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骨》珞代

11、011

　　以他的站位，居高临下的，完全可以看清古珂的一举一动，但她先前忙着想事情，确实没有太注意周围的环境。

　　所以，古珂并不确定他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叔，你怎么下来了，不陪婶了？”古珂笑着套近乎。

　　老板的神情掩盖在月色下，看得不太真切：“睡了，我这不是来看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么。”

　　“对了，姑娘你站这做什么呢，我看你往阿才家探头。”

　　老板面上仍然带着笑，脑袋也忙着往旁边侧去。

　　古珂松了口气，决定把黑狗拿出来当借口，她指着那边解释道：“啊，是我比较喜欢狗狗，那条大黑狗看起来好威风哦，就想逗它玩玩。”

　　她说着，神情耷拉了下来，面上流露出犯了错的歉意。

　　老板见状一摆手：“诶，妹子你别委屈，叔也就随口一问，但叔得提醒你一声，那黑狗脾气可不行，还有那狗的主人也不好惹，你还是别去招惹。”

　　古珂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老板身后传来一道不满的回应。

　　“莫科少在背后嚼舌根，一把年纪也不害臊。”

　　老板也就是莫科，他猛地回首，怒气冲冲回话：“你这婆娘，上来就逮着人骂，咱们这好歹也是邻里，都客客气气的。”

　　他的转身同样使得一开始被挡住的古珂露了出来，她的面容暴露在女人眼里，后者的神情顿时就变了，扭头就要走人。

　　谁料这个时候，莫才正被他们吵架的声音，引得出了门，也恰好看清了古珂的模样，震惊地瞪大了眼。

　　他颤抖着手，指着古珂：“你、你、你你你——”

　　众人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上，谁料这人硬是你了个半天，也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最终，他被自家老婆回首扇了一巴掌。

　　她怒斥道：“死人，现在说句话都不会了？刚刚还在那里给我吵吵，窝里横的玩意。”

　　说完，她不经意多看了几眼古珂，随后拎着身后男人的耳朵就往屋内走去。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是以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为结局。

　　老板摸了摸脑袋，有点尴尬地看向古珂，向她解释道：“莫才他媳妇这人也就是嘴毒，人是挺好的，我这邻里的原先都是一个村盘子上的，你放心住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古珂笑着：“叔，这点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要不是因为你，我和我弟两人还不知道去哪住呢，这大晚上也不通车，去不了车站。”

　　老板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你弟啊，我说我琢磨他洗干净脸后年纪看起来挺小，我还以为你们是那姐弟恋。”

　　说着，老板又一脸完全能理解的表情，朝着古珂贴近了几分：“你弟这是叛逆吧，看他那打扮，铁了心想流浪啊，我看网上说，现在年轻人不都喊着流浪流浪的，这弟弟也不好带吧。”

　　古珂沉重地点头，附和道：“可不是嘛，不过教训弟弟可比教训小孩容易，毕竟能打，但叔你以后小孩出生了可不好带吧。”

　　老板一脸找到知己的模样，开始拉着古珂大聊特聊，硬是从和恋爱讲到现在的二胎，期间还伴随着家乡变迁的历史。

　　良久，古珂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老板才猛得惊醒，立马打住：“哎哟，大妹子，你看我，一聊起来就话多，白白耽误你这两个小时了。”

　　古珂连忙摆手，送他从房间离开：“哪有哪有，叔你的思想很开明，还比我懂得多，和你聊天权当给我自己上了一课。”

　　就这样，苟黎神情复杂，他看着两人站在门口又互相拍了好一会的马屁，良久，总算是彻底作别了。

　　于是，古珂回头撞上的就是苟黎复杂的表情，她没立马过问，而是拿出包里放着的水，拧开就干。

　　这几个小时说的话都快赶上她以前几个月了，人都要渴死，

　　苟黎等不及了，他问：“姐，你和那大叔唠那么久干嘛，我爸打你电话都打了十几个了，是你告诉我来一个挂一个的，为啥不能接？”

　　古珂一脸慈爱地看着他：“傻孩子，你说为什么不能接呢，这不是我正在套话嘛，还接什么，手机给我吧，让我看看我小姨父带来了什么消息。”

　　她手刚碰上手机，电话就随即响起：“喂，小姨父。”

　　对面的人似乎被她这称呼给弄得一顿，低声咳嗽了几声才开口说话：“小珂啊，小黎和你在一起吧，我明天派人去接你们两，你们姐弟两好好聊聊，你们也好几年没见，难免生疏了。”

　　古珂：“？”

