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同归》月牙饼

17、阴阳怪气

　　“咚！”一声闷响，老王与地面亲密接触，他撑着身子爬起，啐了一口血沫后眼睛死死盯着黑暗处，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大刀，毫无顾忌地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

　　可是刚抬脚走了几步，他却忽然撂下手中的大刀，双手朝着自己的脖子掐去，大约是因为呼吸不畅，脸色已经憋得通红，整个人也慢慢的双脚离地。

　　此时一个高挑的身影从黑暗里飞出，一手背于身后稳稳当当落在了老王跟前。

　　即便是背对着阿灵，但是只看这宽肩窄腰和华丽的衣服，阿灵不用想也知道是乌珏。

　　倒是老王看到落在自己跟前的乌珏，突然瞳孔一震，看上去甚至激动。

　　他撤下一只手指着乌珏，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你...”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乌珏冷冷地说：“你也配？”

　　随后老王便挥舞着手脚挣扎，颈部处传来咔嚓一声后，眼睛便如死鱼一般盯着眼前之人，四肢也垂下不动了。

　　“可有受伤？”乌珏转身对着阿灵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微蹙眼里带着忧虑。

　　他大袖一挥，阿灵手脚上的镣铐迅速裂开掉落，他上前伸手揽住了阿灵的肩膀。

　　其实这么一会儿，阿灵除了挨了一鞭子，其他并无大碍，于是她摇了摇头：“无妨。”顺势想推开肩上的手。

　　未曾想她刚一动，乌珏却抓的更紧了。

　　“撒谎！”

　　她耳边传来乌珏沉沉的声音，随后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颈侧的血痕。

　　“嘶...”不知是真疼了还是被碰的痒痒，她刚要抬头反抗，却对上了乌珏的眼神。

　　乌珏体型高大，此时揽着阿灵，远远看上去像整个人将其罩住一般。

　　他朝下俯身查看着阿灵的伤口，温声细语地说：“我瞧瞧，都破皮渗血了...”

　　他低头说话间，凉飕飕的气息喷在阿灵耳边，扰得阿灵这回是真的痒了。

　　她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从乌珏怀中挣脱，“哎呀，我都说了没事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玄冥鞭走去。

　　拾起断裂的长鞭，她伸手轻抚着，不免有些伤心，毕竟这世间能把自身法器练到有意识的寥寥无几，而她的长鞭刚刚有了护主意识却只存在了一瞬间。

　　她正思考着该如何修复长鞭的时候，突然脚下一轻，乌珏将她打横抱起，搂在怀里。

　　“哎...”她挣扎着想下地，却被抱得更紧了。

　　“先离开这。”乌珏不看她也不顾她的挣扎，自顾自的说着，随后阿灵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两人已经落在了旧院子外。

　　就在两人现行的那一瞬间，镜尘和云昇刚巧赶到了院子门口。

　　四个人面对面的时候，气氛多少有些尴尬，尤其是镜尘脸上竟有一丝说不出来的诡异，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阿灵从乌珏怀疑挣扎落地后，刚想开口说话，却听到了镜尘阴阳怪气的声音。

　　“我们来的不巧？打扰两位的好事了。”说话时，他眼睛直勾勾盯着阿灵。

　　阿灵先是不解，随后感觉到自己一侧的珠钗正在被乌珏扶正，立刻意识到是先前在矮房子内，她被拽住脚踝直直拉入地下，过程中将发髻和衣衫都蹭的凌乱松散。

　　加上又是被乌珏抱在怀里出现的，因此她便知道是镜尘误会了，于是一边整理发髻和衣襟一边解释。

　　“没有没有，事情已经解决了，是这院子...”可话还没说完，就被乌珏打断了。

　　“确实不巧。”他故意拔高了声音看着镜尘说。

　　阿灵心里一阵莫名其妙，这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为何说话都这么冲呢？她还没想明白呢，就又听到了乌珏开口。

　　“我们是妖魔，勇闯龙潭虎穴除邪祟，哪里比得上堂堂正阳真君，化着红妆姗姗来迟呢。”他盯着镜尘额间的朱砂痕，语气更加阴阳怪气：“怎么？天界战神也喜欢凡间的戏？只是恕在下眼拙，看不出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呢？”

　　镜尘修为大减的事只有九重天上的神仙知道，乌珏在此之前曾多次与镜尘针锋相对过，因此他是见过镜尘的模样的。

　　而这次他看到镜尘额间莫名多出来的朱砂痕，便以为他是下凡游玩模仿凡间的戏子，朝额间画花钿。

　　“你放肆！”云昇立刻上前一步，怒道：“区区魔君也敢与九重天的战神叫嚣！”

