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生辉》苏忆枫

6、第六章

　　顾一鸣和陈无呦早年都是大学教授，年轻的时候夫妻二人都把自己的时间奉献给了学生，因此对顾遇清的管教难免疏忽，好在顾遇清对自己有严格要求，倒也没有往歪路上走。后来夫妻二人双双退休，学校领导也上门想要再聘二人回校，被他们拒绝了，用顾一鸣的话说，他和妻子在职时矜矜业业，从不藏私，现年纪大了，也该把位置让出来，让年轻人发光发热，领导们见二老心意已决，也就不再勉强。
　　顾老太太生前一共生养了三名子女，大女儿在15岁的时候突发疾病抢救无效去世，二女儿取名顾佳，小儿子顾一鸣，姐弟俩相差近20岁，所以顾佳对这个唯一的亲人特别爱护，顾一鸣对这个唯一的姐姐也是非常敬重，连带她的儿子孙子也特别照顾。
　　顾佳早年嫁了一名医生，新婚不到一年，丈夫意外去世，一年后，顾佳再嫁，第二任丈夫是顾一鸣初中的班主任，来自西北地区的小农村，长得五大三粗，但对顾佳却呵护有加，结婚不到半年便怀孕第二年产下一子，但也是因为那次生产途中出了点意外，让她往后再难有孕，好在第二任丈夫更心疼妻子，不想再看到她受生育之苦，全心全力的培养儿子，也就是沈聪的父亲。后来沈聪的爸爸长大结婚也只得了他这么一个儿子，所以顾佳特别宝贝这个独孙，当初沈聪要出国留学，老太太还绝食了一段时间，最终被爱孙说服。

　　这天是周日，顾遇清早早处理完手上的事情，便开车带着林辉和沈聪去了芳草苑。
　　顾一鸣也没有出去遛弯，坐在阳台上的躺椅上逗弄着家里的老猫，陈无呦和刘阿姨去了附近的菜市场挑选中午要吃的菜。
　　顾遇清他们一行人到芳草苑的时候，陈无呦和刘阿姨也刚到家没多久。顾遇清和林辉每个月会回顾家吃上几次饭，这是婚前与顾遇清约定好的。前几年顾遇清还在国外的时候，林辉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陪着二老用饭，除了几次开会赶不过来，她基本上天天都在，这让顾家二老对这个儿媳妇是相当满意。后来顾遇清回国，为了给小夫妻多一些相处的空间，陈无呦就不再让他们来回跑那么麻烦，但小夫妻俩还是每个礼拜天都会过来陪着二老吃个饭，聊聊天。
　　自那日林辉小产后，她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芳草苑了，此时见到她，陈无呦自是要拉过来好好看一看，见她气色要比上次要好很多，这才放下心来，只是身子还是单薄了些。见她一脸心疼，林辉自是感动的，她很喜欢这个老太太，反过来安慰她说：“妈，我最近吃得都可以，你不用担心我。”
　　陈无呦紧紧拉着她的手，又看向一旁的沈聪，笑咪咪的说：“回来还习惯吗？你奶奶都来过几次电话了。”
　　沈聪笑嘻嘻的上前抱住陈无呦，撒娇道：“舅奶奶，聪儿在国外可想你可想你了。”
　　逗乐了陈无呦，只听她笑骂道：“贫嘴。”然后拍拍他的背，“快过去让你舅爷爷看看。”
　　沈聪点点头，放开她后朝顾一鸣走去，顾遇清和林辉也跟了过去。
　　沈聪叫了一声：“舅爷爷。”
　　顾一鸣乐不可支，笑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下我姐姐能好好吃饭睡觉了。”沈聪听后不好意思的挠头。
　　顾遇清和林辉也叫了一声：“爸。”
　　顾一鸣看了一眼顾遇清，转而看向林辉，笑道：“最近都还好吧？”
　　林辉抿嘴笑笑，说：“都挺好的。”

　　接下来就是沈聪陪着顾一鸣下棋，没下几局就举白旗投降说：“我不下了不下了，下不过舅爷爷，还是让表叔来吧。”说着便把位子让了出来。
　　顾一鸣笑骂道：“你小子就是没点耐心。”
　　沈聪笑着摸摸鼻子，说：“我肯定不如表叔了，让表叔陪您下，我在旁边学习学习。”
　　顾遇清轻轻勾了勾唇，父子二人重新摆棋，沈聪看了一几回，不得不佩服这对父子，简直就是高手过招，神仙打架。几个来回，父子俩都是平局结束，两人也都不急不缓的重新摆棋，再开。
　　沈聪见二人始终分不出个胜负来，顿时觉得有些无趣，于是找了个由头离开了。沈聪一走开，顾一鸣便悠悠说道：“你现在的性子倒是比以前沉稳了不少。”
　　顾遇清浅笑道：“毕竟三十多岁的人了，再不成熟，终归是说不过去的。”
　　顾一鸣也笑笑，又问了一些他公司的事情，顾遇清简单回了几句，又听顾一鸣说：“我和你妈虽退了几年，但人脉还在，需要我们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顾遇清也不扭捏，嗯了一声。
　　二人结束话题，认真对弈起来。

