的事令她认识到，她打小熟悉并觉得舒适的天空，并不会成为钟振杰的乐土。

　　因为，彼此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钟振杰静静问，他神态凝重，带有种不服从世事人情的倔强，“你觉得你们的力量过于强大，不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可撼动的？你们先天性地因优越可以恃骄滋事，而遵从规则只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的必须？特殊阶层赋予你们违纪、违法的权利，乃至视人命如草芥，其他人除了顺从之外，只有回避一条路？”

　　当真是狗咬吕洞宾！妙可没想到一番好意引来他长篇大论“你们”和“我”的阶级划分，最可气是将她和闵公子之流混为一谈。她捂拍自己嘴巴，“三七，燕雀不知鸿鹄大志，我错了，你当我啥都没说过。”

　　钟振杰看向房门口，抿紧了嘴。

　　妙可随了他的目光转头，江利南站门口出神望她，表情怪异，好象，来医院的路上他就开始显得不太对劲。

　　“我问了检查结果，大多是皮肉伤，只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要留院观察一晚。唤人键在你左手边，护士每小时也会来巡一次房，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她们。”江利南和气对钟振杰说。

　　钟振杰点点头，“谢谢，给你添麻烦了。”

　　妙可看两个男人的目光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当站在中间的她宛如空气。她互抱双手搓了搓肩膀上欲掉未掉的鸡皮疙瘩，干笑说，“那个……，我不妨碍你们，你俩……，继续，继续，我走先。”

　　江利南的脸上泛起妙可熟悉的冷冽，却移身挡在她和房门之间，淡漠而绅士地说，“我送你。”

　　妙可只能叹不是自己不明白，只是这男人变化太快。“不用，不用，医院门口多的是出租车。”她摆手拒绝。

　　江利南已不由分说地转身走在前面。

　　妙可无奈跟上。

　　上车之后，江利南冷冰冰问，“哪里？”

　　凌晨两点，妙可的大脑已处于一种昏沉晕噩状态，就算有些许清醒，也在忙着编排回家后如何向老妈交待。她毫无知觉地报出了自家所在的小区名。

　　江利南自后视镜中深深看她一眼，发动汽车。

　　如果向老妈解释自己是学雷-锋去了，不晓得她会不会相信，极有可能会火上加火以为她故意挑衅，要不，偷偷让二姑姑把窗户打开，她从阳台爬上二楼？上一次爬楼是什么时候？多少年没爬了，掂不出还有没有当年的身手……，妙可胡思乱想，颇为担心激怒老妈。

　　“曾小姐。”江利南用显然斟酌过的语气打破车厢内的沉寂。

　　一个多小时前才被他称为“妙可”的妙可不太习惯这么快、又这么大的变化，她怔怔望他后脑勺，因为困，眼光有些惺忪。

　　江利南的思想激烈斗争。到目前为止，他和她甚至连朋友都还算不上，撑死也就一份点头之交的交情，真要说出来，那是相当符合“交浅言深”这词语，可是，不说吧，他心里又硌得慌。打后视镜里看过去，女孩精灵般清亮的眸子此际象蒙了层薄纱，狡黠和算计被一种与年龄匹配的惶恐、稚嫩替代，隐有极为原始的弱小，令人、特别是男人油然而生呵护之心。

　　暗叹口气，江利南用从未如此有过的八卦和含蓄说，“你聪明又美丽，是我见过的最有营销天赋的女孩，无论做医疗或其他，坚持靠自己，坚持走正道，肯定会守到成功的一天。到那时，金钱也好，爱情也好，有什么是你想得而得不到的呢？”

　　妙可不晓得他想告诉自己什么，感觉那语气就象大学时团支书动员自己写入-党-申-请-书一样，高高在上，一本正经。

　　“呃，人家说‘对丑陋的女孩，你就夸她聪明；对愚蠢的女孩，你就夸她漂亮’，江主任，你想说我既丑又蠢，是吗？”

　　真是鸡跟鸭讲，江利南眼前一阵阵发黑。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他“意思”了好几次，后面那句话就硬是“意思”不出来。

　　妙可都替他着急。

　　“不要，因为，想走捷径，毁了自己，一生。”一句话分成好几截，说得江利南满头是汗。

　　妙可还是不懂。他不会以为她为了攀高枝自导自演出“美救英雄”的故事吧？就算有情节，男主角好歹也应该是位皇胄富裔，而不是三七那个小警察啊。

　　囧囧无语，眼瞅着车已开到小区门口，妙可着急如何无声无息潜回自己房间，心想有什么误会改天再说。她唤停车，推开车门的时候，脑子突然有些发热，略一犹豫，还是回头斯斯艾艾地说，“那个，我和钟Sir不熟，他也就只是个普通警察。挨打，和我没任何关系。”

