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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目标一 即将到来的那个雨季 ...

  •   “千寻,你真的打算……就这样一个人吗?”

      在回西西里的那天晚上,Flora突然拉住我,说了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回头,正巧看到她漂亮的褐色眼眸中混合着的不解和担忧,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Flora,我记得自己应该没有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吧。”

      我明白她想要说些什么。

      这个美丽的西方女子,虽然仍是一如既往的率性明媚,可偶尔还是会有那么纤细敏感的一面。每一次她换过男友之后,总会问我这个问题。然而我除了将这个一成不变的回答再一次抛给她之外,总不能从大街上随便抓一个男人来介绍说“我找到男友了”吧?

      果然,听我这么一说,Flora立马恼怒地在我臂上一掐,瞬间恢复到了平常的豪放模式:“可你的表现明明就是这样告诉我的!”

      “那是你的错觉,Flora。”我再一次无奈地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只不过没有遇见合适的人罢了。”说着,深怕她不信,只好用我能够表现出的最真诚的眼神望向她,“我发誓!”

      Flora顿时嘴角一抽,随即狠狠捏住我的脸皮就向两边拉去:“不管你再怎么睁大眼还是没有睡醒的样子啦!”

      “喂喂!”
      我忍不住拍掉她的手,紧接着见她又皱起眉,褐色的眸中再一次带上了很明显的不赞同:“我还是那句话千寻,你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呢?去告诉那个人,其实你……”

      “嘘——”在最后的话出口之前,我已伸出食指抵住了她的唇。

      那句话是不可以说出来的。也许被Flora知道,她又会吼我“这个就是要说出来的啊!”但对于我来说,那是禁咒。

      我不是说不出口,只是不愿意说。或者说是不能够。就好像——
      一旦说出来,原本飘渺的东西就会变成真实的,原本死去的心意就会即刻复苏。

      我冲着Flora悄悄眨了眨眼,笑起来,“不可以说出去哦,你知道的。”

      这样一来,面前的红衣女子终于恼羞成怒:“栗山千寻!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固执啊!”

      我看着她暴跳的模样几乎忍不住当场笑出来,但如果真的在这种严肃的话题中笑场的话她绝对会有好几个月不肯理我的。

      于是我只好按住她的肩膀然后继续摊手:“好了好了,我都不急呢,你就不要担心了。更何况……”我叹了口气,仰起头,那个时候,罗马的湛蓝天空正向着天际慢慢拉出深色的迤逦痕迹,
      “更何况,我都还没有搞清楚我对他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呢。”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有一点是很明确的。我清楚地知道那一定不是所谓的爱情,可偏偏九年来又总是在坚持些什么。
      从十四岁到二十三岁。像是无尽轮回的螺旋。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究竟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明白Flora也在担心。就好像大学最后的那两年里,她总是不住地提醒我:“千寻,他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大叔了。”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她似乎又在担心我因此生气,往往一手卷着自己张扬的酒红长发,一手托腮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的景色。

      时间真是过得飞快,明明她那个时候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一转眼我们就已从学校里毕业各奔东西了。

      火车在山间飞驰,我靠着窗框望着外面的景色,看见星星点点的灯光在夜幕中飞速掠过。越是接近巴勒莫,心中的疑惑也如棉絮般愈发缠成了一团。

      我还记得Flora最后的那个拥抱。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身上的香水味馥郁但不浓烈:“千寻,不要把自己关在笼子里了,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真正想要的?
      我没想过。我不知道。
      但我想,我并没有刻意把自己关在笼子里。因为每个人都生活在各自的笼中,只不过坚持的是不一样的东西罢了。
      像是。

      时间。客厅石英钟上的十二个花体阿拉伯数字。
      距离。书房画纸上金黄的望日莲与正午的艳阳。
      思念。落地窗外逐渐向着青空远去的气球剪影。

      忘记是在哪里看到过的说法,大概的意思似乎是说——
      人类毕生都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无法脱离地心引力的束缚,无法逃开大气层的禁锢,这个星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所以……

