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同归》月牙饼

15、再探旧院

　　等二人疾步上前的时候，那暗搓搓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镜尘盯着那人消失的角落：“会不会是苏离？”

　　“先回客栈。”阿灵面色凝重，似是思考着那人是谁，又像是有别的话要说。

　　*

　　将云昇放到床上之后，屋子里的油灯比外面的昏暗更能看清楚他身上的伤口，因为扒拉过热锅和炭火的缘故，此时他手掌依然油腻通红，脖颈上被玄冥鞭勒过的痕迹再现。

　　阿灵坐在桌前一手撑着脸，一手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桌面，沉思片刻后，她先开了口。

　　“不是那鬼丫头。”

　　她一抬头，眼神便又撞上了对面镜尘的目光，突如其来的对视让两人都心里莫名一颤。

　　阿灵尴尬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动作来掩饰，这次也不例外。

　　“我与她之前近距离交手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她身量较小。”说着，她一手抚了抚后颈，顿了顿又道：“刚才街上的身影，虽然个头不高，但是四肢看起来很壮实，若非衣物填充那明显更像是个低矮的成年人。”

　　“会不会是她的帮手？”镜尘猜想着。

　　阿灵摇了摇头，上次她在宁西村外救镜尘二人的时候，那鬼丫头确实看起来有帮手，但是那人的身材修长比例甚好，并不是刚才躲在角落里的人，

　　床上的云昇发出一声呢喃，两人以为他要醒，赶紧去到了床边。

　　却只见他双眼紧闭，一副痛苦万分的表情，镜尘双指并拢伸手朝着他的脖颈处探去，月白色的灵流绕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流动。

　　片刻后，镜尘皱着眉起身，转身对着阿灵说：“他情况不太好，气息非常紊乱，像是中了...”话没说完，他又停下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应该的。”

　　阿灵原本是倚在床边的，此刻见到镜尘这样，不免站直了身子，片刻后试探着说道：“要不我试试？”可眼前的镜尘表情看起却有些怪异，像是不太放心似的。

　　“喂，我要真想弄死他早就动手了。”

　　听到阿灵这话，镜尘摇头浅笑像是欲言又止，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随着她指尖的灵流涌动蔓延，云昇脖颈处被玄冥鞭勒出的痕迹已经变浅了大半，而人却还是昏迷不醒。

　　收起灵力的时候，阿灵起身说道：“确实像是中了邪术。”

　　“你们之前还去过什么地方吗？或者遇到什么怪事？”阿灵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到了杯茶。

　　镜尘想了想说：“没有，遇见你之后没多久，我们就在村外遇到了苏离，本想将她收服...后面的事情你也看到了。”

　　阿灵也露出一脸疑惑：“那就怪了。”说完她又摆了摆手道，“先把他弄醒吧，不然碍手碍脚拖累人。”

　　镜尘想到之前他们二人与苏离交手时，明显不是她的对手，此时正有阿灵可以一起抓人，相比他带着受伤的云昇肯定是容易很多，于是点头应声道：“我...我一道友或许有破解之法，只是云昇得拜托姑娘照看片刻了。”

　　“呦？这会儿放心我了？”阿灵故意阴阳怪气。

　　镜尘低头浅浅一笑：“要真想弄死他早就动手了。”说罢拱手道谢后迅速离去。

　　阿灵都没反应过来：“喂！”等追出去的时候，门口已经空无一人了。

　　“也好。”她进屋后背身关门，脸上明显冷淡了不少：“没人妨碍再好不过了。”

　　她缓缓走到了床边，看着床上双目紧闭的人，嘴巴周围大约也是被烫到的原因，起了一圈焦黑的红泡泡。

　　只见她两指合并置于胸前，一点两点三点越来越多的灵力在指间聚拢，她闭眼念诀，纤纤玉指带着灵流从眼前划过，她嘴角浮现出不明寒笑，睁眼时眼珠微微一亮。

　　紧接着指间的灵流朝着床上躺着的人靠去，接触到云昇的那一瞬，阿灵眼睛出现了片刻迟疑，随后她猛然后退，在桌边坐下。

　　“怎么会...”她独自呢喃，从与镜尘二人初见时，她以为这两人只是凡间修士，但是由于这人周身的气息已经完全不似凡人，行为法器看起来也并非一般，她便对这两人的身份一直存疑。

　　为探究这二人的身份，她都忘了自己装了多少回正人君子了。

　　之前探不出镜尘的灵识，她已经满腹不解，此番好不容易有机会查探昏迷的云昇，这次倒是探出来了，可这结果却让她更差异了，她转脸看着床上躺着的人：“怎么会是恶鬼？！”