　　成吧，打起客套来还得老一辈，她丝毫不怀疑按照这个发展下去，接下来可能就得是痛哭流涕的认亲现场。

　　她连忙把话题拽了回来：“小姨父！可以收了，你打电话过来到底有什么事，挂一个打一个，总不可能是为了唠家常吧。”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就让苟明回顾起头一次，被人连挂这么多通电话的经历。

　　他带上了几分挪揄：“你这孩子，我还没说你这是这么回事，当小辈的——”

　　“小、姨、夫、需要我提醒你，是谁把我迷晕还留我在这的吗？我一个弱女子孤身在这偏僻的地方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姐，你不是孤身一人，还有我。”身后的苟黎在听到她说这话的时候，默默出声。

　　古珂扫了他一眼，后者这才乖乖闭嘴。

　　对面那人显然也听到了这道声音，然后也不拉着古珂拉东扯西，直接切入主题：“我找到你爸爸了，明天你要不要见一见，只不过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好，神智有些不清晰。”

　　对于这个信息，古珂适时沉默了。

　　她其实没想过会这么早就见到自己父亲，说起来她这一路都挺游离的，并没有那种出于强烈感情动机，想找到某个人。

　　就像施忻为了找叔叔，能够在漠中村蹲守几天，在找到人后不管任何其他事情，坚定的立刻要送叔叔回去。

　　再到苟明或许猜到了自家儿子独自出行的想法，但也会为了不惊扰他而打电话给她旁敲侧击。

　　至于她，提起父母内心的感情很奇怪，父亲的的托付也好，身为子女的隐形责任也好，古珂都该找到母亲，但这一路，她都没有多迫切。

　　是她不担心母亲的安危吗？

　　在此之前很难回答，但当对方说到找到父亲后，这个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她似乎并没有特别担心母亲的安危……失去的十年记忆，再加上毫无联系的十年，果然能够将至亲变为陌路人。

　　“嗯，明天你派人来接我吧，对了，把莫文波带上，我这边有我妈的消息，但是需要他的帮忙。”

　　“好，那你们多加小心，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对方说完停顿了好一会，有几个词欲言又止的。

　　古珂心领神会：“放心吧，表弟没事，我会照顾好他的，就这样挂了。”

　　电话一挂断，苟黎就迫不及待冲到跟前：“姐，我爸怎么知道我在这？”

　　“你难道不是躲在他后备箱来的？你不知道你爸能闻——”古珂紧急刹车，在对方满脸焦急下，继续道，“就你装扮成这样，我能认出来你爸还能认不出来，再加上他肯定也给你故意透露过我们的关系，知道你不傻肯定会来找我。”

　　苟黎恍然大悟地点头：“有道理，不过姐，到时候回去了，也拜托你带着我，我不想跟着我爸，他什么都护着我，我根本成长不起来！这样以后得多危险。”

　　古珂：“什么叫多危险，现在都法治社会了，更何况你爸挡在你面前哪有那么多危险的。”

　　苟黎一脸“你少骗人”的表情，严肃地一字一句解释道：“姐，你就别把我当小孩了，表哥也这样，就是因为你之前没把我当小孩，我才打算跟着你的。”

　　“还有，咱们家这些事肯定不是什么一般的情况，先是表哥受伤不肯去医院，还有我爸一开始是失踪过一段时间的，虽然自己回来了，但我总觉得他藏了什么事情，还有就是……”

　　苟黎眼睛默默往她右手那边斜：“姐，我之前会突然大叫，就是因为我看到了你的手，还有其实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是想说我爸闻到了我的味道吧。”

　　“而且前天我也听到了罗叔他们说的话，再加上之前每次他们都能很轻易地找到我，但我身上又没有任何定位器，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怀疑了。”

　　午夜的房间，只余吊着的大风扇呼呼转着的响声，苟黎说完停下来后，没立刻收到回忆，反而多了几分自我怀疑。

　　古珂瞧见他的反应，倒笑了，她伸手安抚性摸着他的脑袋，感慨道：“你还挺聪明的，差不多就是你猜的那样吧。”

　　“说起来，缘分还真是神奇哈，从我们第一面到现在的发展，谁曾想咱们还有层血缘关系在呢。而且之前不熟的时候，你就拉着我救你表哥，这是不是一种来自血脉的亲近？”

　　苟黎还真把他这话听进去了，想了一会点头：“我觉得是，当初我就觉得你会帮我，不过，姐，一开始还以为你很高冷，谁晓得姐原来你这么好说话。”

　　有种模糊的预感，这人一旦夸起来想必没完没了，连忙把人打发：“行了，你快点去洗澡，我去下个面，等会吃点，你这肚子吵得太凶了。”

　　此话一出，毕竟还是十七岁的少年，正是要面子的时候，脸顿时红如滴血，留下一句“谢谢”，人就顿时跑没影了。

　　古珂轻轻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