      “嘀嘀嘀——”
      刺耳的电子铃声突然在耳边炸响,我条件反射地跳坐起来,右手已经自动按上了闹钟的铃声开关。

      “嗒”一声,室内猛然安静下来。耳畔隐约有鸟鸣声悠然掠过。我抓了抓头发,意识却仍是茫茫然一片混沌。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我抱着被子揉了揉眼睛,视线在钟面上顿了顿,随即缓缓从室内扫过。

      13:30。正对着床铺的落地窗前天光烂漫。

      意识一点一点清晰起来,但我仍需要几秒钟的时间来整理一下思绪。晃了晃身子,我把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里,长发从颊边垂下,一下子挡住了一大片耀眼的白芒。

      看着纯白被面上那几缕被墨发勾勒出的惫懒弧度,我终于恍恍惚惚想起来,回到巴勒莫的时候似乎都已经是凌晨了。但下午三点约了委托方碰面,所以现在只能即刻起床。

      我纠结地抓着脑袋,很不情愿地从床上跳下来跑进浴室。也许是我跑得太过欢快了,停下的时候竟还能听到清晰的回声。

      突然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在罗马的那一星期一直都寄住在Flora的公寓里,两个人就像当年大学时一样一起洗漱吃饭。然而唯一的美中不足是,Flora公寓里的日用品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

      我自然不会以为那是为我准备的。因为那位小姐交往的对象终年不断。

      两个人真的要比一个人好吗?

      我皱起眉,看到镜子里的那个人也同时蹙起了自己的双眉。我不由停下动作看向她,她也就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黑色的眼睛从这个距离看过去就像是没有焦距一般。

      Flora常说我,明明眼睛的颜色很纯粹也很漂亮,但总是懒洋洋的像是永远也睡不醒似的。我觉得这大概只是因为我有近视而且度数还不浅的缘故。

      不过这并不是问题,最令我介意的在于——这明明已经是二十三岁的女人了,却偏偏长着一张青涩稚嫩的脸,再加上这副怎么也睡不醒的表情,据说看上去总让人觉得很好欺负。

      我深深叹了口气,一看时间,只好急忙冲掉嘴里的牙膏泡沫,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又吃了点小零食就冲了出去。

      ###

      搭上事先预约好的的士的时候,车上显示时间刚刚过了14点30分。司机先生是位长着一脸络腮胡,但看起来很和蔼的大叔。见我打开门坐进来,他立马从前面回过头来笑吟吟地说道:“罗马街Farfalla咖啡店是吗?”

      “是的,谢谢。”我冲他笑笑,低头从包里翻出手机。那里面有这次客户的资料。

      信息很齐全,甚至连对方的要求都详细地附在了后面。Stella小姐常说,对于一个室内设计师而言,要尽可能完整而又迅速地了解客户真正的需求。这份资料果然很有她的作风。在最后还特意强调了要用日语与对方交谈。

      将页面迅速浏览了一遍,我的视线最后落在首页的客户名称上——

      笹川了平。

      看到这个名字时,我直觉若是接受这一委托,这必将会是一次令人愉快的合作。可是我这次本身就是在结束了上一个案子后回来休假的,实在有些不太情愿继续工作。虽然这位客户应该是个很体贴的先生。

      这一点从他选择的见面地点就可以看得出来。

      Farfalla咖啡店。位于罗马街上的中心地带,在巴勒莫这个城市里虽算不上历史悠久,却以内部出彩的装潢布置闻名于外,店内的各色咖啡甜点也有其独到之处,因此吸引了不少顾客。据说很多来巴勒莫的游人甚至会特意到这家店去光顾一番。

      听说它的主人就曾出身我现在所在的这家设计事务所。确实是个很适合谈论室内装修这种话题的场合。

      我伸手合上手机翻盖,抬头看着街景在窗外迅速掠过。

      都怪昨天Flora再一次旧话重提,害得我回到公寓睡下之后竟还梦到了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更糟糕的是,梦里的东西我一样也没记住。

      似乎是看我有些无聊,司机先生趁着等待红绿灯的空闲与我攀谈起来:“看小姐是个东方人,来巴勒莫旅游的吗?”