　　厨房里的女人们也没有闲着，陈无呦和林辉在一旁给林阿姨打着下手，刘阿姨哪敢真让她们帮忙，也就让她们剥剥蒜，理理葱什么的，婆媳俩唠唠家常。
　　林辉喜欢和陈无呦聊天，她不知道别人家的婆媳是怎么相处的，这几年的电视剧不乏婆媳关系的题材，很少有见到相处融洽的婆媳，不是吵就是闹，最终都以儿子媳妇离婚收场，这让林辉有点担心。然而也是她命好，能遇到陈无呦这样开明的婆婆，陈无呦出生在书香世家，她从小所接触到的人和物都让她没有喜欢在身后嚼舌根的习惯，她为人处事都光明磊落。当初林辉和顾遇清举行婚礼的时候，因为林辉特殊的家庭环境，没有亲人在场，自然就省去双亲上台的尴尬流程，她还有些担心自己不被公婆所喜，然而陈无呦并没有对她抱有异样眼光，拿她当女儿对待。
　　顾遇清不在的两年，与其说是林辉照顾二老，倒不如说是他们相互照顾。
　　“遇清最近很忙吗？”陈无呦剥去蒜皮，一颗饱满的蒜就出现在手里，她将剥好的蒜丢在旁边的碗里。
　　林辉说：“就昨天要忙些，说是有重要的人物需要他接待，平时都还好。”
　　陈无呦又说：“最近天气暖和了，遇清要是不忙的话，你俩找个时间出去转转，我觉得丽江挺好的。”
　　林辉笑笑，说：“好，晚上我问问遇清。”
　　陈无呦满意的点点头，她是真的打心底喜欢这个儿媳妇，乖巧听话。

　　沈聪在花园里转了转，觉得无聊，他跑到厨房来找林辉，见舅奶奶也在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林辉问他：“你找我吗？”
　　沈聪点点头，又不好意思的看看陈无呦，陈无呦笑道：“你去看看，这里有我帮小刘。”
　　林辉点点头，洗了个手后跟着沈聪出去了。
　　沈聪将林辉带到外面去，林辉路过餐厅的时候随手抽了几张纸，将手上的水擦干净。二人来到花园里 ，沈聪却突然不说话了。
　　林辉问他：“有什么事啊？”
　　沈聪正在心里组织语言，平时那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此时却语塞了。
　　“没事吗？那我就进去了哦。”林辉作势要走，被沈聪一把拉住。
　　“别别别，婶婶，我真有事找你。”沈聪面红耳赤的看着她，一咬牙，他开口问，“就是……就是我想问我那个小姨，也就是你……”
　　“沈聪！”
　　突然响起的声音也吓到了二人，沈聪和林辉同时看去，只见顾遇清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此时神情冷漠的看着沈聪。
　　“啊？表叔，怎么了？”
　　顾遇清走近二人，目光没有去看林辉，他说：“你舅爷爷找你。”
　　“啊？是吗？那我……”沈聪还没有问到自己想问的，有些不想离开，但顾遇清还在一旁催促，无奈，他只得先将这事放一放，和林辉打过招呼后便进了屋。
　　沈聪走后，林辉看向顾遇清，有些尴尬的笑笑说：“这孩子，也不知道找我出来有什么话要说。”
　　顾遇清神色依旧是淡淡的，半晌才说：“他从小被家里人宠坏了，一直都是孩子心性，他说的话你都别当真。”
　　“……”林辉想了想，点点头。
　　二人又都沉默着，林辉见顾遇清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得率先开口说道：“我进去厨房看看，你要进去吗？”
　　顾遇清从口袋里摸了一包烟出来，他抽出一根咬在嘴里，口齿含糊的说：“我在外面抽根烟，你先进去吧。”
　　林辉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进了屋。看着林辉的背景消失在门口，顾遇清眼神晦暗，他又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自己没带打火机，复又将嘴里的烟取下来，心底有些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