　　她自认已解释得相当到位。

　　江利南不知道她怎么会说这番话，呆座位上见她慌里慌张进小区，门口佩枪武警向她敬礼，漆黑里，低矮山坡上因势而种的葱郁树木裹着影影绰绰的建筑很快将她吞没。

　　他只知道，那是市府要员住宅区。

　　他只知道，之前帮她挪停那辆大红小跑车时，车面板上的装饰相框里，夹有一张她的生活照。

　　曾妙可小姐撒谎，小跑车不是同事的，是她的；她之所以能帮到钟振杰，并不象她所说的性属偶然经过路遇，而是，她在回家的必经路上遇见；她的“家”在哪里？就在不远处的特殊小区里。

　　江利南有颗七巧玲珑心。不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分析、归纳、总结出：喜欢吃馄饨面、炒花饭等平民食物的曾妙可，不得不为了干哥哥卖身进盛世的曾妙可，身份背景该如纸平白吧？但是，她却有豪车开，有豪宅住，最重要的是，还吞吞吐吐不敢示人。为什么？

　　感谢红透大江南北的电视连续剧《蜗居》，让江利南轻易就揣度到了如“海藻”一样命运的曾妙可。

　　还需要答案吗？答案，就是曾妙可小姐学了海藻姑娘当二-奶。否则，倘若仅仅只是男友或其他，有需要撒谎的必要呢？

　　“真相”浮出水面，江利南难以置信，面对各种“证据”，他又不得不信。造化弄人，许许多多的情绪慢慢涌松土壤，准备幽幽冒芽时，“事实”象一记耳光，抽得他愣怔又晕眩，理智叫他远离她，莫名其妙却又有种心疼在牵着他往教化她的方向走。

　　如雾黑幕里，江利南心头百味翻涌。

　　当然，妙可姑娘万万没想到她就这么着轻飘飘地当上了二-奶。此际的她，正愁着如何飞檐走壁无声无息地钻回自己房间。

　　提着鞋，蹑手蹑脚打开门锁。

　　突然，有冷森森女声传来，“舍得回来啦？”

　　妙可长松一口气：不用犯愁了。

　　二姑姑一只手摁亮厅灯，一只手紧捂胸口。沙发里，曾慧云无限娇弱地靠在老公身上，杀气腾腾看妙可。

　　妙可赶紧宣誓般举起右手，“妈咪，爹地，我错了，但是，请给我一分钟解释。我吃完晚饭本来是要约澳洲龟……，呃，不，文波出去玩的，结果碰巧看见小闵带了一帮人在打常在路口值守的三七，噢，不是，钟…..钟振杰警察，对，钟警官。闵家那只小霸王有多混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怕闹出人命，就拉架啦，还把钟Sir送去医院，劝慰了他好半天，人家才同意不告他。真的，真的，我没有说谎，不信的话等钟Sir伤好上班了，你们可以问他。”

　　她一口气把准备好的说辞流畅说完，然后，睁大无辜而又纯洁的眼睛，走近曾慧云，嗲嗲地拉着她的手，“妈咪，妈咪，我真的知道错了，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你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

　　曾慧云两口子惊骇得几乎不敢相信面前乞乖讨巧的人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两人面面相觑：出什么事了？

　　妙可她爹咳嗽一声，说，“你……真的知道错了。”

　　“是的，是的，”妙可点头如鸡啄米，扶着曾慧云的手腕将她往卧室引，撒娇说，“妈咪呀，教育我而已嘛，不得什么时候都有机会，何苦非得捱到这么晚等我回来呢？以后再别这么傻了呵。还有爹地，妈咪任性你怎么也跟着她任性？”

　　她轻责浅怪，把老两口的怒火一圈一圈绕成指间柔。曾慧云印象中女儿从未如此乖巧听话，别说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她的解释和道歉，就算没接受，也舍不得再大动肝火破坏气氛了。

　　滔天风波转瞬间烟消云散。妙可从父母卧室出来的时候，二姑姑冲她树起大拇指，“越来越厉害啦，枉我还担心死你怎么过关。”

　　妙可却忧起了脸色，挽着二姑姑的手往她的卧室送，“二姑姑，抽个时间，你也去做个体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