　　时间仿佛停滞了片刻，“不对！”她瞬间拍案而起，再次聚拢灵力，这次双色灵流从指间迸发而出，她紧闭双眼仔细观察，瞧见的却是一个不断挣扎的血手臂！

　　是那旧院子有问题！

　　她回头看了看床上的人，已然是忘记了自己原本是想查什么了，她伸手朝着床边一挥，便转身化作一缕碧色消失了。

　　阿灵前脚刚走，镜尘后脚就回来了，他四下看了看发现不见阿灵的踪影，心口猛颤一下，赶忙冲向床边。

　　见到云昇还是静静养着，而床边上则多了一道护身结界，他算是放下了心。

　　随后伸手从袖中拿出一个琉璃小瓶，走到云昇身旁，长指在琉璃瓶口稍作停留后，伸手一弹，一颗晶莹剔透的蜜露落在云昇眉心。

　　不一会儿，云昇便睁眼了。

　　他用手肘撑着上半身勉强起来：“君上...嘶...”一开口说话嘴就扯的生疼。

　　“我这是...嘶...怎...怎么了？”他强忍着着疼痛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中邪了。”镜尘不紧不慢，又从掌心变出一颗冰魄珠子递给他，让他吞下。

　　“啊，中邪怎么会浑身疼呢，君上，你别是又骗我吧？”冰魄珠子虽然没有消除他嘴边的焦黑红肿，但是好歹能利索说话了。

　　镜尘看着他像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便把他在街上的诡异行为重复了一遍后又说：“我从百花仙子那里讨来百花蜜酿造的清心露，你才醒过来，应该不会有错。”

　　“啊？”云昇有些尴尬，自己又给镜尘添乱了。

　　那百花宫的清心露一滴难求，像他这样的小将飞升几百年也不见得能接纳一滴，如今自己这般扰乱了计划，还让自家君上卖人情去讨。

　　“你...你这几日可遇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镜尘沉思片刻问道。

　　云昇摇了摇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没有啊。”正说着，他的手不由自主挠到了一侧耳根，突然摸到一个凸起的疙瘩。

　　“不对！”

　　一瞬间，云昇的脑子如过电一般，急忙说道：“在停放尸体的院子！”

　　“处理血手的时候，我感觉耳朵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当时我还以为是小蚊虫，就没在意...”他话音刚落，“咣当”一声，窗户被风吹开了。

　　一阵冷风钻进了屋内二人的衣领，烛火被吹的摇晃，两人都愣了。

　　这个季节哪里来的蚊虫？！

　　神仙不畏寒热，天界也不是四季分明，因为他们下凡办事若不是遇上真正的严寒酷暑，是不会有太大反应的，周身护体的仙气灵力就能抵挡。

　　此时凡间是初秋，这对他们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

　　想到这里镜尘立刻反应到阿灵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就走了，很可能是发现了什么去了那旧院子！

　　*

　　一炷香之前，阿灵站在旧院子门口细细瞧着，看上去与白日里来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月光映照的原因，那漆黑的木门仿佛在泛着诡异的光。

　　“咚咚咚！”

　　她叩了三声，无人回应，又推了推门，发现是从里面插上的。

　　于是她退了几步，轻抬双臂飞身上了房檐，在屋顶站定之后，她瞧着院子里依旧空荡荡的，随后她闭上眼睛手指轻轻从眼前划过，再睁眼时看到院中的巨阵也安然无恙后，才翻身到了廊下。

　　一路轻手轻脚朝着那间小屋子走去，到门前时，她连呼吸都屏住了。

　　侧耳探着屋里的动静，半天她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屋里竟连呼吸声都没有，难道那老王不在？

　　她在门口定了定，一手唤出玄冥鞭缠在了手腕上，另一手试着缓缓推门。

　　“吱~”矮门开了，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朵云，遮住了本就不亮的月光，阿灵费劲地查探着屋内的情景。

　　方桌，茶壶，床，什么都没变。

　　“还真的不在？”她盯着桌面不禁有些怀疑，随后伸手去触碰桌上的茶壶。

　　热的！

　　一瞬间，茶壶的余温像是要把她浑身上下的汗毛烫起来，她立刻抽手握紧了手里的长鞭。

　　方才的云也极其懂事的散开了，光线一点一点透了进来，带着一丝凉风。

　　“哗啦啦”“哗啦啦”

　　阿灵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进来时她在屋檐上俯瞰的时候，这院子分明没有任何树木，何来的树叶被吹动的声响。

　　忽然，她又没由来的回忆起之前在这屋子里的场景，这屋子没有窗户，也没有点蜡烛，光线只能透过那个矮小的门进来，老王进屋之后就只能瞧见他那张露在光线里的嘴。

　　而老王的身子整个靠着床陷在暗处，只是那床好像堆着什么东西似的。

　　于是，阿灵抬手变出了上次回魔界时乌珏塞给她的夜明珠照亮，随着脚步一步一步往前挪动，她发现这屋里挂着一串一串的纸钱，刚才风吹动的应该是这些东西。

　　纸钱串沿着墙壁往里面延伸，她顺着两侧的钱串边数边朝床边靠近，一串，两串，三串...

　　到床边的时候，她刚一转头就发现一个巨大的惨白人脸正与她面贴面！