　　自两百多年前，镜尘与苍禾联手击杀了魔尊屠尧之后，魔界中人便不得不对天界俯首称臣。

　　魔界四分五裂群龙无首，即便多年以后其幼子乌珏经过百般艰难，重新整顿统领魔界，但依旧是被天界压一头的，因此乌珏至今都只能称君，而不能称尊。

　　这也一直是乌珏的逆鳞，这次总算是逮到了机会狠狠过了嘴瘾，可云昇的一句放肆却是实打实的点燃了他的怒火。

　　“放肆？”乌珏冷笑一声，手掌心魔气蠢蠢欲动：“那我今天就放肆看看！”说着他抬手就要朝着云昇而去。

　　镜尘一步上前，情急之下伸手打出了一掌，“嘭！”两股力量对上的一瞬间，镜尘额间的朱砂痕微微一闪，两人都被巨力而弹到后退。

　　“君上！”云昇睁大了眼睛满是震惊，“是..是..你法力...”话没说完，镜尘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他明显感觉到镜尘的身体在颤抖，见镜尘摇了摇头，他便闭嘴不再说了，眼里藏不住的又惊又喜。

　　那一下是雾灵印没错，他使过千万次也不会认错。

　　他低头看着自己颤抖的手，确实是法力恢复了不少，从那晚在街上他为了不伤到云昇，翻身将力道收紧却打裂了地面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

　　再加上在旧院子里，他能够毫不费力的应对血手和压阵，他体内的灵力运行轨迹更加明确了，而这次的雾灵印更是锦上添花，法力真的在一点一点恢复。

　　前几次他脑子里出现记忆碎片，是在与阿灵的打斗中，两人的灵流拉扯是感觉尤为明显。

　　而法力出现恢复迹象的时候，他也是刚被阿灵所救助，云昇还专门说了是她身上的那股双色灵流。

　　这么多巧合也只有在说书先生的话本里出现过，他不禁抬头看向阿灵，思考着自己，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法力，到底与这人有什么关系？

　　可在他眼神对上阿灵的一瞬间，却看到她的眼底被失望铺满，他不禁心头一颤。

　　“你是神？”一旁的阿灵从听到正阳真君四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心口一痛，像是被人捅了一样。

　　她曾经多次试探和猜测过镜尘的身份，从他的身法来看虽是神仙的路数，但是因为镜尘法力太差，她几次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认为他顶多是刚刚修炼成的逍遥散仙。

　　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是镇压魔界的天界战神，怪不得他一开始就认得玄冥鞭，怪不得云昇一开始就叫她妖女。一切都说得通了，战神靠斩妖除魔得香火俸禄，可不就应该与他们对立二站。

　　“不是，你...”镜尘看着阿灵的脸色，他想解释。

　　“不是什么？不是神？”她心里一直都是感激乌珏的，不仅是收留她，而是一直想帮她找记忆找仇人，所以此刻一想到眼前之人天界战神的仙衔，都是靠屠杀乌珏的父亲得来的，她就心乱如麻。

　　话音刚落，她脑子里又莫名浮现出了一女子被剑捅穿推下悬崖的画面，她一瞬间感觉呼吸不畅，似是与那女子产生了通感一般，心口刺痛脑子混乱。

　　“阿灵！”

　　她倒地之前眼前一黑，看见几个人影冲着自己而来，耳朵里甚至听见了回声。

　　再醒来时，她看到富丽堂皇的宫殿，便知自己已经身在魔界躺在乌珏的软塌上了。

　　“醒啦？”阿灵起身间，乌珏已经带着几个小妖朝着她走来了。

　　乌珏坐到了阿灵身后，用身体供着她倚靠，随后他伸手从小妖手中的托盘里拿起琉璃盏，话都没说大殿内的小妖们纷纷识趣的退了出去。

　　“来，张嘴。”乌珏一手端盏，一手拿勺，整个人环着阿灵，将晶莹剔透的液体送到她嘴边。待到琉璃盏变空，他才放开了阿灵。

　　“感觉怎么样？”

　　阿灵一边从软塌上下来，一边听到乌珏问话。

　　她伸展着胳膊双手置于胸前，灵力星星点点从她的指缝间渗出，随后她一个漂亮的转身，脚底逐渐蔓延出一个漂亮的花朵形法阵。

　　法力恢复了，她脸上也露出了笑意，朝着眨了一下眼睛以表感谢。乌珏也笑盈盈地朝着她走来，并伸出白净的手指在阿灵的眉心点了点，微微一闪之后，阿灵颈侧的血痕慢慢愈合了。

　　这一瞬间，阿灵突然想到了断成两截的玄冥鞭，眉眼之间出现了愁容，可这点心思早被乌珏看到眼里，于是他揉了揉阿灵的脑袋安慰道：“我再去给你寻一件趁手的新法器。”

　　阿灵仰头望着乌珏点头，挤出了一个笑脸：“嗯，我已经没事了。”随后拜别。

　　乌珏目送着阿灵离开，坐在大殿的榻上，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发呆。

　　随后软塌边上黑风一转出现一个壮实的身影，他一只眼睛带着眼罩，朝着乌珏行礼：“君上，院子和尸首都处理好了。”

　　“知道了。”乌珏漫不经心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