      “不,我就住在这里。”我冲他微微笑了笑,正巧看到人行道上有金发碧眼的小男孩牵着母亲的手从前面上走过。察觉到我的目光时,他转过头来眨了眨眼,随即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就又没入了人群。

      车子再次行驶起来。清风从半敞的车窗口鼓入,隐隐约约带着膨胀的热气,但已经开始渐渐转凉。干燥炎热的夏天正逐渐离去,步入九月的巴勒莫也如西西里的其它城市一样,空气里都在泛起湿润的凉意。

      前面的司机先生应了声,突然感叹道:“雨季快要到了呢。”

      景色很快变换着,远远已经能够看见似曾相识的街道。罗马大街一如既往的人流如梭。两旁矗立的高大建筑在金色阳光下充满了历史与现代的气息。

      的士在Farfalla门口停下,我打开门走进去,候在一旁的服务生已经迎了上来:“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这个回答有难度。于是我只好将对方预定的隔间名称告诉她,她了然地点点头,极为友好地领着我向里走去:“请走这边。”

      这家店里靠近窗口的这一排座位都用木屏风巧妙地围了起来,既不会让外面的人看见里面的情况,却也不会令里面的人感觉到完全的孤立。
      这次,对方预定的隔间正位于走道最后的地方。

      我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在靠近门口的时候,听见原本从里面传出的谈话声冷不防停了下来。随即就见两个脑袋几乎同时抬起朝这边望过来。

      从这个角度看不见对方的脸,但至少知道除了那位笹川先生应该还有一位男士在场。

      我朝服务生点了点头,这才走近座位落座。

      “抱歉,我来迟了。”将包放在身侧的空位上,我扭头对服务生道了句“一杯爱尔兰咖啡。谢谢。”就转过头来面向对面的男子。

      和照片上一样显眼的银白短发很好辨认,笹川先生一身黑色正装,配上里面的橙色衬衫和黑色领带,看上去是个稳重但也很有活力的人。

      他似乎显得有些拘谨,但依旧很有礼貌地冲我点了点头:“笹川了平,请多指教。”

      我回以微笑,同时直截了当地开口:“很抱歉,笹川先生,但是关于这个案子……”

      然而还未等我说出完整的句子,右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道满是震惊的男声:“栗……栗山さん?!”

      这个声音,这个语气,如此似曾相识。印象中,会这样称呼我,又拥有这般清澈声线的人,似乎只有一个。

      我怔了一下,循声望过去,对方浓密的棕色短发顿时映入眼帘。

      散漫的天光落在面前的纯木餐桌上,又折射出柔和的晕光。我看见他脸上依旧明亮无垢的棕色双眸,其中似有光华流转。他的刘海似乎长长了一些,几缕滑过眉梢,若有似无地倒映在那对因为吃惊而睁大了的瞳仁里。

      我有些意外。
      虽然知道他必然也在巴勒莫,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在这里遇见。毕竟自从我毕业之后,两人之间除了很少很简短的邮件通信之外,几乎断了所有的联系。

      不过没想到一年多未见,这家伙看上去倒是更加成熟起来了,虽然身上的那股青涩依旧没有褪去。

      看着对方的眼里也一点点染上重逢的喜悦,我终于忍不住笑起来,完全放松地将自己靠上了身后的沙发背:“什么啊……原来是沢田。”

      这种偶遇老友的感觉很奇妙,是一种微微的暖意,像是早春绽开在阳光下的鹅黄色嫩芽,带着种毛茸茸的雀跃。

      笹川了平完全状况外地看了看我,又转过头去看了看沢田,顿时夸张地大吼起来:“你们认识,沢田?”

      这一声完全冲走了自我进来后就开始产生的紧张气氛,同时也令我意识到这位委托人的性格也许并不像我最初预计的那样。

      而沢田则是抓了抓脸颊,随即弯起眼角笑起来,连声音里都是几乎溢出的笑意:“嗯!是大学里面的前辈!”

      闻言,笹川了平疑惑地望过来,目光在我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下一秒却皱起眉不解道:“极限地看不出来!明明看上去比沢田你还要小!”

      虽然我并不认为看上去如此幼稚有什么好,但作为女生听见这种话总还是很受用的。

      我朝笹川伸出手去,正式介绍道:“栗山千寻,请多指教。”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开张。
    日更。
    欢迎留言><
    P.S.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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